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你一笑,春風現(五)

第215章 你一笑,春風現(五)

二人一起包好了芝麻湯圓。

下了鍋,煮熟了,十分香甜。

歡兒騎在溪墨的背上,一邊撒嬌,一邊吹著泥哨。

中午的太陽正好。

秋紋倚在門口,看著這對「父子」歡笑前來,心裡突然想起一個詞「歲月靜好」。似乎,在燕山她的內心得到了平靜。對那些坎坷的往事,內心也有稍許釋懷。

秋紋也請了三娘和阿福。

但二人沒來。

阿福愛吃三娘做的餛飩。三娘做了好幾籮兒,只怕要吃上十來天兒的。那阿福就說多了。三娘就笑:「哪裡多?根本只包了那麼一點。」

「只怕就壞了。」

阿福是替三娘可惜。

「哪裡就壞了?吃不了,拿來煎熟了,吃煎餛飩。放在竹籃里,弔掛在衡量上,上面用一隻毛巾蒙著。餓了,就當點心吃。」

阿福認為有理,也就點頭。

他二人是要過甜蜜的二人世界。有一個歡兒固然熱鬧,但一時要親熱了,也不是那麼自在。

秋紋也請了錢小五。

她只匆匆見了他一面。但覺他雖然是個賊匪,但為人還忠厚仗義。芸豆兒誤打誤撞的,竟是得了一個不錯的歸宿。

想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難以預料。

想得了開頭,想不了以後。

所以,凡事不如順其自然。老天什麼都看得見。

芸豆兒煮好了湯圓,卻也說不吃,要回去。秋紋就道:「也好,你捎帶幾隻,給你家小五。」

「也好。」

秋紋就取了一個柳條編的小籮將煮沸的湯圓沾了葉子放進去。

芸豆兒見了這個籃子,突然失笑起來:「秋紋,我想起來了,以前在史府,我卻是見過這樣的小籃兒。我還向別人打聽,這麼俊的籃子究竟是誰編織的?」

秋紋也一笑。

秋紋繼續道:「我們也都知道這些細巧的玩意兒是大少爺屋裡的丫鬟編了玩的,卻沒想到出自你之手。」

芸豆兒提起「大少爺」這個名字,不由朝著溪墨看了一看。

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不是二少爺昱泉的丫頭,她是個自由人。

不過,與她心裡,一直敬重大少爺。起初,芸豆兒受了孫姨娘的蠱惑,也對大少爺的人品起了懷疑。可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大大錯了。一切都是孫姨娘信口雌黃,顛倒黑白,真正齷蹉不堪的人,是二少爺昱泉。

芸豆兒醒悟了,也就更忠心於溪墨秋紋。

況錢小五又對她說道:「時勢造英雄。英雄不論出身。別看我是個盜匪,但時勢到了,便也能成事。天下的是奇,俱都說不定的。」

錢小五說這些,那是十足的底氣。

芸豆兒也就笑:「那麼,機會到了,不管是人,還是個牲口,都能一樣地飛黃騰達了?」

「也不能說是飛黃騰達。」

錢小五提起這些,還是略略得意。

「我明白,我都明白。」

「不錯。時勢對了,只要在風口上,哪怕是一隻豬,照樣能成事。」

這些,都是夫妻之間關起門來說的悄悄話。

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些小玩意兒,很容易編的。」秋紋淡淡一笑。

她的才藝很多。

閑來無事,也教艷魚等

姑娘編草鞋兒編竹籃兒編門帘兒。

「我就不會。」

「拿著。可要再添幾隻?」

那柳籮里秋紋送了芸豆兒二十隻芝麻湯糰,都是個兒很大的,一個頂倆。

「夠了夠了,我家小五看著草莽,但不吃多少東西,他只喝酒。」

秋紋想了想:「也罷。」

芸豆兒走了。

溪墨秋紋和歡兒就坐在院前的矮桌上吃飯。

歡兒吃得很香,砸吧砸吧嘴兒,真的像出欄的小肥豬。

溪墨就叫歡兒慢慢吃。

「爹爹,實在好吃,這豬油芝麻,又甜又軟,歡兒能吃得下二十隻。」

秋紋就搖頭,湯糰不能多吃,不管什麼餡的,吃撐了肚皮兒,那就壞事了。

溪墨也提醒歡兒:「歡兒,你可記住,這世上有許多好吃好玩的,人是吃不盡玩不到頭的。凡事慢慢來。喜歡吃就慢慢吃,不要一口氣吃完了。」

歡兒似懂非懂。

「難道自己喜歡的,還得裝作討厭嗎?」

「不是。」

「那爹爹的意思是……」

「喜歡,但不要貪婪。越是喜歡,心裡就越是要尊重。」

歡兒還是不懂。

秋紋就道:「別說了,且讓他自己慢慢地領悟吧。」

這一頓飯,歡兒果然吃撐了,洗了手,躺在床.上,撫著肚皮兒,嘴裡直哼哼。這邊廂,溪墨就和秋紋沿著軍營的小道散步。

夜晚的燕山很安靜。

遠處,有狗吠的響聲。一聲一聲。溪墨要去看,秋紋不放心,也說要去。

原來這集市上的一家商鋪里進了賊人。

那賊人抱著一捆衣料,掙脫不開後頭跟著的狗,心裡煩躁,便尋了一個棍.子打,奈何手裡不便,少不得丟下衣料。

夜晚的燕莎雖然安靜,但四周依舊明亮。

雲詹接受了溪墨的提議,在道路旁,都高高懸挂了燈籠。燈籠值夜的人一晚替換一次,通宵達旦地明亮。

借著這燈光,溪墨便上前喝問來人。

那人本慌張,又見詢問的人,衣著不凡,形貌高貴,料定不是一般的兵士,也不知怎地,就跪下了。

溪墨就叫他起來,好生問了問。

原來此人在燕山附近種田為生。只因家中遭了變故,妻子難產,父母病亡,他便喝酒消愁,不思進取了。半夜潛入商鋪,摸清了門路,打算偷幾匹上好的絹布,明天到臨近的集市賣掉,再換酒喝。

秋紋就問他年紀?

