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尾聲1

遠處是陡峭的山，籠罩在雲霧之中，周圍綠樹掩映，偶爾傳來飛鳥的啼鳴。

大會結束后，慕酒酒並沒有回分配的領地，而是暫居於雲尊殿中。

她發現dwan整個身子胖了一圈，變成了一個加厚般毛球。

慕酒酒感受著清風，伸了個懶腰。

周圍的景色很美，眼前的一彎湖水安靜碧綠，過了一會兒水面起了波動，慕酒酒好奇的伸出手，發現了一種晶瑩剔透的小魚，身上還有兩隻小翅膀，可愛極了。

「這是……」她不由自主喃喃出聲。

「翅雪魚。」身邊傳來腳步聲。

慕酒酒身邊掠過暗色衣袍，抬頭髮現是他后，露出一個動人笑意。

「湖裡怎麼養了這種東西？」

「以前記得你提過。」聞淵在她身邊站立。

「那行，等會兒就把它煮了，我還沒吃過呢。」

「誰做？」

「我們要派一個廚藝最好的人接受這項重要的任務。」她沖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風穿山過水而來，攜帶著湖面的水汽，攜帶著青草的味道。

慕酒酒望著此處景色，心中突然多了幾分安靜。

「美景當前，適合飲酒。」

「那叫人取酒來？」他挑眉。

「哇，你意圖不軌，居然想灌醉我。」她故意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話。

他注視著她的笑，眼底閃過微光。

「是的，我意圖不軌。」

……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湛藍的蒼穹下，碧樹綠葉，他們眼裡倒映著彼此的身影。

風路過也溫柔。

青湛在後面偷偷看著這一幕，笑得賊兮兮的。

「還記得月華靈界么？」過了會兒，聞淵突然開口。

「當然。」

是拿到風幽夢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與他搭上話的地方。

「今晚，應該就能開啟了。」聞淵望著遠處，目光有些飄渺。

「那到時候去看看吧。」她回道。

眼前是平靜美好的景色，心愛之人也在身邊，按理說，應該沒有什麼可憂心的才對。

可是這種心悸感究竟從何而來？

是錯覺吧。

……

靜夜，孤月懸挂。

淡薄月光流水般灑向大地，慕酒酒與聞淵行走在其間，她手中捏著一顆青黑色的石子。

月華石。

踏上這條小徑，周圍的景色逐漸發生變化。

慕酒酒記得他上一次進入的時候，看到了烈火灼燒的幻境，這次還會出現嗎？

令人驚訝的是，一片黑暗之後，竟然直接進入了月華靈界。

眼前的隧道依舊黑暗漫長。

「奇怪了，這周圍的靈器呢？」慕酒酒問。

上一次來的時候，周圍是或大或小的光點，其中包裹著許多功效不一的靈器。

聞淵沒有說話，神情逐漸變得凝重。

他從儲物環中拿出了照明靈珠，點亮了周圍的環境。

「這地方，改變很大。」他問。

「是的，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啊。」慕酒酒跟著他的步伐，小心翼翼地上前。

前方。

逐漸浮現起微弱的光，血色的花隨風搖曳，空氣帶來一種馥郁的花香，只是這味道並不罪人了，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

聞淵與慕酒酒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難以置信。

這一幕，似乎……

她似有預感的向前，來到那花海旁，伸出了手。

打開那層層枝蔓，映入眼帘的是——

一具具死狀猙獰的屍骨！他們的瞳孔中溢滿著憤怒與不甘，周圍甚至還有沾滿泥濘，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的血塊，模樣有點像是心臟。

