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羊之地
我停住腳步,轉頭看向老滑頭:「憋寶有憋寶的規矩,你們把老蔡關起來,還害死了他閨女,已經是在砸明火了。憑什麼讓我相信一個不守規矩的人?」
「你錯了,我對這樣寶貝志在必得,但絕不會壞了行里的規矩。」
老滑頭加重語氣說:「一,是金坷垃和銀坷垃給了傻姑娘一包糖,並沒有動手害她性命。老蔡對銀坷垃動了歪心眼,在我還沒決定怎麼處置他之前,他還真就給金坷垃、銀坷垃下了葯,真就佔了銀坷垃的便宜,所以,他該死。二,這山窪子里是藏了一樣東西,但並非我想要的寶貝。所以我在這裡幹什麼,都不算壞規矩。」
「你真知道怎麼去四靈鎮?」我對所謂的寶貝沒興趣,老滑頭剛才的話卻是捏准了我的心尖子。
老滑頭篤定的說:「不但知道,等拿到這裡的東西,我立刻就要去四靈鎮。因為真正的寶貝,就在那裡,既然同路,我還怎麼騙你?」
我看了一眼狗叔和三哥,「你要找人幫忙,只要給夠好處,多的是人幫你,幹嘛非得找我?」
老滑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剛才拿話挑撥,就只想讓你們翻臉。真要干正事,別說他倆不行,就算你把金坷垃銀坷垃放回來,也不頂用了。你很懂殺人誅心的道理,他們被你那幾槍嚇沒了膽,已經廢了。」
我說:「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打定主意,找我做你的幫手。」
老滑頭乾笑一聲:「沒錯,我挑唆你們翻臉,為的就是這個。可小爺您不但不為所動,還水火不侵、油鹽不近,我就真沒轍了。好在讓我知道咱是同路,那這事不就有商量了?爺,成與不成,給句痛快話唄?」
「那還說什麼?定了。你憋你的寶,我找我的人,只同路,其餘兩不相干。」
話說到這份上,的確沒再猶豫的必要了。狗叔只說去過一趟四靈鎮,由他帶路,或許能找到原先四靈鎮的遺迹所在,未必就能達到我們的真正目的。相比之下,利益為先的老滑頭,更適合做嚮導。
潘穎必須找,在那之前,就算明知道是與虎謀皮,也說不得要去做。
這會兒狗叔和三哥的臉色都難看的不行了,三哥索性一咬牙,破罐子破摔道:
「我也聽說過世上有憋寶的羊倌,既然是無主的寶貝,還出在我們四方鎮,那就得見者有份。除非你們把我們爺倆給整死,要不然,單是老蔡的事,就能把你這個老東西送進苦牢!」
我皺了皺眉,看向狗叔。
狗叔雖然沒說話,但看錶情就知道,他也和三哥轉的是一個心思。
我嘆了口氣,從包里找出紗布白葯,對狗叔說:
「你們願意留下那就留下,我先替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狗叔老臉一紅,嘴皮子動了動,但到底也沒說出什麼。
湯易說:「這趟可真他娘的有點意思,我還真想見識見識憋寶相靈的手段。」
他沖老滑頭一揚下巴,「你打算什麼時候取這裡的東西?」
老滑頭走到門口往外看了看天,說:「等這位小爺忙活完,咱們就動手。」
替狗叔上了白葯,重新包紮好傷口,我也走到門口,四下看了看,問老滑頭:
「按照地相分,這山窪子得算是孤、薄、惡、俗佔全了,要按你們的行話說,這得算「黑羊」吧?」
「沒錯。你既然懂得這些,那就應該知道,我沒跟你扯謊。黑羊之地鮮有天靈地寶,所以我要找的那樣東西,就只是一件能夠引出寶物的物件,本身並不值錢。」
說著話,老滑頭走回到屋裡,左手一揚,一條牛皮繩就像是活了似的,從他皮襖袖子里鑽了出來,直躥上了屋頂的暗格。
等到落下時,前端竟卷著一個老舊的帆布口袋。
我不禁暗暗咋舌,這老東西,竟然把繩技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我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問他:「你繩子玩的這麼高明,知不知道神仙索是怎麼個門道?」
「小爺,您這可真就太高看我了,實不相瞞,我這兩下子,是早年間跟一個密宗的喇嘛學的,我不敢說這是雕蟲小技,但和紅手絹的奇巧幻術卻有天壤之別,根本不是一個門路。嘿嘿,我要是真會神仙索的本事,搭班子賣藝也能賺個盆滿缽滿,哪還用得著憋寶啊?」
老滑頭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細長的竹筒,給我和湯易一人一根,末了也給了三哥一根,不咸不淡的對三哥說:
「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好處,想發財,得幹活。」
我見竹筒一頭有塞子,沒拔塞子,只把鼻子湊上去一聞,就說:「黑狗血?」
老滑頭點點頭,「是黑狗血粉,裡頭摻了雄黃。」
我問:「你要找的那東西是陰物?」
老滑頭顯得也有些疑惑,「其實我他娘的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觀天有相,地卻是黑羊之地,那就絕非是地生的寶貝。要我想,那就算不是陰物鬼祟,也多半是山中的物件修成的精怪,不然也不會應天相而無地勢。」
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古怪。
憋寶一門,講究的是觀天、相地、踩龍、盤口。
通俗的說,天要是有異相,那地上勢必也會相對應的顯露異常。怎麼會應天無地呢?
