第3章 深海恐懼

院子里栽了不少品類的花，藤架上高高掛著葡萄藤，將這一小處休息區給圍攏閉合成一個圈，只最右側有一個極小的出口，陽光透過藤蔓之間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駁的暗影，有一部分就在周近嶼的臉上晃來晃去，連帶著對方眼中的笑意都多了幾分耀眼的意思。

「還是說——」周近嶼微一挑眉，繼續道，「你們這種旅行體驗師，都比較自戀？」

林喏喏緩過神來，她怎麼就被美色吸引了注意，忘掉了反駁！當真後悔。

於是哼了一聲，狀似自然地開口：「最好不要。」

周近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與此同時，休息區外的老闆走進來，手裡還拿著潛水設備，詢問道：「房間收拾好了，直接就可以住。周哥你前幾天買的東西到了，你看看。」

周近嶼接過來，上下端詳一陣，問道：「那誰呢。」

「屋裡吧，」老闆道，「現在就去啊？」

「嗯。」周近嶼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你去喊他一聲，準備準備，一個小時后見。」

他說著突然扭過頭看了眼林喏喏，眉頭一挑：「會深潛么？全能小姐。」

這種狀似挑釁的話語，林喏喏怎麼可能會服輸，於是頭一揚，眼神一動，擲地有聲道：「Sure。」

周近嶼笑了笑：「看來你的英語也不錯。」

被老闆帶出來的是個二十齣頭的姑娘，長得挺可愛的，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形狀，林喏喏猜她肯定喜歡周近嶼，不然不會在見到對方的瞬間眼睛一下就發亮。

至於老闆，明顯對這姑娘也殷勤得很，真是複雜的三角關係。

四個人之間互相介紹了一下，叫寧真真的女孩子很快主動創造了自己的陣營，上前挽住了林喏喏的手，一副很自來熟的樣子：「好巧啊，我們倆的名字都是疊字耶。」

這種全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撞了的巧合讓林喏喏嘴角微抽，按理來說她應該不冷不熱的說一下事情真相的，但在對上姑娘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時，林喏喏難得的沉默了。

……算了。懶得搭理。

林喏喏淡淡的「嗯」了一聲，很想把自己手腕上掛著的那隻手給甩開。

寧真真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不適應，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該說什麼，也仍然說什麼。

四人很快就到了岸邊，目的地距離海徹客棧不太遠，但據說是本市最佳深潛之地，上了船后大概還需要個十來分鐘才抵達。

船是中型船隻，除了他們以外還坐得有其他人，周近嶼一隻手揣在兜里，剛踏上船，就聽到一聲尖叫，緊接著一個滿臉是粉的女人沖了上來：「恩人！」

那模樣，就差當場來個叩拜了。

誇張的很。

寧真真壓低聲音，道：「煩死這女人了，喏喏你不知道，自從近嶼哥救了她，她就三天兩頭的搞各種偶遇，已經說了不給任何聯繫方式了……都不知道是從哪裡打探到的消息居然加了近嶼哥的微信。」

林喏喏終於沒忍住：「他可以拒絕。」

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落入前面的周近嶼耳中，他側過臉輕輕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林喏喏攤開手，聳了聳肩。

「指不定心裡怎麼想的，」林喏喏說著還笑了笑，「周先生你說是吧？」

「喏喏你怎麼能這樣說呀，近嶼哥他……」

「是。」周近嶼應了一聲，沒什麼所謂的攤開手。

女人這個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像是沒聽到他們說話一般，自我感動的開了口：「恩人，你是要去深潛嗎？可以帶我一個嗎？」

「游泳都不會來海邊玩什麼。」周近嶼臉上的表情淡下去，生人勿近的開口道。

女人腆著臉湊上來：「你可以教我嘛。」

周近嶼往裡走，她就跟得極近的湊上去，聲音很快越來越小了。

林喏喏跟看熱鬧似的，看完這一出，又去看寧真真的表情，果然臉都氣綠了。

「沒關係，」老闆這個時候適當的添了添柴火，「真真，如果周哥沒空教你的話，我也可以教你呀。」

寧真真一臉一言難盡：「……可是你連浮潛都怕。」

「那讓林小姐教你，」老闆說，「周哥說，林小姐是全能的，會深潛。」

林喏喏：「……」她做了什麼？為什麼會扯到她的頭上來？

雖然女人已經夠熱臉貼冷屁股的，但仍然十分堅持，果然跟到了目的地，而且還就此黏糊上了周近嶼一刻也不鬆開，周近嶼畢竟是個男人，冷言冷語已經是極限了，總不能直接動手趕人，四人行就這麼變成了五人行。

