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考復讀生

棚戶區的路上到處是晃動的人影，有的像呂明方一樣是剛剛下工的人，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的急匆匆的趕著要去上夜班；有的聚在路邊的蒼蠅小館子裡面喝酒吃飯，大聲的吹著牛逼。

到處飄散著一種食物的香氣和汗水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呂明方急匆匆的趕回家。

這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棚戶瓦房，已經建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牆壁和圍牆都是烏黑的，看起來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他推開破破爛爛的院子門，小小的破院子裡面堆滿老爹白天從外面撿回來的破爛。

一輛和破爛一樣破爛的三輪車放在角落裡，上面堆放的空瓶子散發出一股惡臭。三輪車的旁邊是水龍頭，下面胡亂放著兩個臉盆，還有一個積水的水窪。

呂明方一看就知道，他爹趙大友已經回家。

廚房裡面裡面傳出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

呂明方心裡感覺非常奇怪，家裡已經不知道多少日子沒有開火過，他爹到底在廚房裡面幹什麼？

呂明方在院子裡面大聲的喊了一聲「爸」之後，趙大友迅速從廚房裡面出來，不高的身子差點頭頂撞到廚房的門檻上。

趙大友，也就是呂明方的父親，雖然矮小，可是廚房更加矮小。

趙大友年紀已經不小，五十歲，常年的辛勞和貧病折磨之下，讓這個人看起來有七十歲的樣子。

那黑色臉膛上面密布的皺紋和一頭花白的頭髮，十分不健康的臉色，預示著這個人一身是病。

「兒子，你回來了！」趙大友笑眯眯的看著剛剛進門來的呂明方，說道。

「嗯。」呂明方舉起手裡的袋子，說道，「您怎麼還做飯了呢？這些是我帶回來的吃的。您趕緊回屋去休息，我已經吃過，沒有必要再做飯。」

其實，家裡除了白米之外什麼都沒有，做飯也是白搭，還不如吃他帶回來的過期食品更有營養。

「已經吃過了？那沒事，你再吃點。你先去洗把臉，我這邊紅燒肉很快就好。」趙大友十分高興的對呂明方說道。

呂明方很驚訝的問道：「爸，你今天買肉了呀？是有什麼好事嗎？」

「好事，當然是有好事！」趙大友笑著說道。他今天的笑容實在太多，太燦爛，讓呂明方感覺有些不太習慣。

但是，趙大友突然劇烈咳嗽。呂明方趕緊過去，把趙大友扶到屋子裡面，在一張破爛床上躺下，一邊趕緊輕輕地幫趙大友糅著凶口。

趙大友以前是個煤礦的礦工，得了嚴重的塵肺病，後來變成了肺癌，企業給了他幾千塊錢的補償就把他趕走，再也不聞不問，不管他的死活。

後來煤礦改制，再後來停產，老闆自己拿著錢不知道跑到哪裡逍遙快活去了，更加不可能去管趙大友這樣的人的死活。

這些年以來，趙大友只能夠靠在城裡撿垃圾的微薄收入，一邊苟延殘喘，一邊把呂明方拉扯長大。

好不容易等到趙大友的咳嗽停下來，「哎呀，明方啊，你趕快去廚房看看紅燒肉，不要燒壞了，糟踐了就可惜了。」趙大友趕緊對呂明方說道。

呂明方衝去廚房，手忙腳亂的把紅燒肉盛放在碗里端回房裡，放在角落的一張小小的飯桌上面。

飯桌上還放著一碗辣椒炒墨魚和涼拌彩椒。一盆乾飯蓋著蓋子放在地上。

這是一個月以來，呂明方第一次在家裡看到熱乎飯菜的存在，他忍不住低聲嘀咕道：「好豐盛啊！」

這些東西在一般的普通人家算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但是對呂明方家裡來說，這些東西幾乎不存在他對家的記憶裡面。

一則是因為家裡太窮，很少買肉菜；二則是因為家裡只有父子二人，難得會開火一次。

趙大友從床上起來，呂明方趕緊過去拿葯給他吃下。

看著已經變得即將見底的藥瓶，呂明方說道：「爸，我過兩天拿到工錢就去醫院給你拿葯。」

對呂明方點點頭，但是趙大友的心思顯然不在葯這個事情上面，走到飯桌那邊坐下來，讓呂明方也過去坐下吃飯。

給呂明方盛了飯，趙大友用著難過的眼神看著呂明方說道：「孩子，這些年都是爹這病拖累了你。別人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考上大學了，正是好玩的時候，你就只能夠天天出去打工賺錢給我買葯……」

呂明方大口的吃了一口飯，給趙大友夾了一塊紅燒肉，說道：「爸，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些？什麼拖累不拖累的，要不是你把我養大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對了，你到底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在趙大友的面前，呂明方永遠是顯得如此樂觀向上。

「哦，對了，我差點忘記了。」趙大友高興的告訴呂明方道，「今天下午我路過居委會的時候，你王大媽說已經給你聯繫到一個高中，人家願意讓你過去復讀，讓你兩天之後過去報名。」

呂明方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激動，但是一想到現在家裡的狀況，又讓他的心情變得十分黯然。

「爸，我不復讀了。讀書也沒用，我也考不上大學。」呂明方說道。

其實，呂明方一直以來的功課都特別好。

但是，因為天天勤工儉學，用掉了太多學習時間，加上不願意丟下趙大友去外地上大學，呂明方高考的時候，故意有2科都交了白卷，導致總分數連大專分數線都上不去。

本來，按照他們紅星中學老師的估計，呂明方要考個985的大學基本是穩上的……

呂明方又何嘗不想要去上大學呢？但是，他爹的醫療費都湊不齊了，哪裡可能還有錢讓他去上大學？

大學？這種東西對呂明方來說，從來只是存在於夢裡的東西。

聽到呂明方這樣說，趙大友的眼眶紅了，說道：「孩子，你的心思我怎麼不知道？你就是為了我才故意高考考砸的啊！高考成績下來之後的那幾天，你天天天在夢裡叫著大學大學，有時候哭有時候笑的，我看著真心疼啊！」

聞言，呂明方也差點哭了，有些哽咽道：「爸，那都是夢而已，算不得真的。再說了，復讀的收費又不是一丁點而已。咱們吃飯吧，難得你買了肉。」

放下了筷子，趙大友說道：「你王大媽跟我說了，人家新知高中是私立高中，老闆的心地特別好，願意免費幫助咱們貧困生上學，只要你好好學習，人家每個月還給伙食補助。孩子去吧，不要浪費了這樣的好機會。」

「可是……」看著趙大友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呂明方心裡一陣苦澀。

「我考慮考慮。」呂明方只好這樣子回答趙大友道，「咱們先吃飯。爸，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好，好！你可一定要好好考慮。來，你也吃肉，你看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屋子裡面傳來了趙大友那爽朗的笑聲，然後就是一陣咳嗽聲。

呂明方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個給他算命的老道士所說的最後那番話，還真的都說中了。

這樣一來，算不算真的是命運發生變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