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破廟亂
本來以為這個雨夜就會這麼過去了,可是,我的預感沒有出錯,這個晚上註定是要發生些什麼的。
刑天進來的時候已是亥時末,當時我身邊的三公子已經躺在小童臨時鋪就的簡易榻上安歇。我一直守在他旁邊,他一次吩咐都沒有過,我卻也不喜歡坐在前方瞪著那個火堆一夜不眠,於是我在他的榻旁坐著,隱在火堆暗處,身靠圓柱,斜眯著眼休息。
他進來的動靜不小,包括七七在內所有人都不悅的皺著眉。刑天卻恍若未聞的闖了進來,一看火堆上還掛著幾隻碩大的田雞,粗壯的臉上那一雙泛著渾濁的眼睛竟發著光。
在得到殷大哥和小童的雙重點頭后,他迫不及待的開始享用我們沒吃完的晚餐,而且,顯然他不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甚至於他根本沒發現暗處還有兩個人在休息,因為他邊說吃還邊說,天南地北無所不及。
殷氏兄妹數次打斷阻止未果外,也就只好隨著他去。可是,就在我已經要在他的混亂卻不乏幽默感的敘述中沉睡之際,卻聽見他大聲咒罵著,情緒處於極度亢奮中。由於已經聽見「葬花冢」三個字,我便認真聽了起來。
「我不知道各位朋友有沒有聽過葬花冢這個地方,我只告訴你們,那真是一個專門培養魔鬼的地方啊!」
……
「想我結義大哥燕老三,竟生生被赤發白練那個赤發女妖生生擰斷了脖子啊,而現在,他們葬花冢也不放過我,我走一路他追殺一路,娘的!」
……
「我知道他們只是收錢殺人,而我應該找出錢的人,可是,出錢的那荊州土痞子劉青,我們只不過從他手中救走他搶來一個女子,大哥與那女子情投意合,可是,那劉青竟然泯滅良知地到處說我們勾引他老婆,找了葬花冢那女怪物給我們收屍,你們說,這還有天理沒啊!」
直到這時,我依舊沒有站起來的想法,只是,從門外大雨中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住口!」,而且,那顯然透著怒氣。須臾后,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經站在山神廟門口,雙目澄凈,卻怒視著刑天,我微微嘆了口氣,刑天的喋喋不休終於有人來阻斷了。
新進來的年輕人約莫十七八歲,他手中的袖劍已經架在刑天的脖子上,他雙目迸射著火光,怒道:「本來我還打算等你獨行的時候再給你一個痛快,可是你居然還在這編排我師姐的不是,信不信我將你剁成肉醬?!」
而刑天一聽這話,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他顫抖著指著我的師弟子玉,那個年輕人,哆嗦著一個「你……」字不能言語。
看來刑天是要命喪這山神廟了,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更愜意的入眠,卻被同在暗處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眸怔住。突然覺得,在這個男人面前如果時時後退,那將會被吞下而不剩骨頭,他的可怕在於那雙眼神也能讓我感到膽寒。於是,我將身體轉向正對著他,一眨不眨地應付那雙在黑夜中竟如狼眼一般懾人的眼睛,絲毫不去理會殷氏兄妹已經為了不想見死人而攔住了子玉。
「我不想看一場鬧劇一樣的廝殺。」
他的聲音很輕,說完后,他徑自收回與我相視的眼神,靜靜闔上雙眼,比起我,他似乎更不願意理會外間的一切。而我,還在他剛剛的眼神中有些神遊,那雙明亮的眼睛啊,如若不是他放棄,我定會溺在其中不得自拔吧?而且冥冥中,總覺得他的眼睛似曾相識,所有的思緒卻被他這句低嚀索回。
再看一眼火堆旁子玉不顧一切的刺殺,殷氏兄妹一徑地維護與防守,以及那一直振振有詞此時卻只敢站著發抖的刑天。微嘆口氣,我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站了起來,喝住子玉道:「子玉,住手。」
我的聲音不是很大,只是故作的低沉是足以讓這山神廟中所有人聽見的。乍聽之下,子玉手中的劍幾經顫抖,終於穩住,急忙收勢之下,他看著已然掠至人前的我,驚喜不迭地喊道:「師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據說他是我唯一的同門師弟,我卻實在不能有太多的親近感,此時他的熱情也沒辦法讓我更熱絡。我環視一周,最後視線落在刑天身上,不等他結巴著說出什麼來,我已很不耐煩地揮手道:「滾!」
可是,他卻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突然仗著那厚實的熊掌向我揮來,口中更是喊著要為燕老三報仇。我身形未動,只在袖中抽出一根銀針,直直射向他碩大的肉掌中,在他呼痛之時,我亦伸手點了他的大穴,再加上銀針的效力,足以讓他三個時辰內不能動用真氣了,這已是我忍讓的極限。
攔住氣急敗壞的子玉,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子玉頓時像萎了的植物,蔫了下去。他垂著頭站在我身後,形狀委屈。
我看著那廂一動不能動的刑天,輕哼了一聲,卻換來他更憤怒的吼道:「你這個女魔頭,你乾脆殺了我吧,不然我一定會找機會為燕大哥報仇的!」
我是真的覺得好笑了,就他這樣的貨色,我從來不怕。輕輕解了他的行動穴,背過身說道:「馬上出去,葬花冢再給你三天時間,若到時你還未能解了你身上銀針的毒,就自求多福吧!」
身後還沒有傳來什麼異議的聲音,子玉卻已經急了,他焦躁的看著我,我也深知他的難處,瞥了一眼角落中的某人,卻顯然一副已經熟睡了的模樣。再無猶疑,我正打算對子玉說我的安排,背後竄起一陣涼意,我遽爾回頭,正對上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離我的頭只有一寸,不過他再次及時的被殷大攔住,那匕首也絲毫傷不了我了。
怒氣上涌時,子玉已經瞭然的上前將一顆藥丸喂進他的嘴裡,使內力逼他吞了進去,繼而將他扔出山神廟去,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流暢順利,我驚詫於他到底干過多少次這種暗著?子玉給刑天喂的是羊涎丸,而服用了這種葯的人,身上會自然散發著綿羊的體味,這樣將他扔進漫無人煙的荒野中,四處尋食的野獸遲早會活剝了他!
看一眼面色無波的殷大,和一直不曾置喙的小童和那黝黑漢子,我沖還帶著複雜表情的七七笑了一聲,繼而對身處黑處的一直沒有正式見面的主子道:「家中有事,雲舒先行告辭。」
說罷,我便一頭鑽進還密集的雨簾中,不期然身後傳來回答:「三日後,雲州東門外。」
是那個惜字如金將我逼出來收拾爛攤子而自己閉眼假寐的三公子?呵!
沒有再多說一字,我已經沉入漫漫夜色,子玉自然還尾隨在我身後,之間隔著三步之遙,一直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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