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煙雨任平生2
車子開進別墅大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光希下意識瞥了眼二樓他的房間。窗帘掀開,裡邊,燈還亮著。
——她還沒走?她想。
車輪滾過鋪滿白色磚瓦的路面,往裡面開去。光希的心,一點一點在下沉。手指不由緊握在一起,腦子裡胡思亂想著。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問他的時候,任平生已經停好車,解下安全帶。側過去看到她的眼神有點飄,問了句:「不舒服?」
「我……」她低著頭,雙手放在併攏的雙腿上,眉頭緊鎖。任平生等著。隔了一會兒,才看見她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兩眼,然後,似乎又不敢再看的樣子,垂下了眸子,問:「她還在?」
任平生一怔,很快明白了過來,說:「可能是走的時候,沒有關燈。」
「是你沒關燈,還是她?」光希直視著他。
「希希……」他在遲疑。
光希解開安全帶,很快下了車。
「希希你聽我說,小叔沒想到,你今天會回來。」任平生立刻跑了過去,按住她的雙肩,與她對視,「今天的事情,是小叔的錯。」
「小叔?」光希斟酌著這兩個字,說:「是啊,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叔,怎麼會在乎我呢?你們只顧自己高興啊。」
任平生皺眉,搖了搖頭,說:「希希,你非要把話說得那麼僵嗎?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你卻這麼做了。」
任平生立刻僵住。光希拂開他的手,停了一停,盯著被雨水弄得濕漉漉的板鞋,說:「我看見過她,她是你以前的同事。很漂亮,比我漂亮。」說完,轉身離開。
走到房間,關門,洗澡。
從過年回來到現在,有半年了,半年不曾踏入這個家,這個房間。回來之後,卻發現這個屋子,多了一個人,一個比她成熟很多的女人。
噴頭在放水,不一會兒,熱氣便氤氳了開來,水聲隔絕開外邊的一切聲音,她用毛巾擦乾淨鏡子,脫光衣服,看著裡面的自己,二十歲,身體已經成熟了,但卻還不夠,每個部位都太稚嫩了。她不禁想,任平生會喜歡她這副軀體嗎?
摘下髮帶,走到蓮蓬底下,熱水很快流淌過每一寸肌膚,沐浴液仍舊是以前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很熟悉,很安心。
淡藍色睡裙就放在浴室里,擦乾淨身子,吹乾頭髮,套了進去,打開浴室門,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是任平生,這個時候,怕也只有他。
光希趿拉著拖鞋,儘可能不發出聲地走了過去。隔了一扇門,外面傳來任平生的聲音:「希希,你如果不喜歡,瑞林以後不會出現在這個家裡面。」
她懷抱著雙臂,蹲坐下來,談不上來是歡喜還是難過,只是聽著他的聲音。感覺很好。
門外那人,還繼續在說:「下一回要出去,跟小叔打聲招呼,別讓我擔心。」
她無聲地點了下頭。
任平生等了一會兒,似乎在等她回應。光希皺起了眉。
終於,才又聽到了他的聲音:「還有你今天回來,小叔很開心。」
她勾了勾嘴角,是很開心的模樣。
「吳媽給你準備了一些甜點,你要是餓……」
「現在就餓——」房門忽然間打開了,然後,任平生就看見她穿了一件睡裙,頭髮披在後肩,正笑呵呵地看著他。雨後的天邊,有微弱的光,灑在樓道上,更多的,是黑暗與辨不分明的陰影。相互交錯。兩個人,便就面對著面,相互站著,看著對方。那張明媚的臉,淡淡地亮,朝他笑。而任平生,卻有點不敢直視,想要避開她的視線,一隻手卻已經被她拉住:「還要一杯咖啡。」
這麼說,是已經釋懷,不跟他鬧情緒了?
「不用先睡一會兒覺?」
她搖了搖頭,拉他下樓:「在酒店等你的時候,睡過一會兒。」
任平生被她拽著:「這麼說,剛才在酒店待了一下午?」
「嗯,一個朋友帶我去的。」拐彎走進廚房,光希撒開他的手,彎下腰,去搜羅冰箱里的食物。
任平生站在她身後:「朋友?」
找到了,「是綠豆糕欸,」光希回頭朝他一笑,將食盒放在他手上,繼續搜羅:「還有青團。」
任平生問:「在美國的同學?」
「是在酒店門口認識的,他在裡面打工。」光希將盒子放在腿上,有點兒冰,接著說道:「不過,也可能以後會成為同學。他在南大讀研。」
任平生疑惑,走過來,主動拿走她腿上的盒子,問:「你不回美國了?」
光希迴避著他的視線,「學位證書都拿到了。還回去做什麼?」捧著桌上的一摞食盒,進了餐廳。
任平生只有苦笑,不知該誇她還是該罵她。
四年小學,兩年初中,進了大學,還在跳級,短短三年就把它念完。二十歲不到,就拿了sta
fo
d的學位證書。許家的基因,還真夠優秀。
光希拿了湯匙,坐在平時的位子上,垂下手臂,挖了一點綠豆糕,送進嘴裡。「小叔,我去你公司上班怎麼樣?」
「你過來的話,我不能專心工作。」
空氣立刻變得甜絲絲的。
光希低頭一笑,說:「我想去讀南大的藥劑學碩士。sta
fo
d的一個老師幫我寫了推薦信,我想應該可以申請推免。」
任平生點點頭,將研磨好的咖啡粉放到咖啡機里。腦子裡還在想著今天帶她去酒店的那個南大研究生。於是裝作不經意道:「今天沒出什麼意外?」
光希撥開蓋子,「沒有啊。」
他將煮好的咖啡端過來,送到光希面前,「那個研究生,今天才認識?」
「嗯,是個相當好心的男生。」她將咖啡推到任平生面前,自己喝了口白水。她還在倒時差,一點兒也覺得困。
「那麼,希希,他對你……」任平生躊躇著。
光希抬起眼睛。
「你要知道這個年紀的一些男生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一些骯髒的東西……」
光希點點頭:「嗯。」
「你,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任平生呼出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光希皺起了眉頭,還是點點頭:「知道了。」
任平生喝了口咖啡,「他叫什麼名字?」
「不記得了,」光希低頭嘗了嘗布朗尼蛋糕,「喔,想起來了,好像是叫——韓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