腐朽的惡臭撲面而來，慕酒酒一瞬間有些反胃。

她終於知道之前的花香的味道，為何如此讓人不舒服，因為那馥郁中夾雜著死屍味。

而且這一幕……

那一瞬間，無數景象在她腦海中如同電影回溯。

是夢中出現過的場景。

她臉上帶著幾分茫然，帶著一絲不知所措，聞淵望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

「別怕。」他說。

她勉強笑笑，將之握緊。

眼前突然起了一道風，赤色的花瓣被捲起，從遠處逐漸走來一個人，他身著斗篷，整個人的面容都籠罩其中，看不清五官。

慕酒酒眼裡卻閃過一道奇異的光。

「盛滄瀾……」

她一字一句道。

對方的身體一頓，逐漸抬頭，露出了那張五官溫和，眼底充滿邪性戾氣的臉。

果然是你。

「你很有趣。」盛滄瀾漫不經心的說道：「說起來，你似乎是這具身體的徒弟？」

慕酒酒沒有搭話。

對方也不在意，神情鎖向聞淵：「你是蒼穹神尾選中的人，它要死了，你知道嗎？」

就在話音落下的這一刻，空氣中突然升騰起一道巨大的漩渦，無數血紅色的花瓣被捲起，接著，成千上萬隻光翼之蝶撲面而來。

或者稱它們為光翼之蝶已經不準確了，它們再也不是那聖潔耀眼的金色，通體血紅，前端甚至長出了觸鬚，近距離看會發現其間浮現了一個鬼畜人臉的形狀。

「後退！」

聞淵迅速反應過來，雲血劍已經出現在手間，赤紅色的光芒一閃，瞬間一大片就這樣倒下。

可是這樣還遠遠不夠，成千上萬隻血蝶徹底擠滿了這個地方，它們發出一種尖銳的聲音，聽到之後讓人生出一種頭暈目眩的噁心感。

慕酒酒緊隨其後，拔劍出鞘，將身前那幾隻血蝶一劍斬去。

她發現這種生物似乎極度嗜血，之前有一隻不小心落在了肌膚上，頓時有種身體內的力量都被吸空之感。

等她好不容易將之除掉，發現肌膚上面留下了一個極其明顯的印子，與白皙的肌膚進行對比，有一種驚心之感。

她毫不懷疑，若是之前下手慢了一步，渾身的血液都會被吸噬乾淨。

這些東西，究竟怎麼回事兒？

而且這些血蝶若是被放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聞淵已經被這些血蝶包裹，無數血蝶的屍體掉落，然而又有更多盤旋而來。

他整個人衣袍當風，身形快得幾乎成了一道光影，與此同時，耳邊出現「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正在長出。

慕酒酒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他的肩骨上竟然長出了黑色的骨翼，上面閃爍著細碎的電光。

「你快走。」他沖慕酒酒喊了一句，目光凌厲的望著前方。

盛滄瀾好以整暇的望著他們，他並沒有出手，嘴角帶著笑意，目光像是在看垂死掙扎的獵物。

「你瘋了。」慕酒酒揮出一劍，大喊道。

這種情況，她怎麼可能留下他一人離開。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因為自己身體周圍竟然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這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她往後退去。

慕酒酒眼底起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她拚命地拍打，甚至試圖用靈力擊碎，可是也無濟於事。

在某個瞬間，她也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這種不僅表現在功力的強弱上，還有術法上。

眼前的聞淵外袍已經破碎，露出他精壯的上半身，黑色的骨翼在他身後，電光所接觸的地方，瞬間化作齏粉。

這是與她在一起時截然不同的狀態，他整個人幾乎化作一個人形殺器，即使隔得這麼遠，也能感受到其恐怖的力量。

這算是什麼？逞英雄么？

一陣無力感襲來。

以前以為若是變得強大了，便逐漸能夠掌控一些什麼，如今才發現，無論成為什麼樣的人，那種無力感都是伴隨著一生的。

就在此時，風月幽夢光芒一閃，一道潔白的影子浮現……

……

另一處地方。

殷舟做了個不太美妙的夢。

清風拂過他的面頰，帶著一種奇異的腥味。

或許是一雙手。

他能感覺對方似乎觸碰了自己一下，觸感很輕。

過了會兒。

他費力地撩起沉重的眼皮，試圖睜開眼睛。

光線像一柄劍，輕易地破開了他眼前的黑暗，朦朧的微光中逐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殷舟感覺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等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你還好么？」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闖入了耳朵。很輕柔，也很熟悉。

周圍回蕩著蟲鳴之聲，殷舟此時腦子裡還有些不清醒，帶著些許的眩暈。

可這一切，都在聽到那聲音的一刻，瞬間清醒。

因為太過熟悉。

那個午夜夢回見那個對他笑的人，是無數次寂寥飲酒時，總會回憶起的人。

宣覓。

等到這時，殷舟才打量周圍的環境。他發現自己是在一張床上，窗前有兩片朦朧的薄紗，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

