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野狼
寒風吹過山嶺,樹枝呀呀作響,大地變得僵硬如鐵一般。
冬季來了,所有植物都將自己的生命力扎入地下,地表的部分只留下乾燥,這時如果有一把火,一定能夠讓它們感到一絲溫暖,所謂山火,其實是大自然一種自我更新的程序,每一種生物都明白這個道理,除了人類。
在這樣的天氣下,覓食成為一項艱難的活動,尤其對於一隻獨狼來說,它正徘徊在荒山中尋找著可以裹腹的任何小型動物,但沒有,什麼也沒有。
這隻狼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走了多久的時間,終於遊盪到了這裡,飢餓令它幾乎難以繼續生存下去,如果再見不到食物,也許它自己就要變成食物,即便沒有食腐的鳥類,也會成為那些看似無害的植物的營養品。
狼決定去冒險,它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生物,它們不斷地擴大自己的地盤,它們擁有著無比豐盛的食物,它們叫作人類。
山坳的深處有一片平地,孤零零的一個小院,院里有幾間房子,那是人類的地方,雖然半個月也不見得能有一個人來,狼已經盯住這片空地很久了,有房屋的地方就一定有食物,至少狼是這麼認為的。
昨天,狼隱隱地聽到了屋裡傳來人的喊叫聲,透著絕望,也透出一種氣息衰敗的感覺。
那裡有個將死之人,在餓急了的時候,死人則是狼的食物,於是,狼伏在岩石的後面,等了兩夜一晝,覓食永遠是一件必須耐心等待的事情。
平地上的房子里沒有聲音了,那個人也許死了吧,狼決定冒險一試,於是,它下了山,一瘸一拐地向那平地上的小院潛去。
出了山林,小心翼翼地終於潛到了那個小院,院牆很高。人類說,狗急了能跳牆,那隻狗一定沒有餓著肚子。
狼知道自己根本跳不動了,於是,它圍著牆轉到了院門前,大鐵門,關著,但門下有一道縫,可以鑽過去,餓著肚子的時候,總會有一些便利的。
進了院子,狼伏到了一個角落中,又等待了很久,這院子中幾乎嗅不到活人的氣息,它放心了,向那屋子走去,同樣是鐵門,下面的空隙很小,但門竟然沒有鎖,大著膽子,它潛進了屋中,迎面是一條甬路,光線極其陰暗,本來潮濕的牆壁被風吹透了,散著冷森森的氣味。
在這氣味中,狼聞到了一股令它心跳的味道,血腥味。
雖然肚子里沒食,渾身無力,但聞到這個味道就讓狼的精神為之一振,裹腹的慾望讓它忘記了危險繼續潛行。
地上有灘血,但沒有人,人在鐵欄杆裡面,蜷縮著,散發著人肉的味道。
狼並不知道人類的社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它知道,裡面那個人和自己一樣,餓得不行了,現在已經處於昏迷的狀態。
吃了那個人便可以讓自己活下去,狼別無選擇。
牢房的鐵欄杆很密,但擋不住一條被餓瘦的狼,即便這樣,狼還是很謹慎地沒有直接鑽進去,而是在鐵欄杆的外面沖著裡面的那個人類呲牙低吼了幾分鐘。
狼和人是不同的,不會象人一樣見到利益就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狼是有原則的,它一定要先確認一下是否還有危險存在。
鐵欄杆中的那個人類依舊沒有動彈,象個死人一樣,但狼很清楚,那個人沒有死,它還在散發著人氣,只是很虛弱,也許真的沒有什麼氣力了。
不能再等了,狼終於下定決心,孤注一擲,於是,它鑽進了鐵牢。
湊近那個人類,狼細心地觀察著,嗅著。
這個人身上的皮膚紅通通的,竟然還散出一股熱浪,這無疑更刺激了這頭飢餓的狼,它聞到的只有血與肉的味道。
老人說,一個人獨自走在山林中,如果感覺雙肩被搭上千萬不能回頭看,那是狼,在你回頭的瞬間,它的牙齒一定會咬住你的喉嚨。
所有動物的要害就是喉嚨,人類也一樣,狼深諳此道,於是,它張開了嘴,狠狠地咬向這個人類的喉嚨。
飢餓,疲勞,寒冷與絕望,終於將沈兵擊垮了。
當一切逃出牢寵的努力都失敗以後,沈兵便覺得渾身發燙,但身子卻如同墮入冰窖一般。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在一個失去了自由的地方,發燒生病就意味著死亡。
沈兵想努力抗爭,但體力與精力都到了極限,於是,他睡著了。
睡著了,便看到了駱佳穎。
幾年前,肖強在隍都科技大學製造了恐怖的無頭殺人案,幾名受害者都被生生地砍下了腦袋,只有一名死者沒有,那就是駱佳穎。
駱佳穎是個聰明好勝的女孩,這個優點同時也害了她,讓她發現了肖強的犯罪事實,於是,她成為無頭系列案中唯一一個無辜受害者。肖強將駱佳穎捆綁了起來,扔進了老舊的防空洞中,那是數九寒天的日子,沒有人會發現有個女孩倒在破舊的防空洞中,於是,她被活活凍死了。
今天,沈兵遇到的情況與駱佳穎極其相似,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失去了自由,只能在寒冷的地方孤零零的等死。
如果真的這麼死了,沈兵覺得倒真的可以解脫了,似乎是冥冥中的一種力量,讓自己與駱佳穎以幾乎相同的方式去結束生命。
也許這是一件好事。
夢見駱佳穎,美麗又有些驕傲的女孩,短暫的初戀,一切的美好彷彿電影一樣在沈兵的眼前閃過。
校園裡的長亭覆著雪,明亮的圖書館中聞著書本的香味,還有許許多多留下足跡與美好記憶的地方。
不,沈兵突然意識到,這一個個美麗的場景其實並不存在,他和駱佳穎其實並沒有約會過幾次,地點其實也單調的很,而這夢中的美景不過是自己的幻覺。想到這裡,於是那些幻覺的真實面貌便浮現了出來,長亭外的厚雪中那被熱血融化的臟坑,圖書館書架上那擺放醒目的頭顱。
每一個夢中的美景其實都是當年兇案的現場,邪惡中透著一絲美,妖冶得透出肖強那瘋狂而病態的審美。
美好在夢中破碎的時候,沈兵彷彿聽到了駱佳穎的聲音,並沒有叫他醒來,而是喃喃私語著,那防空洞中的安詳與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