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哄你不哭

晚飯匆匆結束，沈鐵軍沒忘記抓知了猴的大業，叫上老五老六，拿鋤頭抗火鉗的，老七挎著個半大的簍子，裡面放了幾根蠟燭，跟在屁股後面出了門。

手電筒是奢侈品，乾電池一毛錢一節，在雞蛋3分錢一個的時候同樣屬於奢侈品，算上知青們帶來的，全村上下總共5把，不到必須使用的時候，沒人捨得用。

出了門，沈鐵軍是鬆了口氣，他說完那些話后，院子里的氣壓低的可怕，只剩下吃飯的動靜，飯後沈大亮和沈大金被沈老實叫進了屋，沈大梅作為老三，被沈王氏委以打掃戰場的重任，也跟著進了屋。

1977年的沈家凹村，才剛剛告別煤油燈通上電，就是電費高的嚇人，6分錢一度，能買倆雞蛋了，所以除了村支書家和知青們住的大倉庫，用上電燈的家庭是一個都么有。

拇指粗的蠟燭1分錢兩根，沈鐵軍點起拿著，不時轉身點著人頭，還沒到村子口上的小樹林，隱約聽到遠處有說話的聲音，到了近處又沒有了。

「那是大仙嗎？」

小七沈玉雲深受老爹老娘的荼毒，滿腦子都是狐靈精怪的故事，沈鐵軍撇了撇嘴：「可能是和咱們一樣的吧？」

小五沈鐵林已經大了，先前在飯桌上，已經聽出大哥和二姐出了啥事兒，看到他說的隱晦，只是一想便明白過來：「哪有什麼大仙，都是講故事哄你不哭的，你想想是不是這樣？咱爹娘一講故事，你就不哭了？」

「四哥，你的蠟燭往這邊點，我看到好多！」沈衛星的聲音充滿了興奮，以前他也捉過知了猴，但那都是玩，沒想著能吃。

沈鐵軍拿著蠟燭靠近他面前的楊樹，入眼處便有三隻，正要撇嘴的小七看到，挎著簍子就沖了過去，探手捏住一個，飛快的扔進了簍子里。

盛宴開始了，沈鐵軍負責照明，其他人負責抓知了猴，由於沒人，或者說是黑燈瞎火的創造不了條件，等到沈大亮鬼鬼祟祟的出現時，小七已經往家裡跑了兩趟。

眼瞅著沈大亮靠過來，沈鐵軍就繞到了沈衛星另一側，手中的火鉗在樹根部地面戳了戳：「這個洞不小，拿鋤頭刮刮~」

走過去轉過來，沈大亮還是沒能靠近沈鐵軍，心中也就明白過來，這小子怕挨揍，在躲著自己，開口道：「咱爹給了我一年的時間，說是沒辦法說服陳曉雲的話，就讓我聽他的。」

「那是你和咱爹的事兒，和我沒關係，我只是把我看到和聽到的說出來。」沈鐵軍沒想到爺倆能達成這麼個約定，心中浮現出了几絲惶恐，便很快就消失了。

惶恐是對於大哥的未來失去了預知，消失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存在，沈大亮的再怎麼也不會像上輩子落魄，沈鐵軍看向了身後：「二姐呢？」

「娘帶著她去找陳木匠了。」沈大亮面色古怪的看著沈鐵軍，說完瞅著小五小七圍著樹轉的模樣，眼神發飄：「咱爹去支書那了，想要個宅基地，你不知道咱家存了多少錢吧？」

「那都是咱爹娘的血汗錢。」

沈鐵軍對於老大的沒心沒肺很無語，沈老實和沈王氏兩人是很能攢錢的，目前家底差不多在五百左右，便是在城裡蓋一間院子也是綽綽有餘，難的是城裡的地不好弄。

後世想要在農村裡弄塊宅基地，那是要各種關係和打點的，這時的手續簡單的出乎了沈鐵軍的預料，第二天一早吃飯時，沈老實便開了口：「大亮的宅基地弄好了，等著忙活完就給你蓋房子，然後晾上半年一年的，也就可以住人了。」

半年一年的，那是沈大亮約定的時間，聽到老爹說完，他看了眼沈鐵軍，然後繼續低頭吃飯，只是沒吃幾口，抬頭掰了半個窩窩頭，遞給了對面的沈衛星。

沈老實看到沈衛星接過吃了，眼神柔和了許多：「大亮也長大了……」

沈大亮老臉一紅，瞥了眼旁邊的沈鐵軍，昨天他根本沒想那麼多，是看到小四做了后，被其他兄弟姐妹和父母瞅著，才感覺到面龐發熱，小四都知道讓吃食給弟弟了，他這當老大的，沒半點感覺？