卻也不過才二十齣頭。

溪墨就問他可願意參軍?

那人就搖頭,說自己三代單傳,一旦參了軍,便就生死未卜,真死了,也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爹娘。

不錯,燕山招募軍士,確實也下達了一條命令,那就是:無父母兄弟者,不得參軍。只是,此人刻意頹廢下去,卻也要給他指一條明路,讓他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秋紋就提醒了一下溪墨。

溪墨會意,就道:「你可願意養魚?」

「養魚?」

「這燕山伙房不遠處,有一個新開闢的池子,池子里引進了許多魚苗。如今正缺幾個人餵魚,你若願意,明日就來招募處報名。」

「可這樣一來,小的還不是當了兵了?」

此人已知道溪墨的身份,原來他便是燕山赫赫有名的二將軍史溪墨。

「我可以給你編外的身份。」

這人想了想,也就點頭答應了。

溪墨是縝密周全之人。上次,燕山和朝廷的先遣隊已有一次惡戰,雙方都有死傷。那些死亡兵士的家屬,需要安慰,但最重要的,是要領著她們走出傷痛。必須要給她們一點事做。

溪墨在燕山附近挖了池塘養魚,種植了桑樹養蠶,還刻意開闢了農田,專門著人耕作。軍民一心,生機勃勃。

那人走後,秋紋就對著溪墨:「人人都知道在這燕山,大將軍雲詹最忙碌。但在我看來,你才是真正那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

溪墨就道:「我只是輔佐於他。」

「有句話說的好,鳥盡弓藏。你可曾想過以後?」

這個話題,她盤桓心內多日,此時才出言相問。因不得不問,不問心裡不痛快。

溪墨輕輕一笑:「很簡單,歸隱啊。」

「說得容易做到難。」

秋紋搖頭。

「對我來說,真的極容易的。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秋紋就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看到時,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無法後退。」

這是她的直覺。

女人的直覺都很准。

這個雲詹,這個寧北王,雖然與她釋清了誤會,但她還是看不透他。

雲詹的那雙眼睛,依舊叫她捉摸不透。

但願自己是多想。

不錯。溪墨這番回來,又大肆整改了一番。

整個燕山上下一新。

那周統領吃了早飯,沿著軍營四周散步小跑,看著周遭綠樹成蔭,紅花綠草,一片生機。遠處,又有生長的茂盛的農田,還有新辟的池子,耳邊不時聽見軍士操練的吆喝聲,一聲聲,都在提醒他,這裡是燕山,這裡不同於京城,這裡是他重新整裝出發的地方。

那錢小五也很激動。

不知是誰,告訴這周統領錢小五的來歷。恰一個早上,二人坐在一處吃飯,錢小五的大碗撞著了周統領手裡的油條,彼此就爭執不下了。

周統領自詡是朝廷的人,瞧不起錢小五這樣賊匪出身打家劫舍的,偏雲詹授予二人的職位是一樣高低。

錢小五得意,那周統領就受不了了。

「什麼意思?我怎堪與這樣的人為伍?」

「怎地?英雄不問出身。」

周統領就將手裡的油條扔給了另一個士兵,咕嘟咕嘟喝著豆漿,不打算吃早飯了。

錢小五卻啃著個大白饅頭,不讓周統領走:「大將軍都說了,以前的事咱們都丟掉不提。從此以後,咱們就是好兄弟好朋友。」

這更讓周統領難受。

他立馬跳將起來:「誰和你兄弟朋友?你不配!」

二人就鬥氣嘴兒來了。誰也不服誰。

底下的士兵就建議二人不如去那空曠之地將衣服脫了搏鬥。誰贏了,誰就威風。

「好!」錢小五巴不得如此。他仗著有幾分蠻力,並不將精瘦的周統領瞧在眼裡。

周統領哼哼一笑。

「只比力氣,那沒意思,那耕田的牛也有力氣,我也和他比么?要比,就比射箭。」

「射箭?」

這恰是錢小五的短板。

「就比射箭,錢小五,你願不願意?」周統領得意了。

「射箭就射箭。爺爺我三歲就進山射野豬了,誰怕誰?」

錢小五在說大話,實則他最怕的就是野豬。錢小五擅長耍大刀,他也提議射箭過後,再比耍刀。

周統領就道:「也行。」

他是行伍出身,十八般武藝都會。會,不代表精通。但周統領今日也著意要讓身邊的士兵都知曉他的厲害。沒錯,他十個投誠的人,但也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周統領底下有跟隨的三千士兵。這領頭的一發聲,底下的士兵更是歡呼雀躍。那些本跌入壕溝的兩撥士兵,如今傷勢也好了,每日好酒好菜地吃喝,個個都滋養得紅光滿面。

錢小五手下的弟兄滿打滿算不足一千。

他們也不敢示弱,爬到樹上摘下樹葉吹著口哨,給自己的頭兒助威。

氣氛就很有意思。

兩撥人各站在一邊,看著周統領和錢小五各自卸下外衣,伸出拳頭,看是誰先出手。那一雙雙眼睛可是睜得比銅鈴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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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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