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當然不會忘!」韓修宇立刻低頭表態,「在我眼裡,夏如水和每一個傭人都是一樣的。」
宮峻肆銳利的目光在他身上盯了好久,沒有任何錶情,但他的脊背卻莫名地發寒,滾起了冷汗。最後,他一聲不吭地上了樓,韓修宇這才緩緩鬆一口氣。
雖然一起長大,但宮峻肆每每露出這種表情,他就完全沒了底。轉頭,看一眼窗外的夏如水,他想,自己對她並沒有感情,只是她的脾氣和身世與別的傭人不同,自己略略多關注了一些。僅此而已。
給整片草坪澆完水已經深夜,她的兩隻臂膀早已疼痛得幾乎廢掉,根本抬不起來。而全身的衣物早就被汗水浸透,風一吹,難受到了極點。她邁著僵硬的腿往回走,落在三岔路口,不知道自己該回傭人房還是繼續呆在宮峻肆的房間里。
當然,她最希望的是前者。
夜色里,出現一具身影,初時以為是宮峻肆,她嚇得身子一抖,差點跌倒。那人顯出一張臉在路燈下,「吃了飯,把自己清洗乾淨再回宮先生的房間。」
是韓修宇。
他的表情比平日里略冷,沒有什麼表情。
「謝謝。」她輕輕道歉。他轉身,走遠。
夏如水回到傭人食堂,果然看到桌上擺了食物,雖然冷了,但總比沒有好。此時才感覺到滅頂的飢餓,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宮峻肆的房間,她沒敢弄出半點聲音來。房裡,宮峻肆在,立在窗前,手裡握著一個小小的墜子,看得出神,所以並未察覺到夏如水的到來。
他的眉頭凝在一片,眼裡有著濃濃的柔情,彷彿那墜子就是最心愛的人兒。夏如水的步子一滯,立在那兒,再次被他深情的樣子所打動。那墜子,必定是許冰潔的吧。
她見多了宮峻肆的冷酷無情,知道他只有在面對於許冰潔有關的人事面前才會溫柔。他的柔情和許冰潔的遺物都在提醒著她,自己是一個罪人。如此一想,內疚感便狂涌而上,她愈發不能出聲,儘可能地把自己縮成了一小點。
一夜無事,清晨醒來時剛好看到宮峻肆對著鏡子理衣物,乾淨修整大氣俊美,就算把世界上所有好聽的詞搬來加在他身上,也不夠。他一反昨晚的柔情萬種,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夏如水縮了縮,他理完衣物轉身走出去,直接忽視掉她。沒多久,他的座駕駛出了別墅,沒有帶她。
想著昨天的事,還心有餘悸,他不帶自己走,夏如水反而鬆了氣。白天,她主動和傭人一起幹活。韓修宇離開時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止也沒有給她加派更重的事情,由著她去。
和她一起幹活的是一名老傭人,早在宮峻肆未婚之前就在宮家做事,後來宮許兩人結了婚,她便被派到了這邊。老傭人挺健談的,也不在乎夏如水的身份特殊,巴巴地說個不停。
夏如水見識過小粉小鳳的人前一面人後一面,謹慎了許多,傭人說再多她也只靜靜聽著。話題,不覺間再次繞到了宮峻肆身上,夏如水驀然想起他昨晚對墜子時那副深情的樣子,忍不住問了出來,「宮峻肆和許冰潔,感情真的那麼好嗎?」
「好,自然好了。」傭人叭叭地點頭,「宮先生脾氣偏冷淡,任何女人都近不了他的身,我可不止一次看到他無情地把纏著自己的女人丟出門外,半點面子都不給。不過,太太是個特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太太和他的感情非同一般,她可是唯一一個宮先生不抗拒的女人。宮先生除了和她可沒跟別的女人傳出過任何緋聞,也只有在太太面前,他才會笑。他們兩個結婚是大家早就認定的,半點懸念都沒有。」
「是……嗎?」夏如水再次沉重起來。青梅竹馬外加專情,這樣深厚的感情被她一刀劈斷,宮峻肆沒有把她給劈了已經演算法外開恩。
憂愁,瀰漫了滿面滿臉。
傭人並沒有把她的表情看在眼裡,繼續自己的話題:「太太啊,真是命不好,明明擁有這麼好的老公卻偏偏一病不起,最後還……」
「放肆!竟然感嚼主子的舌根,活得不耐煩了!」一聲吼突然驚動了二人。夏如水回頭,看到一個打扮華麗的中年女人怒氣沖沖地看他們。老傭人一看到她,手裡的掃把嚇得叭一下子打在地上,低頭就喊,「親家太太。」
親家太太?
夏如水愣在那裡。
她是許冰潔的母親?