林喏喏換好裝備出來，周近嶼那邊已經在講基礎知識，林喏喏剝了個口香糖放入嘴裡，順嘴問道：「不去找個教練嗎？他可以帶深潛？」

「周哥有教練證。」老闆說，「不用再找別的人了。」

「哦，」林喏喏若有所思的點頭，「他是幹這一行的呀。」

老闆卻搖了搖頭：「這倒不是，只是他什麼都會一點。」

號稱全能小姐的林喏喏被激起了好勝心，扭頭問道：「什麼都會一點？比如呢？」

「這我也不知道了……不過有什麼找周哥准能行。」老闆說，「我跟他認識了也才半個月嘛，周哥是過來旅行的，所以我對他以前的事情也不太了解，你應該去問寧真真。」

「算了。」林喏喏把嘴裡的口香糖吐出來包在紙上，扔進垃圾桶，「撲通」一聲下了水。

她以為周近嶼是本地人，萬萬沒有想到居然也只是來旅行，林喏喏開始對他有些好奇了，好奇他是從哪裡來的，來蘅島市想要幹嘛，甚至好奇他是幹什麼工作的可以來玩半個月之久。

但她的好奇還沒有強烈到要去主動打探別人隱私的份上，所以很快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林喏喏從水裡探出來一個腦袋，漂浮在海里視線盯著不遠處的周近嶼。

他穿著一整套的深潛設備，貼身緊實的衣服將他身體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身材非常好，可以看出來平時有認真的鍛煉過，就目前林喏喏對他的了解來說，他應該不是什麼普通尋常人家出來的孩子。

看上去應該二十五六歲。

林喏喏腦子裡轉了千萬個彎，不由得出了神，直到水花猛地一濺，撲了她滿臉，她才清醒過來，動了動。

不遠處周近嶼也探出來個腦袋，問道：「先給她們做個示範，一起么？」

林喏喏搖了搖頭：「找老闆。」

「你覺得他的身材適合下水嗎？」周近嶼似笑非笑，「一個人最好不要下，你明白的。」

林喏喏心想她當然知道，深潛的規矩嘛，但她仍然不是很樂意。

林喏喏很少深潛，雖然她會游泳，但她如今有些懼怕深潛，考證已經是兩三年以前考的了，考完到如今都幾乎沒再碰過。

周近嶼挑釁的看著她：「全能小姐不全能？」

「走。」林喏喏輕易地上了當。

周近嶼低笑一聲，往前遊了一段距離，攤開手：「手給我。」

「嘖。」林喏喏強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心情，將手給遞了上去。

周近嶼握住她的手，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比他的手掌至少小了一半，他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下意識的說道：「別怕啊。」

「鬼才怕咧。」林喏喏道，「不要小瞧我。」

周近嶼「嗯哼」一聲，一頭扎進了手裡。

海面只剩下咕嚕咕嚕的泡泡，林喏喏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恐懼感壓下去幾分，同樣沉了下去。

她在心中寬慰自己，沒事，沒什麼關係，可是隨著越來越往下的環境，幽閉的海水將身體包裹著，像是被憋在一個巨大的瓮罐之中，讓人喘不過氣來。

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戴著金絲邊眼鏡框的男人似乎就出現在眼前，她下意識的伸手要去觸碰，卻在觸及到的瞬間一下化為了泡沫。

林喏喏的臉色愈發蒼白，無邊的恐慌剎那間將她淹沒。

周近嶼最開始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甚至開始饒有興趣的觀察海底的動植物，直到看到了一個粉紅色的小水母，才扭過頭。

轉過頭的瞬間，他才發現林喏喏的狀態已經很不對勁了，似乎完全憑藉著本能在呼吸著，嘴唇蒼白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周近嶼打了個手勢，林喏喏沒有任何的反應。

靠。

他心中暗罵一聲，飛快的伸出手攔腰抱住對方，只憑藉著一隻手往上層游去，林喏喏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任何的掙扎。

「嘩」的一聲，周近嶼出了水面，將林喏喏頂上了岸，自己也飛快的跳上去。

一旁的老闆和寧真真全都圍攏上來：「怎麼了？」

周近嶼將設備取掉，伸出手探了探林喏喏的鼻息，很微弱，但並未消失，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他有些鬧不懂了，直到發現林喏喏壓著聲音似乎低聲喃喃一句，於是湊近去聽。

「……天儒……」

周近嶼隱約只聽到兩個類似於人名的清晰字眼，其他時間，林喏喏都在重複著這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