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提前拉關係,事先抱粗腿(上)
「氣」的轉變,令人欣喜,但也給李鬼帶來了新了煩惱。
首先是「易骨」、「易筋」出現反覆,有了進一步提升了餘地。只要按法修持,身體筋骨就愈見強壯。
當然,這種反覆無礙於李鬼的國術境界,也並不需要特意回頭重新修持。畢竟國術中的第三步功夫化勁,本就追求「三回九轉是一式」。漲幅雖說不如特定的法門,但卻勝在齊頭並進。
三回者,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反虛,即明勁、暗勁、化勁。九轉者,九轉純陽,化至虛無而還於純陽。
歸於一式時,手腳動作皆不著力,也非頑空全不用力,而是有而若無,實而若虛;體內之氣亦不著意,也非全不著意,意在積蓄虛靈之神;呼吸似有似無,皆是真息,是一神之妙用。
待到煉至至虛,身無其身,心無其心,方是形神俱妙之境。
其次是勁力更勝,拳意竟現真形。
演煉太極拳時,情況還不甚明顯,僅是天地靈氣隨手足而動,自行旋轉,隱有太極之形。
換作形意十二形時,拳意凝聚,又有實物可依,意象觀想,手足摹形;動作間勁力催發,靈氣匯聚,龍形拳化真龍,虎形拳現猛虎,鷹鳴燕啼,鷂飛蛇行,有猴之靈巧、熊之巨力。
一拳擊出,勁力可遠至百步,真箇似掌風劈空,劍氣離體。
如是種種,好處甚多。唯那煩惱處,令人糾結。
國術已非國術,走形嚴重,異變劇烈;道理或者仍可通行,練法或者也能繼續,打法卻必須要作出改變。
摸索中前行,時間又是如此急迫,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幸好李鬼需要提高的地方還很多,倒也不羈空耗時光。修行的間隙,足夠他慢慢思考,勾勒出一個大致的框架。
修行原就是一個模糊神奇的過程,深究細研沒有太大的意義,多半是靠本能直覺行事。所謂功法,不過是前人的自身總結,供後人參考感悟,完全契合的可能小之又小。
作為曾經的國術大師,李鬼深知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真正的高手,永遠都要甘為先行者,更不能指望摘果子。當然,如果有合適的功法,李鬼也不介意拿來參考。
一日,親兵來報:西伯侯業已回程,不日將至關內。李鬼聞報,心中大喜,肘道:「看來已經得到了西伯侯姬昌的初步認可。否則,姬昌沒必要放著好好的大道不走,專就山路。」
待到西伯侯姬昌的車駕來至關前,李鬼連忙率人迎出。接入關內,問候已畢;李鬼含笑道:「賢侯能來,桂芳甚幸!一定要留賢侯小住幾日,互敘家國之事,以為聯絡。」
「正有此意,可惜身不由己。」西伯侯姬昌嘆息一聲,說道:「這次入京朝聖,原本應是君臣相敬,國家安康之景象。不意紂王陛下忽然起意,要納賞州侯蘇護之女為妃。蘇護愛女心切,不甚情願,結果言語相衝,見罪於陛下;又在酒後寫下反詩,失了迴旋餘地,連夜趕回本國去了。如今陛下已下欽命,令北伯侯崇侯虎與我一齊起兵,緝拿蘇護問罪。可惜可嘆,實非我願。」
李鬼聞言,亦是一番嘆息;雖然此嘆息非是彼嘆息,總是有所感懷。心道:「蘇護之女,應該就是妲己罷!」隨即平復心緒,勸道:「賢侯不必憂心,量那蘇護地不過一州,兵不足十萬,有何能為作反?料想大軍至時,先示之以威。隨後遣一能言善辯之士,言之以誠,述說厲害。那蘇護本無反心,實力低微,若知獻女入宮,即能免罪,定然沒有異意。如是這般,大局可定。」
「早聞將軍精通軍略,今日忽聞高見,果然名不虛傳,心中甚為羨慕。」姬昌見李鬼說的在理,登時眉頭舒緩,說道:「可惜將軍須為大王效命,恨不能早晚請教。」
李鬼心中暗喜,肘道:「任你奸似鬼,也要喝本將的洗腳水。」面上卻是一片戚戚然,附和道:「桂芳亦慕君侯之賢久矣,恨不能早晚相伴,儘力輔佐。可惜君不負我,我亦不能負君。他日若有機會,桂芳捨命相投時,君侯莫望今日之議。」
他兩個郎生情,妾有意,你也恨,我也恨,恨不能一起不再恨。自然是相談甚歡,賓主盡興。
翌日一早,西伯侯姬昌辭去,李鬼再次大獻殷情,相送十里仍不罷休,又派風林、辛環引兵五千,沿路護送至金雞嶺方回。
眾將覺出李鬼行為異常,疑惑難解;若非西伯侯姬昌總是適時賞賜錢帛,眾將雖說不會抗令不尊,或者也會心生不滿。
李鬼如何覺不出眾將的情緒?
