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塵往事 第2章 江家窪的日子
江家窪,位於燕國東北的奉天省,隸屬省會盛京市。是個貧困的小山村,全村共87戶人家,人口不足300人。由於大部分人家都姓江,所以這個村就叫江家窪村。
村西頭的江老憨兒家,今天特別熱鬧,江老憨兒的小媳婦兒要生了。
江家的院子裡面擠滿了人,大家都是來看熱鬧的。農村就是這樣,沒有什麼新鮮事兒,所以屁大點兒的事兒也會圍著一群人。
牆角蹲著一個的中年男子,嘴裡叼著一個煙袋鍋兒,吧嗒吧嗒的抽著,不時吐出一口煙圈兒,眼睛盯著遠方的小山丘,不時的回頭望一眼房門,眉頭緊鎖著。
他叫江老憨兒,今年不到四十歲,大概是繁重的農活兒把他壓垮,看上去像五十多歲的。
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靠村裡人的接濟長大,跟著村裡人姓江,天生老實,大家都叫他江老憨兒,久而久之,原本的名字也沒人記得了。
江老憨兒為人勤快,村裡無論誰家有點大事小情兒,他都會跟著忙前忙后。
大概是人長的黑了點,為人又太老實,家裡也比較窮,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打著光棍。
村裡人都可憐他,四處幫他打聽,去年秋天的時候,江老憨兒去江老六媳婦兒的娘家幫著收苞米,看上了他們村裡的一個閨女。
說實話,那閨女長的真是花容月貌,臉蛋兒也白,屁股也大,一看就是個生兒子的料。但就一點可惜了,腦瓜子不怎麼靈光,還是個啞巴,20多歲的姑娘,還不如10來歲的小孩聰明。村裡的孩子整天圍著她跑,嘴裡「傻妞傻妞」的叫著。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笑嘻嘻答應,然後追逐著在村裡跑。
傻妞的爹娘也愁的沒辦法,既然江老憨兒說喜歡上了傻妞,她爹媽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女兒嫁給了江老憨兒,大家都放心,江老憨兒勤快,絕不會把傻妞累到,這麼多年的老光棍,估計也知道疼媳婦兒。
江老憨兒本就是那種八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人。
簡單的迎娶,傻妞就被領入了家門。
要說江老憨兒這個人,白天勤快,晚上也勤快,不到一個月,傻妞便懷上了。
這一天,傻妞也不像以往那樣整天笑嘻嘻的了,坐在炕頭捂著肚子,咧著嘴不說話。當然,她也不會說話。
這可急壞了江老憨兒。請來村裡的接生婆八姑一看,八成是要生了。
可是左等右等,一個星期都過去了,也沒看有要生的跡象。江老憨兒干著急,但也沒有辦法。
今天早上,江老憨兒準備到地里鋤草,傻妞拉住江老憨兒的衣袖不鬆手,嘴裡咿咿呀呀的喊個不停。老憨兒一看,這八成是要生了,趕忙叫來了八姑。
八姑的接生經驗很豐富,村裡誰家生孩子都找她,但是給一個傻子接生,還真是頭一回。
這不,忙活了兩個多小時,孩子也只是露出了個頭。沒辦法啊,傻妞不配合啊。只知道在那裡咿呀的叫。
八姑也著急啊,這麼久了,孩子不死也丟了半條命啊。吩咐打下手的兩個媳婦幫忙按住傻妞的腿,八姑就開始小心的把孩子往外拉。又忙活了大半天,孩子終於出來了,是個兒子。
捧著孩子遞給身旁的一位媳婦,八姑準備開始收尾,發現又有個孩子冒頭了,這是雙胞胎啊,這在村裡還是頭一份兒。
已經出來一個了,第二個就容易了許多。第二個全部出來了,又是個兒子,這是個稀罕事兒。
八姑又確認了一下,還有呢。傻妞一共生了四個,四胞胎,都是兒子,江老憨兒真是祖墳冒青煙啊。
