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那麼,林至誠,再見(感謝龍璽兒與無良印品的鑽)
我的強顏歡笑在林至誠的眼睛裡面一覽無遺,他的眼睛裡面卻似乎毫無情緒,他沒再接話,而是站起來,再一次拉平了床單,他自顧自說:「你早點睡吧,我也得去休息了,明天要早起整理東西。」
他在走出去之後,幫我帶上了門。
隨著「砰」的關門的聲音,似乎像是有人拿著鼓棒在我的心裏面狠狠地敲了一下,我隨即躺屍一般倒在床上,強忍著的眼淚隨即肆意涌動,在我的臉上開成一場悲傷的盛宴,我不得不捂住了嘴巴。
我怕我一鬆開,我就會泣不成聲,我就會驚擾林至誠,我就會讓他哪怕只有一絲的為難。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反正醒來的時候,枕頭濕了一片,腦袋沉重。
而外面,則是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在梳妝櫃的鏡子那裡照了一下自己,眼睛有點兒腫,但是要把頭髮披下來,還是能蓋住大部分的。
於是我就把頭髮披下來了,這才推門出去。
門一開,我就看到沙發的旁邊放了很多打包好的紙盒,它們被整整齊齊地碼在一起,我當然知道它們毫無生命力,但是我卻覺得它們在咧開嘴笑我。
我正恍惚著,林至誠從陽台那邊走了過來,他的懷裡面抱著幾盤朝著不規則的方向生長的薄荷。
他看到我,客氣而疏遠地說:「哦,醒了啊,那個,我找了一個鎖匠幫你把鎖換了,鑰匙在茶几那裡,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我循著他的話,朝著茶几那邊望去,果然看到散發著些少銀光的鑰匙安靜地躺在那裡。
而林至誠,很快就走到了茶几那裡,他將那些帶著些少泥土的花盆隨意地放在整潔的茶几上,然後抓起那串鑰匙拿過來遞給我說:「你可以回家了。」
我知道這是逐客令了。
但是我看了看被泥土弄髒了的茶几,很跳躍地來了一句:「這些薄荷養得挺好的啊。」
林至誠嗯了一聲,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拿了一盆長勢不錯的遞給我說:「喜歡的話給你一盆,你拿了早些回家休息,我要收拾東西了。」
話都到了這地步,我再不走,真的沒臉了。
強作鎮定,我沒拿薄荷,我把鑰匙接過來捏在手裡,我說:「不用了,你養吧,那我走了。」
話一說完,我就朝著大門那邊徑直地走,在我的手要觸到門柄的時候,林至誠忽然來了一句:「周沫,你等等。」
我的內心藏著驚喜,卻一臉的若無其事飛快地轉過頭來,只見林至誠拎著一個袋子過來又是塞到我的手上,他說:「你的衣服,昨晚我洗了烘乾了,別忘了拿。」
我剛剛探出頭的心又石沉海底,我抱著袋子,有點想要倉皇而逃了,卻總覺得悲傷,不知道今天一別之後是否永遠不會再見,於是我沒話找話,也是想要自己徹底死心地搭訕了一番:「你啥時候結婚啊,到時候記得通知我去喝喜酒啊,咱們認識那麼多年也算老朋友啦,到時候別瞞著。」
林至誠有點含糊地應了一句:「結婚啊,還早。」
我噢了一聲,差點就冒出內心那句:「林至誠,你要敢比我還早結婚,我肯定丟個十幾萬找人去把你的婚禮砸了。」
卻覺得這樣的話,在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顯得突兀而又無理取鬧。
所以我抿了抿嘴,穩了穩情緒,最後說了一句:「那麼,林至誠,再見。」
沒敢站在原地等他應話,我狼狽得跟過街老鼠一樣,我緊緊地捏住那串鑰匙,仰起頭徑直往自己家門的方向奔去,我飛快地打開鎖,飛快地拉開門,然後躋身進去,狠狠地帶上門,最後頹然地貼著門坐下。
還好門的隔音效果好,還好我終於在自己的地盤上了,還好還好,我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我準備甩開膀子大哭一場了,卻發現眼睛早已經乾枯,就像枯掉的泉眼一樣。
我把自己關在家裡三天。
吳開宇和林小春輪流打電話催著我去給客戶請安,我剛開始還撒謊說我累死了不想動到最後直接關了機。
沒看電視,沒上網,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貼在門上面側耳傾聽外面的腳步聲。
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裡面,應該有一部分是林至誠的吧。
最後一天,外面的腳步聲多了起來,與搬東西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震得我耳朵痛。
