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途渺渺 6 仙途渺渺
清雲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餓醒的。
躺在一張乾淨樸素的床榻上,被褥帶有淡淡的幽香。
再看屋裡的陳設。也沒什麼華而不實的擺件,傢具頗為陳舊,簡單而樸實。唯一亮眼的地方就只有還算新的梳妝台和有些格格不入的嶄新銅鏡。
貌似屋裡的布局有點眼熟啊。
透過撐起的窗子,能看到屋外陽光大好。麻繩上晾曬著一件紅紋黃底的道袍。
道袍也眼熟……
清雲子掀起被子看去:光溜溜的一覽無遺。一陣微風襲來,清爽透徹。
在身上搓了搓。沒搓出油泥。
還洗了澡……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個縫。探進二狗的小腦袋。
清雲子微笑著招了招手「二狗呀,進來吧」。
二狗怯生生地絞著手指頭,有點不太敢看清雲子。一步一挪的蹭上前來。
清雲子心裡覺得荒唐,作為一個俯視眾生的仙道高手。短暫的失憶期間竟和這小王巴蛋干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還混了個雙害的名頭。可轉念一想,修行兩百多年的歲月里,不是枯燥閉關就是打打殺殺,少有放鬆自在的時候。九鼎山長老的身份掛著,走到哪都得端著架子,難得如此放浪不羈一次。
二狗一身臟衣服也都換掉了,頭髮乾淨的束在身後。粉雕玉琢的小臉,濃眉大眼,透著股靈氣。
自然而然的讓人覺得有幾分討喜。
「二狗,你有大名嗎?」清雲子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個自認為人畜無害的笑臉。
二狗搖搖頭,猶豫了一下又點點頭。「長孫無名」
清雲子一愣。長孫氏是江洲的王姓。當今的君主便名為長孫無風,聽說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不料這小子竟是這樣的身份背景。不由感慨道「沒想到,竟還是只落草的鳳凰。難怪心智遠超同齡孩子,怕是從小見慣了宮廷里的骯髒齷齪事吧?」
感慨歸感慨,在他一個修仙之人的眼中,這點身世背景和一個漁村的普通孩子沒什麼區別。他也懶得去刨根問底二狗在王室的身份。不過,一個落魄的道長與一個落難的王族在與世隔絕的小漁村裡相遇,還真是巧的很。莫非是天意使然?天意嗎?
想到這裡,清雲子的笑容越發親切起來。眼睛都眯到一起了,柔聲問道「那你覺得青爺爺厲害不?」
見慣清雲子粗鄙一面的二狗打了個激靈,弱弱的道「青爺,咱能好好說話嗎?你別嚇人啊。」
清雲子也覺得這麼說話有點跌份。調整了一下表情,眼睛一立,乾脆利落道「跟老子混有肉吃。干不?」
二狗拍了拍小胸脯,長舒了口氣道「還以為你被人熊給摔傻了呢。有肉吃當然幹了,有肉湯都行。」說完又一臉興奮的問道「幹什麼?現在全村都有肉吃了,不差咱一口。你又想出啥新花樣來了?」
清雲子臉色發黑。老子是恢復了記憶好吧?什麼叫摔傻了?
坐正身子,把被子圍在腰間以免春光外泄。指了指凳子,示意二狗坐下「我琢磨著當初把你留在村子里的人是希望你能安安穩穩的在這過一輩子。你自己是想在這虛渡餘生呢,還是想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
「那還用問嗎?現在都中午了,抓緊時間見識,不然晚上趕不回來了。」二狗覺得清雲子的腦袋有點摔壞了。這種事還用問嗎?
「那……那要是只能選擇一樣呢?我們要走很遠很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清雲子換了一種說法。
二狗兩條小腿一前一後的晃悠著,胳膊撐在凳子上,聳著肩道「那安度餘生吧,村子離不開我。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清雲子凝噎,這孩子咋不按套路出牌呢?還村裡離不開你,你哪來的自信?
