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秋意漸濃,連著幾日陰雨綿綿,令人覺著添了幾分涼意,青石板路的角縫裡長出了青苔。眼見著天愈發冷了,不少人都在趕製著過冬的衣服,生怕這初冬悄沒聲地就來了。

臨王府隔街,有一家客棧建有三層,桀若特地挑了那家客棧長期住下了。給足了店家銀子,桀若在三樓挑了間一推開窗就是臨王府正門的廂房,將臨王府門前的動靜盡收眼底。

他從住進這家客棧,便日日觀望著臨王府的正門,總覺著這樣,她能離阿莘近些。

「桀若,你都看了好幾日了,看不膩嗎?這屋子裡太悶了,我們出去走走吧。」身後傳來司空靈的聲音。

司空靈是後面跟著桀若來的,出於對桀若的好奇,給司空尋留了一封信,便離開了。她一連幾日快馬加鞭,終在半路追上了桀若。

桀若頭也不回,「靈兒,跟著我,就不能胡鬧。」

司空靈不敢幹脆地跟桀若發脾氣,只敢小心婉轉,旁敲側擊,「好桀若,你不出去走走,怎麼能看到人呢?光在這裡看,哪裡看得到人。」

桀若觀望窗外的目光,斂著神色,側頭半眯著眼眸,眸色猶如一把即將拔出劍,鋒利而危險,目光瞥向司空靈,靜靜地,也不言語。

司空靈對上了桀若的目光,不過一瞬,便低下了頭。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桀若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每次桀若露出這樣的目光,就是給他的寵物開葷的時候……

司空靈越想越害怕,直接蹲下,哭喊著懇求桀若,「靈兒錯了,不出去就不出去,桀若千萬不要把我餵了狼啊!嗚嗚……」

桀若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移步到司空靈面前,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失笑道:「瞎想什麼,你不是要出去嗎?走吧。」

聞言,司空靈猛地抬頭,眼角還掛著淚花,「真不喂?」

桀若微微挑眉,直接越過司空靈開門,出門時留了一句,「你想喂的話,留在這兒也行,我走了。」

好一會兒,司空靈才反應過來,迅速跑出廂房,跟在桀若身邊。

溫絮在那晚,並沒有找到溫明的蹤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極有可能是敏兒將溫明囚禁起來,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又命了幾人,日夜去尋溫明的蹤跡。

她夜間輾轉反側,思慮再三,還是決意上惠王府去一趟。

溫絮算好了敏兒前去惠王府的日子,在惠王府門前盯著時辰,等著敏兒出了惠王府,她便前去拜訪惠王妃。

魏王妃前來拜訪,秦書婉自是要出面相迎的。秦書婉整理好衣裙,補了胭脂,順了髮髻,不疾不徐地走到會客堂前。

「魏王妃久等了。」秦書婉面上帶著笑意,令人如沐春風一般,溫暖且舒服。

溫絮與秦書婉的兄長秦未相熟,但是他的妹妹卻是少見的,她只知道秦書婉比她大幾個月,模樣生得端莊秀麗,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綏陽有名的大家閨秀。而她不過是嫁給惠王殿下的兄長,禮數上抬了稱呼,才讓秦書婉叫她一聲「皇嫂」。

溫絮自知此行目的,見秦書婉向她行禮之際,她連忙扶起揖身的秦書婉,「你我身份相當,不必行禮。今日路過惠王府,便想著進來拜訪拜訪,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果然,溫絮靠近秦書婉時,有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但她味道並不是那麼靈敏,分辨不出是何種香味。

正當秦書婉啟唇言語,溫絮卻打斷了她。

「惠王妃身上好香啊,是用了何種香料,可否讓我也知道知道?」溫絮只能拐著彎的套話。

秦書婉莞爾,「不是什麼香料,是敏夫人送過來的一種熏香,我聞著喜歡,便時常將熏香點在了卧房,加上身子愈漸沉了,常待在屋子裡,身上就自然帶著香了。」

溫絮若有所思,問道:「可是魏王府上的敏夫人?」

秦書婉疑惑道:「自然,不過魏王妃為何這樣問?」

溫絮愣了片刻,繼而嘆了口氣,作出語重心長的樣子,「惠王妃也知道,敏夫人比我先進魏王府,又在殿下身邊伺候許久,我不過是佔了個正妃的名頭,敏夫人難免不高興,也與我不是很親近。」