但是所有得吵雜終於回歸平靜,而我也總算能出去見人了,化了個淡妝就把吳開宇和林小春這對冤家夫妻喊出來觀海長廊的草地上喝啤酒。
這個時候,林小春的肚子已經6個月了,她穿著寬鬆的衣服坐在一旁喝著礦泉水看我們乾杯,她已經跟我很熟了,她能直接開我的玩笑了,她說:「周沫,你啥時候找個男的把你收了啊,老是一個人過的有啥滋味啊?冬天沒人暖床,夏天沒人陪喝啤酒的。」
我跟吳開宇又走了一個,在一個瓶子見底之後,我也是開玩笑地說:「像我這樣的妖孽,也得等孫悟空拿個收妖的法器說一句,周沫周沫,我叫你一聲你可敢答應?然後我就說,到,然後我就會被收了。」
我還有聲有色地模仿起孫悟空的聲音和動作,吳開宇跟林小春都笑了。
哪怕是內心苦澀,也會娛樂他人,這是我這兩年來唯一修鍊起來的東西,看著他們的笑臉,可見效果不錯,我正要跟著歡樂的隊伍笑一笑以示歡樂,手機一下子響了。
我掏出來看了一眼,打給我的是陳美娟。
這兩年,我們剛開始的時候倒還是會發發簡訊,但是到了後面,她的工作越來越忙,我們算是在半中斷聯繫的狀態。
她這麼個大晚上的打給我,我自覺沒啥好事呢。
我朝吳開宇那兩口子示意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朝著大王椰那邊的方向走去,這才按了一個接聽。
但是,我聽到的卻是好事。
正確來說,對於陳美娟而言是喜事。
對我而言,無疑是一場心靈的災難。
她在電話裡面的聲音還算是歡樂,她說:「周沫,最近好不好呀?我要結婚啦,你有空來嗎?」
就算我們在後面沒了聯繫,但是她還是我的好姐們兒,所以我直接爽快地說:「當然有,沒空也會製造空去的,哈哈。」
陳美娟嘿嘿了一聲,她又說:「啊啊啊,我找不到適合的伴娘啊,你願意幫我做伴娘嗎?」
我一想到自己一個失婚婦女的身份,遲疑了一下我說:「這樣不好吧,我離過婚呢。」
陳美娟有點不樂意了,她說:「離過婚咋啦?我都不信那一套的,就這樣說好了,你給我當伴娘啦。我結婚的時間是2015年7月3日,你早上就得到深圳,咱們中午就得去化妝。」
我噗嗤笑了,我說:「我知道啦。」
但是,在我答應了之後,氣氛忽然一下子變了,陳美娟在那頭窸窸窣窣了老半天,她這才慢騰騰地說:「周沫,我跟你說個事,你要保證不生我的氣。」
我隨手撿了個小石子往海灘上面丟去,我隨口說:「你說唄。」
那頭又是窸窸窣窣了好一陣,陳美娟才緩緩地說:「我結婚的對象,是林至誠。」
就像是心臟突然成了靶子似的,我被無數的子彈擊中,我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在所有的理智破碎又重組之後,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怎麼不是李先勇?」
陳美娟微微嘆了一口氣,卻似乎有掩飾不住的幸福感,她慢吞吞地說:「緣分這個東西很難講的啦,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啦。」
我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扼住了咽喉了般,老半天,竟然擠不出一句話來。
見我沉默,陳美娟急了,她在電話裡面喊:「周沫,周沫?你怎麼啦?生氣啦?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呢,我就是想讓我最好的姐們兒見證我的幸福呢!」
我捏緊了拳頭,咬著唇漠然地應了一句:「我沒事,我跟林至誠已經是過去式了。」
似乎是如釋重負,陳美娟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的語氣又歡樂起來說:「等下我把請帖給你發彩信哦,我還要打給別的朋友,先這樣啦,你早點睡吧,晚安。」
掛了電話之後,我像行屍走肉一般走回到了剛才喝酒的草地上,吳開宇看我的眼神很是閃爍,我盯著他看了一陣,我說:「你有啥事,就說吧。」
吳開宇嗯了一聲,他把啤酒瓶子頓在草地上,有點小心翼翼地說:「我剛才收到了林至誠婚禮的請帖,你看看我要不要去?你讓我去我就跟你一起去,你要不去我就不去,反正我跟你才是好哥們,我們一致對外。」
我拿了一瓶新開的啤酒猛然的一口悶見了底,然後胡亂地擦了擦嘴角上面的酒漬,我把那個酒瓶子放倒在草地上踢了一腳讓它胡亂滾動,我笑出了眼淚,我說:「去,為什麼不去!我的前夫跟我的好姐妹兒結婚,這是多普天同慶的喜事,我幹嘛不去,我為什麼不去?更何況我前夫多有錢你不是不知道,我去包兩百塊紅包吃五百塊的酒席,回本,佔便宜了,幹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