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一璨奔潰嘶吼（下）
一璨的臉被黃蜜蠟女士一巴掌，順勢甩去，被鬆鬆固定的劉海，瞬間散落幾捋髮絲。
時間彷彿定格在那裡。
耳邊。
或真實或虛幻，似乎很遠很遠。
「你怎麼打人呢......」
「一臉盆全是血.....你快來醫院，你爺爺在搶救」
「我打了怎麼著？我還要讓他沒工作！」
「......你爺爺在搶救......可能快不行了」
臉頰的火辣辣，告訴著她，這是現實，不是夢境。
爺爺。
昨天你還對著我笑。
一璨猛的抬頭，望著面前的黃蜜蠟女士。眼眸中凝結的淺灰色，漸漸變深，深灰色的霧氣漫起。
內心。
被這現實，戳的千倉百孔，濃腥的血液湧向眼眶，幻化成一股，彷彿下一刻便要即將噴涌而出的晶瑩。
她抬頭。
「滿意了？」音量不高甚至沙啞，卻有力，如隱形的一掌拍向對面的黃蜜蠟女士。一璨緊握到顫抖的雙手，強壓怒火，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全身是一股奔潰的熱，憤怒、委屈、後悔、恨吞噬著此時的一璨。
「嘩啦啦——嘩啦啦——」
暴雨而至。
一璨轉身向門外跑去，保安李余龍攔住黃蜜蠟女士，喊道，「白丫頭！傘！要當心！！」
她跑到馬路對面，舉起左手揮舞著，一輛又一輛載滿顧客的的士車急駛而過，豆大的雨滴重重打向她的左手手臂。
路上。
來來往往的車輛，來來去去。
一璨第一次感受到無助。
手臂在大雨中不自主的顫抖，打濕的幾捋髮絲貼著臉頰，晶瑩從眼眶中湧出。
睫毛。
雨滴。
淚水。
順著臉頰順著下巴滑落，冰涼、溫熱交錯著。
爺爺！
一璨往A市市中心醫院方向，拚命奔跑著，如跑著另一場馬拉松。
「咚咚——咚咚」
「咚咚——」
心臟快速的跳動著，喉嚨口可怕的乾澀，內心是一種彷彿快要窒息的感覺。
爺爺我錯了。
一璨一步一步向那裡跑去，地面上的積水被高高濺起。
不遠處有一輛的士車正在轉彎，向一璨駛來，亮著親切的亮綠色，「空車。」
一璨加快速度，毫無猶豫地衝上前去。
「嘰——」一個急剎。
司機焦急怒喊，「小姑娘，伐要命啦！」
「師...師傅......呼......去A市市中心醫院!」一璨大喘粗氣，急速跳動的心臟彷彿就要跳出來。
「砰！」關上車門。
「小姑娘從哪裡跑來的？很著急嗎？」司機在虛線處調了個頭，踩了些油門向目的地開著。
「森林商場......」坐在副駕駛的一璨，緩了緩，說道，「師傅，能不能麻煩快一些。我爺爺正在搶救，我要在搶救室門口等他出來。」
司機聽了，「噢喲！是伐！小姑娘你放心，大叔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安全的把你送到那裡！」重踩油門，加速往前開著。心裡想，天吶，這小姑娘......森林商場到這裡可2公里！要不是我要去那個方向，她是準備要跑去市區？？！肯定是著急瘋特了，我得快點把她送到醫院，見她爺爺。
一璨全身濕透，睫毛上的雨滴滾落，說道，「師傅，你真好。」
「這小姑娘，這好什麼啦！」他想，這個小姑娘是遭遇了什麼。
「皮卡皮~~皮卡~~丘」
一璨接起電話，「白一璨！上班時間，你跑去哪裡！聽史李她們說你和顧客發生了爭執？馬上回來！」
「方經理，我爺爺在搶救，我真的要去醫院，能不能讓我去。」
「不行！你在上班知不知道！」
一璨掛了電話。
片刻后。
電話再次響起。
是母親。
「一璨......」白母大哭著，「打你電話為什麼打不通！你爺爺......」
「媽！」一璨眼前越來越模糊。
她不想聽下去。
內心保佑著。
爺爺會沒事。
「你爺爺......沒了...」一璨瞬間感到暈眩。
爺爺。
沒了。
為何這句話，這麼不真實。
眼淚肆無忌憚的滾落，鼻間流著絕望的晶瑩，她轉頭望向右邊的反光鏡，布滿雨珠。
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個可笑的自己，這個閑置親情與不顧的可憎之人，這個為了兒女私情自私的人！
臉頰已無感落下的淚，只是鏡中的自己，淚如雨珠！
那是一種加倍的悔恨！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遺憾！
爺爺。
沒了。
一璨咬著自己的嘴唇，唇間流著一股濕潤，濃腥的味道充斥舌尖。
痛。
下了車。
的士慢慢駛離。
雨中。
一璨望著眼前的醫院，呆立雨中。內心的痛似乎吞噬著自己，馬上就要昏厥。
「啊——————」
一璨壓低聲音的嘶吼，心裡問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善良！連爺爺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有陪伴！
為什麼！
爺爺一輩子如此淳樸，總是說著，好人有好報，回報社會。
才75歲的爺爺。
一璨不相信。
爺爺就這樣走了。
她第一次面對至親的人離逝。
好人真的有好報嗎？！此時的一璨第一次對深信不疑的人之初性本善發出質疑。
「啊——————」
她恨自己。
恨這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不敢上去，不恐懼。她害怕真實，她希望這只是她的一個噩夢。
遠處。
同樣站立在雨中的古亘，望著眼前正壓低聲音嘶吼的一璨，望著她痛苦的樣子。
他在那個轉彎處，一路跟著一璨來到這裡。
眼淚從眼眶落下。
不知為何。
他同樣的心痛。
一璨擦拭雨水、眼淚、鼻涕，她走進醫院大廳，乘電梯，來到4樓。
遠遠邊聽見一片哭聲。
她向爺爺病床邊走去，爺爺的全身覆蓋著白色的布。
一璨不語，沒有哭出聲，她要堅強。
眼淚不停掉落。
爺爺。
你的小璨來了。
「爸，你看小璨來了。」白母轉身，哭著說道。
突然。
「啪———」一璨面前的白煜，忽地轉身。
一璨的另一側臉頰也被打了一巴掌。
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內心的痛早已覆蓋臉上的疼痛。
白煜的手掌卻火辣辣，這個從小疼愛的女兒，從不捨得打一下的女兒。
自己居然打了她。
手不自主顫抖。
「爸，不孝之孫女來送您了。」白煜控制著情緒，俯身抱住被白布蓋著的老爺子，痛苦的淚快速掉落，「真是一代還一代，現在的一璨就如當初的我。您能原諒我，原諒我們嗎！嗚......嗚」
「滴答」
「滴答」
白老爺子是一名了不起的老兵，戰功赫赫，一輩子為人和藹，平易近人。
白煜起身，右手五指併攏，朝著太陽穴，挺直身體。
「啪——嗒————」
「一璨！」
「一璨！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