別人家的家事,秦書婉也不好多做評判,若安慰溫絮,她也不知該從哪裡安慰起,只得轉回原來的話題,「魏王妃若是喜歡這熏香,我屋子裡還剩一點,我讓丫鬟去拿過來。」

溫絮擺手,「惠王妃喜愛之物,也是敏夫人的心意。而且我也不能奪人所好,這樣,惠王妃讓人取一小勺的分量便可,我帶走,找人給我配個原模原樣的來。」若是要的多了,秦書婉必定會再找敏兒要一些,如此敏兒便知是她在暗中追查。

秦書婉本想著全給了溫絮也不是難事,但這是敏夫人所贈,將他人所贈再轉增他人,辜負了別人的心意,確實不妥。她便照著溫絮的意思的來,讓人回卧房取了小分量的熏香來。

那丫鬟拿著熏香來時,手裡還多了一個綉著芍藥花樣的香囊,呈給秦書婉,「王妃,奴婢回來時,在廊下拾到您隨身的香囊。」

秦書婉下意識低頭看了下腰間,口中喃喃著,「什麼時候掉的?」隨即接過香囊,向那丫鬟說:「去庫房領賞吧。」

那丫鬟欣喜,「奴婢謝過王妃。」

溫絮悄悄靠近秦書婉,嗅著那香囊的味道,卻聞到一股強烈的草藥味,奇怪的是,聞起來卻又令人極其舒適。

香囊雖保護地乾淨不泛黃,但能看得出來,是用了很久了。

溫絮不確定,「惠王妃著香囊用了許久了吧?」

秦書婉點了點頭,「這香囊是我自己第一件修好的完整綉品,對我來說,十分有意義。」

「原來如此。」這下溫絮就放心了,她只要找人驗驗,著熏香里,是否存有麝香,若有,她絕不姑息!

司空靈萬萬沒想到的是,桀若說的出門走走,竟是繞著臨王府遊走,但凡經過臨王府的門,無論是正門、側門、後門,桀若都要在盯著那一盞茶的時間。司空靈心底不樂意,但她不敢說,只能憋屈著走了一圈又一圈。

司空靈跟在桀若身後,忽而小心翼翼的踱步上前,「桀若,那慕莘對你很好嗎?」其實,她也做好了桀若不會應她的準備。

桀若頓了一下,不自覺地想到慕莘,嘴角揚起,「對我最好的,就是她了。」

司空靈一聽,面色立即沉下,嘴裡鼓著氣。慕莘的事她也挺王兄說過,就是慕莘救過桀若一次,其餘九年時間裡,桀若都是在巫蠻,她就不明白,為何桀若總是忘不了那個慕莘。

她心裡有些不服氣,膽子也大了,悶著聲道:「那王兄對也是頂好的,怎麼不見你對王兄念念不忘啊。」

桀若側眸看了司空靈一眼,司空靈便立即慫了,但依舊不肯示弱,「難道不是嗎?慕莘不過是救了你一次,王兄對你掏心掏肺,竟也換不來你的一點好。」

桀若收回目光,背對著司空靈,語氣叫人心生寒意,「司空尋對我好,我自會報答。可是靈兒,我不喜歡聽見有人在我面前說慕莘的一點不好。」

是慕莘伸手將他暗無天日的煉獄里拉出來,是他心底最明亮的那一道光,是他的救贖,是他生存下去的希冀,亦是他的執念。

司空靈清楚的知道,她觸碰到了桀若的逆鱗。她自知得寸進尺說錯了話,惹得桀若不高興,便主動認錯,「桀若,是靈兒的錯,靈兒以後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桀若,你不要生靈兒的氣好不好?」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桀若,不希望惹他生氣,桀若說的,她都會去做,桀若不喜歡的,她也不喜歡。

一直以來,桀若與司空靈沒有過任何矛盾。司空靈看上去柔弱嬌小,易激發人的保護欲,她更依賴的,是司空尋和桀若,她更多的過往,也只有司空尋和桀若知道,因為那些知道司空靈過往的人,通通被司空尋下令處決了。

桀若清楚司空靈的性子,只要是在他面前說過的話,司空靈便不會再犯。桀若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司空靈,笑著說:「靈兒很乖,我相信靈兒說的話。」