想了想,耐著性子循循善誘道「你就不憧憬鋤強扶弱,除暴安良,快意恩仇,仗劍天涯的生活?」
二狗兩眼放光,露出一個兩人都懂的神色出來「你是說打家劫舍,橫行霸道,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日子?」
「差不多吧……理解能力不賴」清雲子以手扶額,一陣無語。深吸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道「別看我在村子里揍個人熊挺輕鬆。如果我實力未損的話,它都不夠我一根指頭摁的。」邊說邊伸出食指,想了想又換成小拇指。
為了增加說服力,補充道「我是被人暗算后中了毒。一身靈力被化了個乾淨。否則飛天遁地,移山填海都是小意思。」
二狗小嘴微張,怔怔道「青爺,你再睡會吧,我先不打擾了。好好休息」說完起身就要往外走。嘀咕著「都被打出屎來了,還一根指頭摁人家呢。」
清雲子聽力極其敏銳,儘管二狗聲音不大,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要不是怕走光,已經一腳踹過去了。
見二狗真的要走,換了一臉神棍的表情,幽幽道「知道神仙嗎?逍遙自在的那種。駕雲而起,乘風而去。看誰不爽就削誰,削完了人家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還可以正大光明的調戲漂亮姐姐」
二狗腳步頓住,一臉的疑惑「你見過那樣的人?哦不,神仙?」
清雲子得意道「江洲大中型的門派五百有餘,小門派不計其數。頂級宗門有五家,其中之一就是九鼎山,門中曾出過兩位羽化飛升的仙人,是鼎鼎有名的修仙門派。我便在九鼎山擔任戒律院長老一職,掌門見了我也要客氣的叫上一聲師兄。」
「喔,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全身是傷泡在水裡,是被揍的嗎?」二狗一臉的天真無邪,絲毫沒有罵人不揭短的覺悟。
「哼,只怪我識人不明,這個虧我認了。但這帳賴不掉,遲早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清雲子想到諸葛鴻的嘴臉,不由的一陣煩躁。說話也失了耐性「二狗,咱爺倆能在這遇見也是緣份。我稍養數日就要動身回宗門了,跟不跟我走?給個痛快話。」
二狗順著窗戶仰望天空,喃喃道「如果我不在的話,村民們一定很寂寞。但是沒辦法,這個天下更需要我。」
身邊沒有趁手的東西砸那小王八蛋,清雲子低頭找鞋。
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是劉寡婦。手裡捧著盆雞食。樸素的粗布衣裙也遮蓋不了婀娜豐腴的體態。
見到清雲子坐在榻上,只以被子圍在腰間。臉色羞紅,用眼角偷瞄清雲子結實的肌肉,「醒,醒了?餓了吧?我去給你整點吃的。」說完,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一樣逃掉了。
清雲子傻眼了。
難怪屋子布局透著股熟悉,趴人家窗縫的時候見過……
這次輪到清雲子不淡定了。乾咳了一聲,小聲問二狗「那個,我昏……睡著的時候,是她給我洗的澡?」
「嘎嘎……」二狗笑的前仰後合,直到發現清雲子面色不善才好不容易止住「你死沉死沉的,人家哪收拾得動你呀。是王麻子自告奮勇給你洗的,他說剃毛刮皮的是他看家本事,保證把你洗的白白凈凈的。嘎嘎……」說完又沒心沒肺的笑起來。
清雲子臉黑了。想到王屠戶那個胖子在自己身上搓呀洗的,就一陣惡寒。難怪覺得胸口、大腿都白嫩嫩的。感情毛都沒了……
「一世清白。晚節不保,晚節不保呀……」清雲子捶胸頓足。
不曾想二狗又沒心沒肺的補刀道「洗了一個多時辰。也不知道身上太臟還是什麼。不過你放心,大夥都盯著呢,他沒幹什麼過份的事兒。」
「你是說還有別人在?」清雲子聲音顫抖道
「是呀,擔心你的傷,大家都守著呢。村長還說你本錢足。你有啥本錢呀?藏哪了?我咋不知道?」
「二狗,把我的衣服收進來。快去。」
片刻后,已經可以光明正大走出去的兩道身影做賊般鬼鬼祟祟地逃竄而去。
劉寡婦宰了只下蛋的老母雞,燉上后又沖了兩個荷包蛋。待端過去時已是人去屋空。
………………
村子上空濛了一層薄薄的清煙,幾天來村民一直忙著熏制臘肉。數千斤肉食夠村民忙活好一陣子的了。
清雲子和二狗站在一處小山頭望向村子。
「吃完飯再走唄,急啥?」二狗有些埋怨。他小小年紀哪能理解清雲子的複雜心情。
清雲子手中捧著一把晒乾的黑棗,不時撿一顆丟進嘴裡。「路途遙遠,須早日動身。吃了這頓還有下頓,一直吃下去,難道在這養老嗎?走吧」說完扭頭便走。走了兩步沒見二狗跟上,不由回頭看去。
只見一向沒個正形的二狗仔仔細細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難得的面色莊嚴。兩手交疊,左手在外,右手在內。拇指相扣面朝村子大聲道「收留養育之恩,長孫無名銘記於心。有生之年不知道能否報達,唯祈求上蒼保臨江村風調雨順,無災無難。」說完在印堂,人中,膻中三個位置各輕點一下,躬身作了個長揖。
所行的儼然是帝王祭天時的大禮。
清雲子面無表情的往嘴裡塞小棗,眼中藏著一絲欣慰之色。
二狗禮畢,頭也不回的走向等著的清雲子身邊。「走吧」說完,伸出小手看著清雲子。
清雲子一愣「幹啥」
「棗」
清雲子拍了拍手,一挑眉毛「沒了」
二狗扭身就往村子走去,嘴裡嘀咕著「果然還是村子更需要我。」
接著領子一緊,一隻大手把他提起,夾在腋下。
清雲子大步流星的離去,哈哈大笑道「這娃,老子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