別的不敢說,單憑四胞胎的兒子,在村裡也是有的吹了。
可是,看著並排放在炕上的幾個娃娃,怎麼沒反應啊,兩眼緊閉,不哭不鬧。
那哪成啊,不會是和他們媽一樣,是啞巴吧?八姑不敢想下去,趕忙在孩子的屁股上拍打。
「放肆!」大娃突然睜開雙眼,朗聲喝道。
「媽呀!」
八姑嚇了一跳,跌坐於地,詫異的望著炕上的幾個孩子。
只見幾個孩子陸續的睜開眼,嘰里咕嚕的打量著屋內的一切。
江老憨兒家過的也是清苦,一間土坯的房內僅有一個破舊的衣櫃,炕上鋪著的被褥,棉花也已經翻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傻妞呵呵的笑著,疲憊的身軀攤在炕上,雙頰十分的紅潤。只是,沒有呵呵幾下,便沒了反應。
這下屋裡的三個大人可是炸開了鍋。
江老憨兒在外面聽到裡面的動靜,快步跑了進來,這時的傻妞已經斷了氣。看到江老憨兒進來,八姑趕忙把情況和他說了一下。
「四胞胎啊,都是兒子,你這憨子有福啊!」說到這,八姑停頓了一下。
「你媳婦兒沒了。」
江老憨兒剛咧開的嘴角又抿了回去,渾濁的雙眼變得朦朧起來,轉身走出了屋子。
「二叔,您有大學問,給娃起個名吧!」
二叔是村裡的一個老人家,據說原來做過教書先生,是村裡公認的最有學問的人。
裡面的三個婦女出來了,大家也知道了裡面的情況,傻妞沒了。
「這孩子生的不容易啊!可以說是剋死了傻妞,就取個難的諧音吧——江南,希望他不要忘了他娘生他不易,嗯……」說到這裡,二叔撫須停頓了一下。
「其他三個就分別叫江北、江東、江西吧。」二叔邊說,邊用樹枝在地上將幾個字寫了下來。
江老憨兒點點頭,默默記下,又與二叔商量起媳婦兒的後事。
紅白喜事趕在了一起,街坊四鄰聽到消息都趕過來幫忙。
有的送來了雞蛋,有的送點兒小米,也有的媳婦兒說可以幫忙餵奶。
農村出殯更是簡單,伐棵粗一點兒的松樹,木匠幫忙做口棺材,請人看個風水好點兒的地方,眾人吹吹打打的就將傻妞下葬了。
也許是勞累成疾,傻妞兒死後沒幾年,江老憨兒也沒了。
江南兄弟四人靠村裡人的幫襯,天生天養,度過了十六個春秋。
江南兄弟四個小的時候,村裡人就知道他們和別的孩子不同。
不知道是生下來就剋死了爹娘的原因,還是其他,村裡人都有點怕他們。
同齡的小孩不願意和他們玩,就連大人看到他們也老遠就躲開了,雖然他們繼承了爹媽所有的優點。
兄弟四個長的都跟他爹一樣的高大,但卻和他媽一樣白皙俊俏。偶爾有小姑娘願意跟著閑聊兩句,回家后也會被大人一遍遍地告誡。
另外,就是兄弟四個,誰家死人了,就愛往誰家跑,哪怕不是江家窪村的。還總是會對著空氣瘋言瘋語。
雖然被認為是瘋子,但是讀書成績卻是出奇的好,這不,中考,四兄弟都考上了奉天省實驗中學,那可是全省最好的高中。
村裡人都說是爹娘在天有靈,保佑著兄弟四個。
炎熱的夏季還沒有過完,江南四人就要去省城盛京市報道了。
雖說兄弟四人天生天養,但是從十多歲開始,江南家的日子似乎好了起來,放寒暑假的時候總會往外跑,回來村裡人都會收到一份禮物,或衣服,或飾品,或零食,或香煙。
有人說是出去打工了,也有人說出去沒幹好事兒,眾說紛紜,無論如何,收到禮物總是很開心的。四兄弟與村裡人的關係也好了起來。
這一晚,江南四人買了許多酒菜,又到山上打了幾隻兔子、野雞,招呼村裡所有人到家裡大吃一頓,因為明天,四兄弟就要去學校報到了。
夜裡,村裡人吃喝后都回到了自家,兄弟四人躺在炕上回想著來到凡間的這十幾年,的確是比地府的日子豐富多彩許多。
不錯,這四人分別就是閻王,崔判官,黑白無常。
「玉帝有旨。」夜空中浮現出一群身影,為首之人身披金甲,手執黃卷,上書「玉旨」二字,定睛一看,正是托塔天王李靖。