「靈兒,今日我與阿莘的緣分未到,想不想桀若帶你去吃好吃的?」

司空靈睜著自個兒水靈靈的大眼睛,使勁點頭,「想!」

「那走吧。」

「嗯。」司空靈再次邁著碎步,跟著桀若。

溫絮從惠王府出來之後,直奔臨王府。溫絮思慮過了,外面的大夫容易被脅迫,被利誘,醫術上也未必有寧白的高超,畢竟寧白師從青元大夫,在宮中任職之時,不少老太醫都對她讚歎有加,況且,寧白又有臨王殿下護著,敏兒還不敢對臨王府的人下手。

溫絮路上未曾耽擱片刻,手裡攥著那包著的熏香粉末,面色凝重,到了臨王府門前,卻被攔下。

溫絮拿出一塊令牌,「我是魏王妃,找府上慕姑娘有要事。」

臨王府門前的侍衛確實是放行了,只不過並未任由魏王妃四處走動,而是將人帶到了正堂,又去找來了徐侍衛。

徐風一見是溫絮,恭敬的行了個禮后,道:「魏王妃來得不巧,慕姑娘與我家殿下今日出門去了,此行得好幾日才回來。」

徐風的話,溫絮全然不信,「徐侍衛,你少唬我,既是臨王殿下出門,你不在旁邊跟著保護,反而在府中悠閑,你覺得我溫絮有這麼好騙嗎?」

徐風氣定神閑的解釋,「慕姑娘身邊有傅城,傅城的武功可比我高多了,有他順帶保護我家殿下,我還是放心的。」

「你!」溫絮一時語塞,卻又沒有辦法,氣得將捏在手裡的東西拍在桌子上,「這個東西,記得幫我交給慕莘。」

「魏王妃所託,徐風一定辦到。」

溫絮默默沉了口氣,「還有,記得幫我跟溫絮說,勞煩她幫我仔細瞧瞧,這粉末里是否有麝香,然後派人告訴我一聲。」

徐風也不多嘴問個清楚,只管應下了溫絮的要求,「徐風謹記,魏王妃囑咐的,定一字不落轉述給慕姑娘。」

交代完之後,溫絮察覺到自己的該走了,便顧自轉身邁步離開,身後傳來徐風的聲音,「恭送魏王妃。」

溫絮突然覺著,是自己心胸太過狹隘,不該方才那般衝動的。她回頭,看著手持佩劍的徐風,說道:「徐風,改日我們再好好切磋一下。」

聞言,徐風愣了一下,隨即微微躬身,道:「徐風隨時恭候。」

皇宮內

就在上朝之前,石顏嚮應祁稟報了一件事,事關追殺慕莘的那些人。石顏查到,共有三批追殺慕莘的人,第一批,是皇帝,第二批,是赫連堇林,第三批,是皇帝暗中派人安插在了跟隨赫連堇香那批人里,赫連堇弋當場殺的那些人,一個不差,皆是皇帝安插的,想來,赫連堇弋也是知道的。

再有,慕莘身份被揭露那日,他雖不在場,卻將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應祁清楚,南楚雖以覆滅,但赫連明淮身為皇帝,寧錯殺一千,也決不放過一個。慕歸雪和慕莘,誰都不知知道今後會不會成為北梁的心腹大患。

從臨王府回來的探子說,沒有見到過慕莘單獨出府,即便是出府,赫連堇弋也會跟隨在側。

如果在慕莘身邊的是他,他也可以做到的……

太師府上下,只有石顏知道,自那日回來后的應祁,一入夜,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個人變得瘋魔和癲狂。

石顏揭開書房房樑上的瓦片,看見應祁剝落了自己的衣衫,髮絲凌亂,屋子裡只點了一支蠟燭,燭影搖曳,牆壁上映著應祁的影子,只見他生生地用那支送給慕莘的簪子,一點點刺進了自己未愈的心口,刺進去時,應祁的目光時而堅定,時而落寞,臉上始終掛著笑,嘴邊喃喃有詞,彷彿是在替慕莘懲罰自己。

石顏就這樣看著,漸漸濕了眼眶,心裡一陣陣的絞痛,握著佩劍的手,也微微顫抖著。她的腦海里無數次衝動想把慕莘再抓來,帶到應祁的面前,只要慕莘在,無論怎樣,應祁都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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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寵妻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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