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四章[08.22]
周四郎看了看英姐兒,面色有些為難,心虛地低下了頭。
阿奇則想也不想道:「我願意,我今日就可以搬到山上去。」
英姐兒吃了一驚。
就聽楚姑娘道:「不錯,小女子想著勤能補拙,故而讓願意留下的學子無論內外全都搬到山上,一來大家可以心無旁騖,二來可以互相幫助,前輩帶後輩,先進帶後學。周公子新婚燕爾,天下書院眾多,就是這蘇州也還有幾家,又何必一定要夫妻別居,上山苦學一年?」
說完,楚姑娘娉娉婷婷地站起身來,微微鞠躬:「小女子還有別處要去致謝,就不多留了。賢伉儷好好商議商議吧。」
送走楚姑娘,英姐兒和周四郎就進了屋。周四郎忙牽了她的手:「英姐兒……」
英姐兒使勁地甩開他的手,眼淚就流了下來:「我是不是跟你犯沖!怎麼好容易到了蘇州,又碰到這樣的事,這個楚姑娘,我看著就討厭!」
周四郎囁嚅道:「這也怨不得楚姑娘。其實這個法子極好。我這些日子在山上跟師兄們偶然探討幾句,果然是大不相同……」
英姐兒怒道:「楚姑娘的法子自然是好的。你就是想去是不是?你本來就是怕我跟了來耽擱了你!你不是都已經決定了嗎?!去吧,去吧!什麼有你的學問重要!」
周四郎皺著眉頭,本來心裡的歉疚都變成了不滿:「我早就跟你說過,來蘇州不是遊山玩水,是來苦讀的。你偏要跟了來,現在又埋怨我為了讀書顧不上你!你到底要什麼樣!?」
英姐兒見他如此,勾起一腔的新仇舊恨:「我倒忘了,我們原就說好的,到了蘇州就當兩不相識!你的事也不必問我,想怎樣就怎樣好了!」說完,狠狠地一摔門帘,出門走了。
周四郎隔著門窗嚷道:「出嫁從夫!你有沒有一點做人家媳婦的樣子!我還把你寵壞了!」說著氣得不行,知道見雪幾個如今都聽英姐兒的,只得叫初春:「去,把爺的東西都給收拾了!爺明兒就搬上山去!」
初春巴不得這一句話,忍不住有些得意地道:「爺自己肯讀書上進,太太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興!老爺那裡也是,爺到了這裡,也不知道寫沒寫信回去?家裡必是掛記著!」
周四郎一想自己到了這裡這麼些日子,除了剛到那一日,還真沒有給家裡寫信,當即便叫初春磨墨伺候著,趕緊寫了兩封家書,一封給母親,一封給父親。
初春收拾完了周四郎的行囊,察言觀色一番,猶猶豫豫地問道:「爺……有句話奴婢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周四郎點點頭。
「奶奶如今折騰著要做營生賺錢,別人家夫人太太打理嫁妝,都是掌柜賬房在外面理事,哪裡有奶奶自己這樣……日日見外男的……爺又要上山,傳出去……可怎麼好聽?」初春見周四郎臉色變了,知道自己說對了。
周四郎心裡對英姐兒更加不滿,又不是真缺她那兩個錢,抄了書去賣,別的也就罷了,抄了春宮去賣,實在是傳出去也不好聽!
初春道:「依我說,爺的錢還不如爺都帶到山上去,我們要用錢,還跟以前一樣,每月爺讓任俠送了來。若是全給了奶奶,怕奶奶拿了去做什麼營生,賺了倒好,要是賠了,爺在山上也不能安心讀書。」
周四郎聽了,只覺得更加煩惱,把兩封信交給她:「你把這信交給店家,讓他託了郵亭給寄了。」
支走了初春,周四郎拿起那錢匣子,數了數,取出一些放在懷裡,看了看匣子,嘆了口氣,又從懷裡取了幾張銀票放回匣子里。
英姐兒此時正在跟宋先生大發牢騷:「什麼見鬼的巨鹿書院,我看是蠢驢書院!那楚姑娘,我看著連本書都拿不動的樣子,還能管那麼大個書院?!都搬到山上去!做什麼?什麼爛規矩!」
宋先生只是默默地聽著不發一言。
英姐兒發夠了牢騷,心情平靜了好多,抱怨道:「師父也不說一句,我說得對不對?」
宋先生點點頭:「你說得很對!」
英姐兒開心得抱著宋先生的胳膊:「還是我師父最好!師父……其實我也知道四郎該去……可是……」
她低下了頭。
宋先生拍了拍她的背:「師父知道,你只是捨不得四郎……」
英姐兒眼圈一紅:「師父都知道,四郎為什麼不知道!」
宋先生拉著她的手:「師父知道是因為旁觀者清。你才開始跟四郎做夫妻,日後這樣的事多了去了。你跟他吵鬧不休,他就是低了頭,心裡對你的喜愛也會少了幾分。」
英姐兒嘟著嘴:「我才不稀罕!」
宋先生笑道:「對,咱們不稀罕。就讓他上山……願意去多久就多久……咱們不想他!」
英姐兒瞪了宋先生一眼:「師父故意取笑我!那……那我該怎麼辦?」
宋先生點了點她的腦袋:「還記得你的字謎嗎?心,你要了解你自己的心,也要讓對你重要的人了解你的心。四郎又不是神仙,事事都能猜得中你的心思,你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告訴他。」
「告訴他之後呢?」英姐兒有些不解地睜著眼睛看著宋先生,這法子聽上去很簡單,可是要做到還真不容易。
「怎麼告訴一個人一件事,讓他聽了以後有你想要的反應,是一門絕大的學問……一輩子也學不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仔細想想……你了解四郎嗎?」宋先生慢悠悠地道。
英姐兒低了下頭,她和四郎相識太短。
英姐兒從宋先生的屋子裡出來,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長大了很多。人生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容易……做每一件事,都有無數的法子,每一種法子都會讓你的人生走向不同的方向……。自己到底該怎麼說?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