一日,西伯侯派出的說客散宜生,途經青龍關。
李鬼將散宜生接入關內,悉心款待,宴上問道:「賢侯才去,大夫又來,可是為蘇護之事?」
「正是!」散宜生答罷,說道:「虧得將軍之見,才有宜生之行,還未謝過將軍免去西岐兵禍之大恩,真箇功德無量。」
「大夫言重了!」李鬼含笑道:「以大夫之才,即便沒有桂芳之言,亦能看出虛實,本將不過是搶先一步,成人之美罷了。」
若說李鬼崇敬西伯侯,眾將還不是十分不解,畢竟姬昌是西路諸侯之首,身份擺在那裡呢。可是散宜生算什麼?即使有才,也不過一個陪臣。身份上就差了一截,何況散宜生一介文士,能有何才?
自古文武敵視,青龍關眾將心中生妒,言語間開始有意無意地影射起來。李鬼心如明鏡,忽然問道:「眾將以為西伯侯賢否?」
眾將不明其義,遲疑片刻,皆無奈道:「賢!」
李鬼佯借酒意,含笑又問:「比之成湯還是諸侯時,如何?宜生大夫豈非古之伊尹?如何不敬!?」
眾將盡皆驚駭,散宜生亦是色變,忙道:「將軍醉酒失語,不可再言。」眾將省悟過來,深知此乃取禍之道,皆稱「正是!」
「呵呵——」李鬼面露傻笑,眼神獃滯,忽然伸手攬住散宜生,低聲傳音道:「本將不會看錯人,若是他日紂王失政,桂芳必定引兵西投,與君同殿稱臣,共謀大業。」
散宜生心中一跳,連忙喝酒掩飾,並道:「將軍已醉,宜生興盡,又有要事在身,不能再飲,今日且到此處。」
送走了散宜生,李鬼本人卻自得於自己的暗示,他倒不指望眾將皆能一心,而是堅信:「種子已經種下,總有發芽的時候。」
即使不是全部,眾將中有人心懷異心;經過「補救」,李鬼也不認為會影響到自己:沒有切實的證據,說了也得有人信才行。
同樣,李鬼也不認為自己的打算有什麼不好。勇猛精進,固然難能可貴,但也要分什麼情況。自從得知世界真相,他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面對滿天神佛,自己這點兒資本,沒有絲毫逆轉大勢的可能。
因此,李鬼不但要提前搞好人際關係,還要適時抱一條粗腿。腿本身夠不夠粗不要緊,要緊是背景要深,後台夠硬。
但是想抱粗腿,也僅僅是想,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抱住的。首先要找到,或者說見到。仙人神出鬼沒,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儘管李鬼隱約記得一些闡教金仙的地址,卻都有一個通病。
譬如說,廣成子家住九仙山桃源洞,太乙真人則在乾元山金光洞修行。山在何處,看地圖就能找見;洞在何處,地圖就沒有標識了。山很大,想找對應的「洞」很不容易。仙家有仙家的手段,僅憑妄想是成不了事兒的,身為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自知之明。
連正主兒都不一定見得到,激動也是白激動。其次是見到了,但是人家收不收錄全憑己心,沒有一個過得去的理由,甭想那美事兒。
這也是李鬼一直隨波逐流,沒敢輕舉妄動的根本原因。
眼下倒是一個機會,蘇護反商之後,妲己就要入宮,雲中子進劍除妖還會遠么?李鬼相信,只要自己提前蹲點兒,不愁見不到真仙。
而且雲中子這條腿本身就夠粗,又是元始天尊的嫡傳弟子,後台也夠硬,實在是機會難得,上佳選擇。
錯過了這一回,就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要麼是實力低微,不是良選;比如說姜尚。要麼是封神之戰已經打得火熱,顧頭不顧腚,拜入門下也沒時間修行啦。
李鬼想得分明,決定要抓住這次機會。至於如何說服雲中子這位大能,李鬼也沒有好辦法,只能隨機應變,寄希望於「大家有緣」。
