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07.22]
這一夜也沒有什麼話說,到了第二日一早,英姐兒和周四郎不免請了宋先生一起用早飯。
周四郎和英姐兒昨日商量了一番,如何表現夫妻恩愛。如今正是時候。
周四郎便夾起一個芝麻花生包子放在宋先生碟子里:「先生請用。」完了,又夾了一個放在英姐兒碗里:「英姐兒,你的!」
英姐兒見狀,卻笑眯眯地夾了一筷子腌紅辣椒放在周四郎碟中:「四郎,你多吃點兒!」
周四郎抖了一抖,內心咆哮:「我不吃辣!」可是當著宋先生的面,只得滿面堆笑:「不用管我,你伺候先生用飯。」
英姐兒這才道:「先生,昨日忘了問先生,不知道先生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宋先生慢條斯理笑了笑:「這倒不必問了。我今日就打算回去了。」
周四郎和英姐兒嚇得筷子齊齊掉在桌上。周四郎話都說不利索了:「先……先生,可是我們招待不周?」
宋先生看了一眼英姐兒,又看了一眼周四郎:「還是吃完飯再說吧!」
宋先生也不管這夫妻兩個怎麼擠眉弄眼,味同嚼蠟地咽下這頓早餐,自己不緊不慢地吃了兩個包子,一碗燕窩粥,若干各色小菜。這才放下筷子,道:「到書房來說話。」
周四郎和英姐兒戰戰兢兢地站在書房裡,宋先生站在書桌前,拿了紙筆,周四郎忙上前忙著磨墨。
宋先生也不坐下,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周四郎一看,雙腿一軟,「撲通」就跪在地上了,英姐兒認了不少字,可這幾個竟一個也不識。急得不知道該不該跪下,周四郎忙一扯她,她也只好跟著跪下了,周四郎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未曾圓房?」
英姐兒心裡慌張,驚駭地看著宋先生,就跟看著妖怪一樣,她……怎麼看出來的?
周四郎聽說過宮中自有各種秘法。這位宋先生既在宮中住了三十多年,一眼看出來自己未曾圓房,也不奇怪,根本沒想過抵賴。只想著該找個什麼理由。
英姐兒卻覺得除非宋先生有妖法,不然決計看不出,要不要打死也不認?
兩人各懷心思,可憐昨日做的各種準備在宋先生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擊。如今卻如何是好?周侍郎說了,宋先生就是來看他們是真夫妻還是假夫妻的,這回看穿了,他們兩人,還有周家會不會大禍臨頭?
想到這裡,英姐兒看看十分親切的宋先生,又覺得要不要跟宋先生說實話?也許知道了他們的不得已,宋先生能幫著掩飾?她看向周四郎,周四郎見她神情,一個冷顫,這傻丫頭是要坦白嗎?周四郎一急,大聲道:「宋先生,此事與英姐兒無關,是……是小生有疾。」
周四郎嚷出這一句,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急的。
宋先生緩緩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面上神色不變:「英姐兒,你說呢?」
英姐兒看著周四郎,心裡有一種暖暖的情緒在涌動。「此事與英姐兒無關……」
就像周侍郎說的,嫁給他,他的事、周家的事就都跟自己有關了,這種時候,怎麼撇也撇不清了。
英姐兒猶豫了一下,看著宋先生的眼睛道:「是我,不是他!」
周四郎狠狠地瞪了英姐兒一眼,把她往後一扯:「你別搗亂了。」英姐兒眉頭一皺,惱起來,撅起元寶嘴,狠狠推了他一把。
周四郎被她給推得一歪,身子又差點撞到旁邊的書架上,怒道:「你又推我!」一邊慌張地看著宋先生,這可好,就是沒圓房,要說自己有病,還是可以勉強說恩愛的。被她這一推,連恩愛也沒法裝了。
英姐兒卻怒目一瞪道:「你不扯我,我推你?!哪有你這樣的,第一次見面就往人家懷裡闖?當著宋先生的面,就拉拉扯扯的不給我臉,嫌我不會說話是不是?!說你是瞧中我才娶的我,誰信!」
周四郎忽然明白過來,頭一縮,裝作很害怕被打的樣子,就坡下驢:「就是,你一個母夜叉,我眼睛長在腦後頭才看上你了?!」
宋先生輕輕咳嗽一聲,兩人都趕緊規規矩矩地跪好了:「英姐兒,你說!為什麼是你?」
英姐兒氣哼哼地道:「我不識字,又不懂他們家的規矩,進門他就給我啰啰嗦嗦地立規矩,瞧不起我。我就說,他要敢碰我,我就一腳把他踹到床下去!」這話也是真話。
假作真時真亦假,你越要證明什麼,別人倒未必肯信。可你越是表現得不像那麼回事,別人反倒信了。
宋先生低了頭,眼神在他們倆之間轉了幾圈,笑了笑,突然道:「我不吃蝦,喜歡吃辣。其他尚好。」這一對小夫妻,是真是假,倒是可以多看幾日。
英姐兒和周四郎都大大鬆了一口氣,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裡充滿驚喜,隨即又臉上一紅,都低下頭去。宋先生看得莞爾,溫和地道:「都起來吧!」
兩人才要慢慢站起,周四郎先站起來了。英姐兒衣裙累贅,才要站起來,就見周四郎伸過來一隻手,雪白修長。英姐兒又熱了臉,微微咬了唇,伸手抓住他的手,站起身來。
宋先生指了指一邊的兩把圈椅:「宮中規矩嚴,出了宮,我倒想閑散閑散。你們坐著說話。」
英姐兒就近坐了,周四郎見她坐下了,這才坐下。兩人都腰板挺直、正襟危坐,一動不敢動。
宋先生慢悠悠地道:「英姐兒,太後娘娘派我來教你,你說來聽聽,你都會些什麼?不會些什麼?」
英姐兒眨了眨眼,這話怎麼回答好,想了想,道:「我樣樣都會。沒有什麼不會的!」雖然宋先生人很好,可是她厲害得跟妖怪似的,還是說自己樣樣都會,讓她趕緊走吧。不然跟周四郎怎麼裝啊?
這回不但周四郎沒憋住笑,連宋先生臉上也憋不住了。
宋先生「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你這樣樣都會,都有些什麼樣?」
英姐兒當然也知道自己這話大得頂了天,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裝憨、胡說八道:「過日子不就是那幾樣?我在家時,最會砍柴、燒火。到了這裡,又學著做針線女紅,還有管家理事,《三字經》上的字也都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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