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無能為力
江陽聞訊趕回來時，只見岳淑琴獃獃的坐在地上，江春紅哭累了躺在她懷裡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珠。
「媳婦，這是咋了？我咋聽說媽，媽吐血了呢？」
岳淑琴看到江陽，木然的眼珠微微動了動，抓著他的胳膊大哭了起來，不是她弄得，她沒用那麼大的勁兒，胡蘭秀吐血跟她沒關係。
醫院裡，江寧看著檢查結果，兩眼發直，臉色灰敗。
蘇曉果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你別太擔心了，不行咱們就去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甭管花多少錢，肯定能把媽治好的。」
「胃癌晚期，沒得治了。」江寧深深地嘆了口氣，把檢查單塞進了口袋，「先別讓媽知道。」
蘇曉果握了握江寧的手：「我知道，你放心。」
儘管江寧和蘇曉果盡了全力，可自己身體的迅速衰弱還是瞞不過胡蘭秀，她趁著蘇曉果出去拿葯，悄悄去護士站看了記錄。
知道自己病情后，胡蘭秀立刻就要出院，她雖然識字不多懂的也少，但她很清楚，她這個病沒得治，留在醫院也不過是花冤枉錢。
江寧一聽胡蘭秀要出院，頓時急了：「錢的事兒你別擔心，你只要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就行，就當是我求你了，行不行？」
「說的跟你腰纏萬貫一樣，還不是指望你媳婦，差不多點兒得了，還真把人家當財神娘娘要個沒完了。」胡蘭秀瘦的臉頰凹陷，說話有氣無力，可依然不改毒舌本色。
江寧頭疼不已：「總之，錢的事兒你別管，現在不能出院。」
胡蘭秀嘆了口氣，很少見她嘆氣的江寧不由一愣，胡蘭秀看著江寧，眼裡是幾乎從沒見過的軟弱：「老二，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害怕死在這兒，十五床的昨晚上被抬走了吧？」
江寧震驚地看著胡蘭秀，他以為能瞞過去的，沒想到卻什麼都瞞不住。
「身上疼，睡不著，什麼動靜都聽得一清二楚。」胡蘭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卻更像是哭：「老天爺要來收我的命了，誰也攔不住，你啊，就別折騰了。我死了，你爸興許還能自在幾年，省的人家老說，我欺負他幾十年，他可憐......」
「我沒說過，你別聽他們胡說，好好治病。」江大河走了進來，悶聲悶氣的說了句。
胡蘭秀詫異地看了他幾眼，笑了：「你原來不盼著我死啊，真是難得。」
江大河額頭青筋跳了跳，強忍著怒氣，把飯盒遞了過去：「老二媳婦專門買的雞湯，快趁熱喝。」
「亂花錢，讓她別跟著來回跑，臭臭小，不許往醫院帶。」胡蘭秀接過飯盒，沒好氣的對江寧說。
江寧含糊的點了點頭：「你快喝吧，多喝點兒，才有力氣罵人。」
胡蘭秀瞪了江寧一眼，「以後你找著讓我罵，我也罵不動了，好在你娶了個好媳婦，我也不用再替你操心了。」
這話聽得江寧心裡堵得慌，他找了借口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拐角處，才忙抬起手擋住了眼，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蘇曉果看到江寧微微聳動的肩膀，悄悄停住了腳步，臭臭張嘴想喊江寧，被蘇曉果捂住了嘴。
臭臭不解地看著蘇曉果，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捂著她的嘴不讓她喊爸爸，更不明白媽媽為什麼紅了眼眶。
儘管江寧強行把胡蘭秀留在了醫院，可不久之後，醫生卻主動勸他給胡蘭秀辦理出院，因為胡蘭秀的病情惡化速度太快，他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去的時候還是一個強悍的老太太，回來的時候卻瘦成了皮包骨頭，蘇曉果都不敢讓臭臭看胡蘭秀，生怕把孩子嚇著。
江寧想把胡蘭秀接進家裡好好照顧，可胡蘭秀卻堅持要回自己家。
江寧剛要再勸，蘇曉果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江寧看向蘇曉果，蘇曉果小聲說：「媽回家，可能是想和爸在一塊兒多待一待吧。」
江寧愣了愣，看向正在喂胡蘭秀喝稀飯的江大河。
因為生病，胡蘭秀的吞咽已經產生了困難，除了稀飯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江大河便每天去租的屋子裡熬稀飯，提過來喂她。
胡蘭秀吃幾口就得停下來，喝口水順順喉嚨，因為濃痰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說話都有些費勁，更別提吃東西。
而且她沒力氣，彎不下頭，所以想吐的時候，只能用手捂著吐在紙里，然後再讓人幫忙清理。
江大河平日里寡言少語，現在依然如此，但不管胡蘭秀吐成什麼樣，他都不皺一下眉頭，立刻給她清理的乾乾淨淨。
每當這個時候，蘇曉果都覺得胡蘭秀的眼神里充滿了歡喜，好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江寧看了一會兒，不再堅持讓胡蘭秀住自己家了。
回到家的胡蘭秀，精神比在醫院時好了不少，甚至能吃下去湯麵了。
可正當江寧滿懷希望期待出現奇迹時，胡蘭秀的病情又迅速惡化，不過半個月，連水都喝不下去了。
蘇曉果從沒想過，死是這麼痛苦的一個過程，硬生生把一個人的血肉熬干，熬滅最後一點兒精神氣，熬成一副骨頭架子，只留一口氣，卻還要吊著，不肯給個了斷。
岳淑琴躲在家裡，不敢露面，胡家人恨死了她，都說是她把胡蘭秀撞病的，胡富軍還差點兒跟江陽打一架。
蘇曉果只得擔起兒媳的重任，忙前忙后準備胡蘭秀的葬禮，儘管她還有一口氣，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命不久矣了。
壽衣、棺材、白布、黃紙......
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蘇曉果和江家胡家的人都守在胡蘭秀床前，等著她咽氣。
彌留之際，胡蘭秀用力握住江寧的手，蠕動著嘴唇艱難地呢喃：「老二......我，對不住......你，你......好好的......你哥......小翠.......你爸......」
「我知道，你放心，他們我都會照顧好的。」江寧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年少時，他以為自己不會再為這個女人難過流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