於是,李鬼一面繼續苦煉國術,一面點捏著點兒地等侯消息。非止一日,散宜生成功說服蘇護,回程時再次經過青龍關。
李鬼依舊設宴相待,並且示以「真執」的歉意,宴上說:「上次酒後失語,驚著了大夫,心中實在難安,今日又見,還請恕前日之罪。」
散宜生多聰明一個人,如何不知李鬼的言外之意?少不得和李鬼「眉目傳情」,示之以眼色。口中卻道:「一定,一定。」
宴上諸將中,陳奇與風林同席,陳奇忽道:「風將軍,總兵官和散大夫的眼神好怪,笑的好假。」
「咳——」風林聞言,被酒水嗆了一下,連忙乾笑道:「大慨是相視一笑泯恩仇,文人的事,咱們不懂,也不需要懂。」
「正是!」陳奇舉杯邀風林同飲,藉機道:「如果將軍……我是說如果,咱們怎麼辦?」
「不知道!」風林強作歡色,心中卻滿懷愁緒,十分糾結,說道:「我不知道將軍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也不知道將軍究竟是怎麼想的。自從上次閉關靜修之後,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一直拚命修鍊,連軍事也甚少過問。外人看來,將軍把事情都托負給了我,是對我的信任和看重。可我知道,將軍的心已經不在這裡。可我終究是將軍的親信,儘管只是名義上的親信。你不知道,我偷看過將軍練拳。將軍即使是空手,我也走不過十合,你也一樣……」
陳奇聞言色變,驚道:「怎麼可能?」
「別不相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信。這樣——」風林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輕飄飄一拳,正前方百步之外,千斤青石化為齏粉,風一吹就散了……」
「這——」陳奇只驚得目瞪口呆,忙問:「你確定不是道術?」
「不是!」風林狠狠地鄙視了一下陳奇,說道:「如果是道術,我會不認得?道術沒有那麼快,要不是和你關係好,一般人我才不告訴他呢。但是將軍好像很不滿意,又開始練。動作很奇怪,大部分時候是軟棉棉地畫圈圈,有時候也模仿鳥獸……」
「咳——」原來是辛環在旁邊偷聽,見兩人目光不善地看著自己,忙道:「一起探討下嘛!我認為是真的,兄弟我的身手還過得去。那次在黃花山——你們也知道,當時我根本沒法還手……」
「不用多說,我們都知道。」陳奇擺了擺手,又問風林:「既然這麼神奇,你就沒求將軍教你兩手?」
「將軍已經不是原來的將軍了。」風林端起酒杯,只覺滿嘴苦澀,嘆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總之我是沒的選,只能聽天由命。但願不會有什麼事兒……」
陳奇放下酒杯,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能感覺得到,將軍一直對我另眼相待——如果有必要,將軍定會對我等明言。眼下還是沒影兒的事情,倒也不必憂心。我相信將軍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辛環半路偷聽,根本不知道話頭兒,也不明白風林和陳奇究竟在談些什麼,一時張口結舌:「你們——」
陳奇卻拍了拍辛環的肩頭,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你們兄弟也一樣,千萬不要做錯事。」
「不錯!」風林似乎也放下了心思,說道:「將軍對你們兄弟也很看重,莫要三心二意,辜負了將軍的一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