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相愛的慾望2
「任先生,」韓澈叫住了他,看起來有些緊張,因為擔心任平生聽不進他的話,他沒敢停頓,很快走到他面前,說出了自己今天的目的:「今天帶光希來吃飯,本來打算完了之後,跟她看一場電影,我電影票都提前訂了。沒想到她酒精過敏,現在弄成現在這副樣子,我本來想送她去醫院……可是光希不想去,我就送她回家了。」
事情的大概,在剛才電話里,韓澈已經說明過了一遍,任平生停住腳步,還是聽他說完,說:「你很誠實,這點很不錯。」
韓澈聽到回應之後,接著又說:「我計劃,在看電影,或者看完電影之後,就跟光希表白。」他遲疑了一下,說:「我希望,這件事情以後,光希還能給我一個機會……」
任平生注意到,他在說後面一句話時,目光正注視著他懷裡的光希。「這是希希的事情。」任平生說:「她朋友不多,所以格外珍惜,你不必擔心她會躲著不見你。有時間多約她出去玩,她會很願意的。」說完,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說:「今天麻煩你了,待會兒李叔會送你回去。」
韓澈還想再說些什麼,任平生已懷抱那個女孩兒,走進了裡屋。他有點弄不清楚任平生對於許光希到底是怎樣的情感了,如果是愛,怎麼會對他表現得如此淡定而沒有一絲敵意。可如果是親情,僅僅是將許光希當作親人,他又怎會如此溫和而無微不至。
·
大概是夜晚的風,吹散了烏雲,月亮從雲堆里鑽了出來,皎潔的月光落在屋子裡,將地上照得發白。
任平生將她扶到屋內,身後的門,自動閉合。
「任平生?」察覺出是他,她喚著他的名字。由於過敏跟醉酒,她身上微微發熱,呼吸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嗯。」他回應著她,聲音很溫和。她的房間在二樓,通往二樓的路,是一條旋轉式的台階。他一隻手摟住她的後背,微微蹲下身子,將一隻手臂抄進她的大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動作輕柔,以免將她驚動。光希沉沉地睡著,感受到大腿根部傳來的一絲異樣,微微睜開眼睛,呢喃像是自言自語:「你又要趕我走了嗎?」
她在害怕什麼?任平生的心,像是浸在水裡的海綿,被反覆揉捏著,感到些微的疼痛。「希希,小叔不會趕你走,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右手鎖住左手,攀在他脖子上。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至他耳邊,細若蚊吟:「你不要跟她在一起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也愛你啊。」沒有任何徵兆,沒有任何觸發點,話就從她口中說出,打破了這麼多年,他竭力維持的平靜。
「愛了那麼久……」這些話,只有在夢裡面,她才敢說出口。一直以來,她都在怕,怕話一出口,就被他拒絕,被送去美國三年,她就怕了三年,實在是不敢造次了。
任平生雙臂穩穩地抱著她,拖鞋踏在木板上,有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樓梯上迴旋,像是一種和弦,敲擊著夜的靜寂。
房門是開著的,任平生抱她走進了房間。她的房間,從三年前送她去美國之後,他就不再踏足。進門的一排書架,放著一盆蘭花,開得很好。其實光希,並不十分鐘愛蘭花,只是因為他喜歡,所以也學他養蘭花,欣賞蘭花。視線往上,可以看見滿滿的幾排書,放的是從小到大,他給她買的書。這麼多年了,有些書她已經不需要,她卻一本都沒捨得扔掉,整整齊齊,按照時間順序排放。
繼續往裡走,來到她床前,床頭柜上擺放了一張相片,是某一年冬天,他跟她在北海道滑雪時的一張合照,那是他們之間難得的一次旅遊,在外面一共待了十天。回來以後,她直說有生之年,還要再去一趟北海道。他當時還說她想來,隨時都可以,誰知,直到現在,他也沒再能抽出時間。
任平生將她放到床上后,伸手去開床頭燈,卻感受到一股阻力——她的雙手仍舊摟著他脖頸,左手緊握住右手手指,握緊了,不放。他不得不用手肘撐住她床頭,以便就這麼俯著身子,配合她緊緊不放的雙手。
漆黑的夜。月光悄然鑽進了房間,微微照亮她的臉龐。如此俯身望著,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接近,鼻尖對著鼻尖,呼吸糾纏不休,彷彿下一秒,兩人便要觸碰到一起。
任平生望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不禁伸出一隻手,想去撫平她的難受。等到她意識似乎鬆懈了點,他才將她的手指掰開,卻忽然感受到脖頸處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量,將他壓向她。跟著,一種極柔軟的溫柔襲上唇舌,像是突然間來了電流,直通到腦畔,在那以後,便是長久的溫暖。他漸漸適應了她唇間的熱度,不禁閉起了眼睛,深深地吻了下去。擱在她枕邊的手肘往下,伸至她耳後,撫摸著她的臉頰與髮絲。彼此之間,再無一絲縫隙,緊緊貼著。
窗外的風,輕吹,有梧桐樹葉紛然掉落的聲音。
她的眉頭,皺得更深,呼吸,卻放得極緩慢。如同置身冬夜荒野之中,感受那一簇星火的熱度,她捨不得放開。
任平生情願此刻,同她一般,半睡半醒。可終究是不能。他看著她的臉,看了又看,彷彿明天她便會化作泡沫消失一般。從未有過如此波濤洶湧,難以抑制的慾望。
不愛么?怎麼可能不愛。只是他可以嗎?這個被他視若養女的女孩兒,他怎能無恥地覬覦,齷齪地佔有?
終於,他還是放過了她,忍住了他所謂的慾望。只是他不知道,他也將失去她了。
在他走後,她才感到酒精過敏引起的渾身發癢的感覺。她支撐住身子從床上坐起,聽到窗外的風聲,像是感到有點兒冷似的,縮了縮身子。剛才發生的事情,斷斷續續刻進了腦子,像是在放黑白片,夾雜著雪花,不清不楚,像是夢。她沒力氣再想下去,從柜子里翻出睡衣,進了衛生間。
任平生知道,自己今晚不會再睡著了,替她帶上門。扶著扶手,沿著剛才上來的路,走下了樓梯。
今晚的月亮很大,南京進入梅雨季節之後,就很少能看到這麼晴朗的夜空。他打開花園的燈,換上衣服之後,便一頭扎進了水裡。
突然的衝擊,水猛灌進耳朵里,堵住了耳膜,隔絕外界的聲音。周遭冰涼的水,讓他清醒了不少,一口氣游到了對岸。
藍色的池水,在月光下泛著如同魚鱗一般的波光。
潛入更深的池底,池水堵住眼耳口鼻,水下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感受著快要窒息的痛苦,任那痛苦,刺激渾身每一個神經。不知過了多久,才浮了上來,大口地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