我們這一問一答不要緊,三哥可是嚇得臉都白了,「你們說啥?你們要找的是鬼?山精野怪?」
老滑頭嘿嘿一笑:「是啥我不知道,可既然你跟著出了力,那就鐵定少不了你一份。要是值錢的寶貝,你拿大頭,我拿小頭,要是鬼怪山精,男的儘管讓它找我,要是個漂亮姑娘,那你領走!」
三哥聞言,臉色由白轉為漲紅,咬著嘴皮子沒再吭聲。
他是見得世面少,可再怎麼也聽出來,老滑頭是在玩兒人呢。或者說,從剛才受了挑唆,要跟我和湯易翻臉開始,老滑頭就沒再把他跟狗叔當人。
我問老滑頭,具體要我們做什麼。
老滑頭說:「就咱們這幾個人,分別把住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一見到有什麼怪東西出現,就用竹筒里的狗血雄黃撒它。我佔西邊,其餘三面你們自己選。」
說著又向三哥擠眉弄眼,「你是選東邊還是南邊啊?」
我心說這老東西真是壞到骨子裡了,說我殺人誅心,他這才真是把人往死了擠兌呢。外頭刮的是西北風,西邊是上風口,東南是下風口,狗血雄黃磨成的粉,頂風頭哪能撒的出去。
這件事上三哥和狗叔是有些不厚道,可那只是人性使然,我實在看不得老滑頭這麼糟踐人,就說:「我守東邊,湯哥就在南邊吧。」
老滑頭察言觀色,也看出我不耐煩他,趕忙收斂說:
「那就這麼著,這位三爺就在北邊。話得先說明,我佔上風口可不是偷奸耍滑,而是想要那東西顯象,必須得藉助風勢。」
話一出口,他也沒再多說,徑直走了出去。
狗叔傷了腿,只能是在屋裡待著,見他一副惶恐的樣子,我只好拿出一道符紙給他,交代他如果看到什麼怪事怪物也別害怕,只要將符紙貼身收好,任何妖魔邪祟都能阻擋一陣。
季雅雲不肯待在屋裡,我也不放心她離我太遠,就讓她按照原先說的,跟在我五步之內。
出了屋,按照老滑頭的交代,我跟季雅雲一起,和湯易、三哥以房屋為中心,分別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各自走出去七七四十九步。
季雅雲邊跟著走邊問我:「要你看,老滑頭要找的是什麼東西?」
我說:「是什麼,等會兒不就知道了。」
季雅雲又問我:「你真打算和他一起去四靈鎮?」
我數到四十九步,站定了回過頭對季雅雲說:
「我倒是相信他是真要去四靈鎮,就做嚮導來說,他應該比狗叔更靠譜。」
不等季雅雲再開口,我就眯眼看著西邊低聲說:「這老小子再怎麼巧言令色,也還是掩蓋不了骨頭縫裡的壞。帶著狗叔,還得負責把狗叔安全的帶回來。讓這老東西帶路,就沒這層顧忌了。」
季雅雲神色一凜,「你打算……」
我淡淡道:「要真按他說的,老蔡是有點死有餘辜,可千不該萬不該,他們不該那麼害一個傻丫頭。我是懶得費事把他交給官家,那就省點勁,瞅機會把他留在四靈鎮,也算是給傻閨女抵命了。」
季雅雲剛想說什麼,忽然抽了抽鼻子,「哪來的香味兒啊?」
我也聞到了味道,頂著風往西邊看了一眼,說:「是檀香的味道。嘶……要是能用檀香引出來的,那就不應該是陰物鬼魅,難道還真是有道行的山精野怪?」
聞著檀香味越來越濃,我腦子裡的神經突然猛一緊,「他媽的,還是讓那老狗日的給算計了。」
季雅雲忙問我怎麼了?
「香味是從上風口傳過來的,那東西要真是被香味吸引,一旦出現,他只要把香味源頭截斷,那東西就只能是順著風嚮往東南跑,所以西邊和北邊都他娘的是安全的,就只有咱們和湯易首當其衝。香味能被風吹散,但卻能附到人身上……」
我話還沒說完,猛然間就見,離我和季雅雲約莫二十步開外的位置,地上的雪突然拱了起來。而且還在不斷快速的朝著這邊移動,就好像是有什麼活物正遁地而來。
我心裡發緊,拔掉竹筒的塞子,把竹筒交給季雅雲,讓她躲在我身後,只要看見那東西現身,就按照老滑頭說的,抽冷子把狗血雄黃撒到對方身上。
我也來不及掏出陰陽刀了,只左手捏了法印,右手觸動扳指機璜,彈出一枚鋒利的簧片。
堪堪做完這些,那東西已經拱著雪來到了面前。
我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等那怪物現身,就法印扳指一起往它身上招呼,卻不料腳脖子驀地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抓住。
那隻手的力道奇大,只往下一拉,我就身不由己的往下陷落。
我本來膝蓋以下就已經埋在雪裡,這一陷落,竟硬是被直接埋沒到了肚臍眼朝上的位置。
更為可怖的是,陷落的同時,我還感覺抓著我的手又多了一隻。
兩隻手抓著我的身子衣服,倒騰著向上,下陷的勢頭剛一頓,面前的雪地里,猛然就冒出一張沒有五官的大白臉,直順著下巴鼻尖,貼到了我的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