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同門異途
顧魚兒又羞又急,跺跺腳,走到那那銀子的青年旁邊,拉起他的衣袖說道:「大師哥又欺負我,孟師兄,你若不幫著我,我從此生你二人的氣,便一個也不理!」
那孟師兄只是笑笑,並不答話。
荊明易這才醒悟過來,他心道這顧魚兒初涉江湖,從小依傍在師父師兄身邊,又怎通什麼人理事故?自己與這小孩子心性的顧魚兒置氣,當真要叫人笑掉牙齒了。他又想起顧魚兒也姓顧,莫非是那小孤山山主顧師道的女兒?
於是便向顧魚兒拱手道:「顧姑娘莫要生氣,姑娘的鼎鼎大名我已知曉了,只是想來能有顧姑娘這般聰慧的人,那生女兒的爹爹也定是個英雄人物,還未請教令尊姓名?」
顧魚兒見孟師兄也不理她,便作一幅怏怏不樂的樣子,悶悶道:「你總歸有天會知曉。」
李維清見此,向荊明易道:「我這小師妹正是家師顧師道的女兒,小孩子初涉江湖,不懂規矩,荊兄弟多見諒。」
荊明易忙道:「哪裡哪裡。」
李維清轉身看向顧魚兒,道:「是大師哥錯了,咱們先進城罷。劉師伯許多日子沒見你,可念你的緊。你聽我的話,進了武鄉城,有什麼好吃的你盡吃,有什麼好玩的你盡玩,師父給的銀子也全教顧小姐使。」
顧魚兒心中暗喜,表面卻不動聲色,道:「我不愛聽你說話,大師哥……呸呸呸,你且說說你哪裡錯了?」
李維清含笑道:「師父吩咐我照顧好小師妹,我這一路來,風餐雨宿的,教師妹受苦了。」
那荊明易在旁邊聽著這李維清有模有樣的回答,心中只是疑悶。想這李維清也是一代豪俠,屠的強盜土匪不知道有多少,然而對這顧魚兒卻是視若珍寶,任由她由著性子胡鬧。這小孤山大小姐當真這麼尊貴么?
旁人不識這李維清身份,見他這般恭敬模樣,把他認做小廝也未嘗不可。由此看來,這份師兄妹情意當真深厚。
顧魚兒撇撇嘴,回道:「大師哥,我真有那麼不耐苦么?你細想一下,這連著十幾天的路程,我每日盡啃些咬不動、費牙口的乾糧。臨走時爹爹只把銀錢交與你使,你呢,整天只顧趕路程,風來雨來都不停歇,可曾想過你小師妹身體怎樣,挨不挨得過,想吃些什麼?我想來你們總會想起這些,可我不管再如何委屈,你們總歸都是裝作不知道!」說罷竟紅了眼眶,淚珠兒止不住在眼眶裡轉。
李維清不知所措,他有心扶起師妹肩膀,又覺於禮不合,只好獃呆地站在原地。
他自幼刻苦練習武藝,長大后多在江湖闖蕩,多時自己一人吃苦慣了,從不曾想過要學會如何照顧一個小姑娘的生活起居……是了,他見顧魚兒一路沉默不語,只道她懷有少女心事,沒料到她全心想的卻是師兄師弟為何對她如此冷落。
顧魚兒旁邊一個顧家弟子見此,拉著顧魚兒的衣袖道:「小師姐,你怎麼……呀,你怎麼哭了?」
顧魚兒強忍淚水,道:「我沒哭。」
「可你分明是哭了呀,你看,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話不說則已,顧魚兒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她嗚嗚地哭了起來,然後牽起馬韁繩,調轉馬頭,扭頭便走。
另一個顧家弟子實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傻乎乎的師弟頭上,惡狠狠地說道:「王英符,你這個蠢貨!」
王英符怒道:「你說什麼?平白無故的,我沒招惹你,你竟罵我!」提掌便要還手。
那顧家弟子孫可明閃身一躲,道:「你把小師妹氣走了,可不是你蠢么?我數三下,再不住手?一、二……好,你連你孫師兄也要打是不是?」
見王英符還未停手,孫可明抬腿便向他踢去。王英符見他使出本門派武功亮鶴腿,也隨即右腿跟上,攻他下盤。
孫可明右腿在半空中急落下來,遮擋下王英符的招數。二人腿腳糾纏在一起,來回使絆,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那孟師兄走上前去,冷不防一腳飛踹,正中二人腳腕。他二人被踹翻在地,一時間塵土飛揚,兩人的白袍、鞋襪、頭臉均沾滿了髒兮兮的泥土。
雙方打急了眼,又懾於孟師兄的威嚴,一時之間不敢上前廝打,都死盯著對方不放。
孟師兄喝道:「不成器的東西,在外面讓你們丟人現眼嗎?都給我滾下去!還敢胡鬧!顧魚兒?顧魚兒!你要去哪裡?快停下!」
顧魚兒此時早已翻身上馬,正向來路奔去。她方才說了那番話,心中的悶氣早已消了大半。這姑娘生性憨直,把師兄指責一通后,想起師兄對她的好,不由得暗自後悔。
她本以為師兄會好言撫慰,沒料到他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想是早已生了自己的氣。再加上她被王英符說到痛處,不禁又羞又愧,心道:我站在這裡,丟爹爹師哥的臉,又有什麼意思了?不如一了白了,一走了之,回小孤山罷了。
李維清聽到馬蹄聲響,這才清醒回來。他抬頭去看小師妹,只見大片黃土消散在空中,馬蹄聲隱約不見,卻哪裡還有小師妹的影子?
顧魚兒所騎乘的紅馬乃是一匹千里良駒,奔騰迅捷,是以區區片刻,顧魚兒已不知所蹤。
他心中焦急,旋即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側身向師弟吩咐:「孟師弟,你且帶著師弟先去劉師伯府上……」抬眼看到二人髒亂不堪的模樣,皺起了眉頭,「怎麼搞的?有沒有一點小孤山弟子的樣子?罷了,你等暫且去福來客棧,教店小二給他倆買身合體衣服。在那裡喝喝茶,歇一歇,等我與小師妹回來。」
話音才了,李維清便丟下錢袋子,揮起馬鞭,疾馳而去。
此時是正午時分,日光溫柔,天氣和煦,迎面便有微風。
孟師兄卻只覺心中煩悶,他聽得一片喧嚷之聲,抬眼望去,那候隊進城的百姓們均朝這邊望來。人群中指指點點,偶爾發出一陣鬨笑,更是惱人。孟師兄假裝不見,朝那荊將軍拱拱手,牽馬進了城去。
王英符、孫可明二人見師兄從身邊走過,不發一語,全當他二人透明一般,知他是生了氣。師兄弟二人對望一眼,瞧得對方灰頭土臉,衣歪帽斜,哪裡還有名門大派的弟子模樣?二人均發出一聲「唉」的嘆息,再也沒有了置氣的心思。
隨後低頭耷耳,牽著馬匹,隨孟師兄進了城去。
荊明易眼望他們的背影,心想:「李維清比起他們的師弟來,年紀也長不了幾歲,怎的一個豪傑人物,卻有這般膿包的師弟呢?」
忽而心中又轉一念:「我自小便學得一身本事,本念著從軍報國,效個死命。如今卻混跡官場,見人唯唯諾諾,事事不能順遂,又比他們好的什麼了?」
原地踱了幾步,心裡急躁煩悶。忽而心生一念:「我倒要看看自己是個什麼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