女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一看就是極難親近的人。夏如水的身子抖了抖,沒有忘記自己就是氣死許冰潔的那個人。
許夫人的目光也隨即轉向了夏如水,對著她打量了又打量:「她是誰?」
「哦,是家裡的傭人。」老傭人還算客氣,沒說出她的女奴身份。
「傭人?怎麼以前沒見過?」許夫人的語氣里顯出對宮家的熟悉。傭人為難地看看夏如水,「她是氣死……」
「她是太太過世后才請來的傭人。」有人截住了傭人的話,道。夏如水早就揪緊了心,知道傭人一旦如實相告自己必定沒有好日子過,能不能活過今天還是個未知數。這人的話顯然救了她。
她轉頭,看韓修宇不知何時到來,安靜地立在那裡。說完這話后,他才走近,客氣地與許夫人打招呼:「親家太太,突然過來,有事嗎?」
面對韓修宇時,許夫人的表情明顯緩了下來。雖然不可一世,但她到底知道韓修宇在宮峻肆那兒的地位,不敢亂來,只道:「我是來找峻肆的。」
「宮先生馬上就到。」韓修宇客氣地道,攤手朝她做了個請的動作,「親家太太到屋裡等她吧。」
許夫人聽從地往裡走,卻不時回頭來看夏如水。
沒過十分鐘,果然宮峻肆回來了。他穿過門廊,走向許夫人,「媽怎麼過來了?」雖然許冰潔死了,但他依然把許夫人稱為「媽」,態度和語氣都算恭敬。
許夫人立馬站了起來,「峻肆啊,我昨天聽老徐說,你為了護著一個女人拒絕了跟他的合作,這可是真的?」
宮峻肆微微斂眉,沒有回應。
許夫人急了,「冰潔才走多久,你不會就……」
「放心媽,我對別的女人沒有興趣。」這次,他很爽快地做了回答。許夫人揪緊的心這才略略放鬆了些些。許家的企業靠的全是宮峻肆,如果他另找女人把許冰潔忘了,許家也會蒙受巨大損失的。
許夫人故作傷感地點點頭,「這就好。冰潔對你一片痴情,卻是命苦得很,這麼早就……峻肆啊,我也不也奢求你什麼,只求你別忘了她活著時對你的一腔痴情,別這麼快就……就找別的女人。」
「不會的。」他應。
「我知道你不會的。那個女人就是院子里的那個女傭吧,昨天子峰對我說,挺喜歡她的,要不你就把她給子峰吧,反正你也不喜歡她。」許夫人這算是進一步的試探。要是宮峻肆真喜歡上了那個女傭,必定會忘掉許冰潔,他們家的利益就沒有保障了。
宮峻肆的眉頭擰成了一團。他不是傻子,許夫人心裡想什麼,比誰都清楚。他該說出夏如水存在的真實原因的,只是在看向窗外時忽然沒有了說出來的興趣,只轉移了話題,「子峰年紀不小了,爸媽不該再一味地寵著他縱著他,由著他想要什麼給什麼。尤其在女人方面要有所節制,不要到時鬧出事來不好收場。公司里的事情,也該交給他管理,有什麼不懂的,弄不明白的,儘管到這裡來問我就是。當然,他要是願意跟著我學習,也是可以的。」
「這個……」許夫人沒想到他會反過來教訓許子峰,一時不知道回應什麼才好。宮峻肆是一個相當嚴厲的人,除了對許冰潔,對誰都不客氣。她哪能讓自己的兒子來受委屈。就算她同意,許子峰本人也不同意啊。
「那個……我和你爸會好好考慮的。」她蒼白無力地應,再不好說要夏如水的事。宮峻肆極為客氣地招待她,她卻如坐針氈。宮峻肆不好相處,若不是許冰潔嫁給了他,自己萬萬沒有資格跟他說上什麼話的。大概與他的氣勢有關,許夫人每次與這個女婿打交道都有種逼上梁山的感覺。
她沒敢多留,找了個借口出來,在越過夏如水時,狠狠瞪了她一眼。夏如水敏銳得很,自然感覺到了她的瞪視,身子不由得縮了一縮。她不敢看許夫人,因為內心裡濃重的愧疚感和罪惡感,只能無聲地咬了嘴。
許夫人回家,把宮峻肆訓的話轉達給了許子峰。許子峰氣得跳起了腳,「我不是讓你把那個女人帶回來嗎?怎麼只帶回來這些烏七八糟的話!」
許夫人氣得差點把包掄在許子峰頭上,「你就不能消停點?一個女人而已,值得這麼瞪鼻子上臉的?宮峻肆不同意,我有什麼辦法?難不成為了她跟宮家鬧翻?女人在你那兒跟玩具似的,幾天就扔了,我跟他鬧值得嗎?」
到底是親生兒子,許夫人對許子峰玩女人的態度十分清楚。許子峰不服氣地抱起了臂,「不會的,這一次,我是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女人。」他憶起了夏如水那張乾淨到沒有任何雜質的臉,那張臉讓人覺得,她是連頭腦都很乾凈的人。他喜歡夏如水給他的感覺,心裡覺得,自己是真愛上了。
「不信?我可以把她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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