「臣閻王接旨。」江南四人趕忙俯身道。
「玉帝有旨,經查,閻王,崔判官,黑白無常四人,玩忽職守,思戀凡間,罪無可赦,即可押往天牢,聽候玉帝發落。」話音剛落,眾天兵天將便取出捆仙繩,片刻間便將四人縛住,分別裝入困仙袋,交予天王之手。
「好,爾等先行返回天庭,本王稍候片刻再向玉帝復命。」李靖頷首說道。
「是。」眾天兵天將齊聲應道,頃刻間騰雲駕霧消失在夜空。
望著天兵天將消失的方向,李靖取出裝著閻王的困仙袋,將其放了出來。
江南打量著四周,又疑惑的看著天王,不知什麼意思。
「閻王接旨。」
「臣接旨。」江南俯身道。
「玉帝密旨,閻王之罪,不可輕饒。然,考慮到崔判官三人已打入天牢,地府暫無人可用,閻王又有多年工作經驗,特許一戴罪立功的機會。」李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經查,凡間孤魂野鬼大量增多,具體原因不明,特命閻王親自前往查探,處理妥當方可免去爾等思凡之罪。崔判官三人暫押入天牢,面壁思過。」
「謝玉帝。」江南趕忙拱手謝道。
「還有,考慮到閻王乃戴罪之身,即刻封印其法力及前世記憶,以凡人之身查探此事,不得有誤。」李靖繼續說道。
「這……」江南面露苦澀。
「既然封印前世記憶,我又如何記得查探之事。」
「冥冥中自有定數,你本該有此劫,無需多慮。」李靖回道。
「是。」江南拱手應道。
「另外,思凡之事雖因閻王而起,但也為眾仙提了個醒。為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即日起,天庭眾仙及地府鬼差無玉帝旨意不得前往凡間,如有發現,定斬不赦。」
話說完,只見李靖右手一揮,一道金光打在江南身上,片刻隱入其中,李靖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
次日,江南早早的起床洗漱,直至洗漱完也未見其他兄弟三人起來,趕忙跑到炕邊催促。
此時,兄弟三人已沒了生氣,驚得江南趕往跑去找四鄰幫忙。鄰居們聞訊而來,發現江北三人已斷氣多時。
聽到三兄弟沒了,江南倒地抱頭痛哭,傷心欲絕,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醒來時,三兄弟的遺體已在村裡人的幫助下收入新制的棺材內,江南又不禁淚如雨下。
大家規勸著,強忍著心中的悲痛,江南在鄰居的攙扶下一一合上了棺材。
回想著十幾年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兄弟們的歡聲笑語彷彿在耳畔迴響,江南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大家見狀,忙將其拉到一旁,依次抬起棺材,吹吹打打的前往江老憨兒和傻妞的墳地。
江南在兩人的攙扶下,拖著沉重的腳步,一路留下長長的痕迹,無聲的訴說著不舍。
江北三兄弟最終合葬在了爹娘的墳旁。
看著漸漸被土掩蓋的棺材,江南彷彿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抽搐著,張開的嘴上下抖動著,卻發不出一聲。
大家感慨相依為命的四兄弟只剩下一人,不少人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入土中,似乎是在送江北三人最後一程。
人死不能復生,三天後,在街坊四鄰的勸說下,江南收拾起行囊,踏上了開往省城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