所以，才藏了半塊窩窩頭在口袋裡，後來找機會給了沈鐵軍，算是挽回了當老大的面子，雖然這個面子在晚上就被這傢伙扔進了糞坑裡。

早飯每人比昨天多了4個知了猴，沈鐵林和沈衛星大清早天不亮就起來了，清洗過後用鹽水泡了一夜，烤過後自是比昨天多了些滋味，一家人吃了個新鮮。

這個玩意是可以賣錢的。

經過幾天的思考，沈鐵軍發現這個想法是個死結，高考都還沒恢復，要是自己捉了拿去賣，怕是會被城裡的小腳老太太抓走，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冠以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名義批判？

路過知青們住著的倉庫，與其他地方的知青們住在村民家裡不同，沈家凹這邊是直接讓出了大倉庫安置，每年冬天的時候，知青們都會鬧上一鬧想蓋新房，可村裡知道這些人不定什麼時候就走了，捨不得蓋。

一年兩年，知青們到了這時也就明白過來，除了幾個刺兒頭時不時跑去騷擾村支書，大多數人早就死了這條心，安安穩穩的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村子里的地多，所以知青們還有自己的一塊田，年初的時候更是買了個豬崽來養，指望著年終時會有豬肉吃，可在這個人都還吃不飽的時候，豬也就養不好了。

於是，沈鐵軍路過倉庫的時候，門前的空地上正圍了一圈人，可憐的半大頭豬被捆起來，嗷嗷的等待著屠刀的降臨。

沈鐵軍自然記不得還有這一出，站著看了幾眼，朝身後的沈大亮道：「大哥，你說他們殺了豬，會不會給自家裡送點？」

沈大亮的目光從豬的身上挪開，畢竟不是大城市的知青，沒有直奔邊疆大荒的待遇，沈家凹的知青們大多離家都不遠，三四十里地快的半天就能一個來回，一天時間那就算是遠的了，快步走了過去：「陳曉雲~」

「我說怎麼樣，他肯定是來想要點的！」

劉麗嘴上說著，用胳膊碰了下陳曉云：「喏，來了。」

面上露出個無奈的表情，陳曉雲也有些懷疑，上次被她著實打趣了幾天：「沈大哥，你有事兒？」

沖著劉麗笑笑，沈大亮看了看嗷嗷叫的豬，開口道：「是有點事兒，我想問問你們這個豬殺了，會不會給家裡送點，小四纏的我有點頭疼，他不好意思來找你要複習的資料，我就想著你要是回家的話，能不能找點資料回來。」

「耶，你這個建議很有建設性哦。」

劉麗眼前一亮，仔細的打量了下沈大亮，沖著陳曉雲開口道：「對啊，咱們家裡吃點肉還要肉票，嗯，我得把我那份給家裡送回去。」

陳曉雲微微點了下頭，圓潤的鵝蛋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沈大哥，你不說我們還想不起來呢，就沖你的這個建議，小四資料的事兒，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感受到語氣中的變化，沈大亮心中暖洋洋的，轉身朝著沈鐵軍招了招手，看他來到面前，開口道：「還不快謝謝曉雲姐，她答應給你找資料了。」

捋了捋耳畔的頭髮，陳曉雲開口道：「不客氣，資料我也是要找的，小四你是高中畢業的？」

沈鐵軍開口道：「我是今年四月份離校的，縣二中的。」

「縣二中？」

陳曉雲轉眼看了看劉麗，面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她還以為是中專：「小四你要是找資料複習的話，我們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忙，因為我們離校幾年了，很可能跟不上現在的教材，到時候咱們一塊複習吧？」

陳曉雲想的有點多，她家是在省城不假，可架不住知青的龐大數量，大傢伙都盼著恢復高考，可想而知知青們對複習資料的渴望，她原本是想著能一起複習的話，那麼就能省套資料，順便再讓沈鐵軍確認下，哪些是現在教學的知識點。

「要是能加上我二姐，那就沒問題。」

沈鐵軍說著看到兩女愣住，繼續開口道：「我二姐是縣一中75級畢業的，還有我感覺要是恢復高考的話，就不能用現在的教學材料，最好是找點以前的資料，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聽老師說有一套叫做《數理化自學叢書》的，可惜只是聽說過。」

燦爛的笑容有些凝固，陳曉雲看了眼劉麗眼中的驚訝，恢復高考的消息傳的雲里霧裡，知青們所能想到的，也就是找回以前的課本複習下，沒想這小子直接跨過以前的課本，奔著專用自學材料去了：「嗯，你這個想法，倒也是十分中肯。」

「何止中肯。」

劉麗一步到了沈鐵軍旁邊，探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滿臉驚訝：「簡直太有前瞻性，曉雲，你想想啊，那些人都想著找以前的課本，可能有和小四這樣想法的，也沒說出來，要不是小四，咱們還指不定什麼時候能想到這一步，到時怕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陳曉雲俏臉含笑道：「小四，你也別說加入不加入，搞的咱們像結社似的，互相學習，互相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