拉開之後，所有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溫潤的眼眸，清秀的五官，望著人彷彿就帶著盈盈笑意，五官不算是絕美，可是氣質出塵。

殷舟呆愣的看著她，他離她那麼近，足以看清她清晰可見的睫毛，以及她瞳孔中自己的模樣。

你原諒我了么？

他想問，可是又沒有問。

這些年你去了哪裡？你過得好不好？我以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月你可曾想我？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那日在青樓，僅僅只是舊時知己邀約他一起去吟詩喝酒。他素來有許多紅顏知己，維持著微妙的關係，但遇到她后，他是真的想過，逐漸將之淡下的。

突然便想起那日橋上相見，她渾身虛幻的模樣。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想傾訴的言語太多，凝結在喉中，卻不知如何開口。

殷舟輕聲開口：「你......」

或許是由於太久未飲水，他的語調沙啞不成調，可他卻毫無察覺。

「先喝點水吧。」她出聲，遞給他一盞茶，裡面盛滿了盈盈清水。

殷舟沒有動，目光依舊緊緊的鎖住她，彷彿害怕她下一秒就要消逝一般。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眉目展開，蕩漾出一個安撫的笑意，輕聲說：「我在呢。」

眼底忽嗆出淚。

他立即垂目掩飾，伸手接過綠葉，飲下。

這水清冽，帶著幾分微甜之感，瞬間撫平了嗓子里的乾澀。

殷舟垂眸，遮掩住了眸中情緒，手指卻微微顫動。

他很想告訴她，他這些年過得不算特別好。醉生夢死間的假意歡愉，無數沉溺於紙醉金迷的歲月。

有時候演著演著，自己都信以為真，但那虛偽的充實比轉瞬即逝的穿堂風還要短暫。

他嗜酒，豪飲過後笑幾句人生須盡歡，期待著一次又一次短暫的麻痹，次日醒來，總是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有一年，他在山腳處看到了一個人，他從她身後望過去，那身影和夢中的背影重合，他狂奔過去，心底也不知是在期待什麼。究竟是期待看到她還是害怕看到她，若真是她，那他又該如何解釋？

他呼喊著她的名字，一想著她，眼裡便染上幾分期待，而等那女子轉過身，那笑意便凝滯在臉上。

她們相似的僅僅只是一個背影罷了。

後來他走了許多地方，遇到了很多跟她相似的人，卻再也沒有遇到一個她。

生平所遇的許多人，多少都有些她的影子。

她當初給他送的那些小玩意兒，他都留著，用錦盒封好，放在隱秘的地方。

當年他總是假意嫌棄，其實沒有，他很喜歡並且珍惜著。

殷舟放下杯子，輕撫嘴角。

無意間摸到自己的下巴，上面有些粗糙，太久沒打理，都冒出了胡茬。

隨意洒脫了這麼多年，他難得有些局促起來。

或許今日出門前應先打理一遍，啟程之前，應該帶上那件暗紫色錦袍。

等等。

……

他神情變得鋒利起來。

出門之前，酒樓，後來遇到的黑衣人。

這些畫面影影綽綽在眼前閃過，像一張破碎的布終於拼湊起來。

不對。

殷舟稍微後撤一段距離。

她有影子，神情生動，周圍很安靜，一切都顯得很美好。

他豁然出劍——

宛如流星在此刻爆炸，瞬間擊碎了眼前的虛幻，畢竟是殷之世家的人，他持劍極穩，每一次都直擊要害。

「殷舟，你這是做什麼？」眼前的她眸中起了水光，看起來多了幾分凄苦之意，宛如風中一朵搖搖欲墜的花。

「你不是她，她從不這樣叫我，而且……」

她也沒有原諒我。

對方見他神情堅毅，眼神逐漸冷下來，神情也逐漸變得僵硬詭異。

周圍的一切逐漸發生變化，他並非是在床上，眼前的少女也是假的，她逐漸變成了僵硬的玩偶，雙眼外凸，顯得有幾分詭異。

殷舟環顧周身，發現身上的衣袍有些發皺，上面沾著泥土和血跡，頭髮上頂著不知哪弄的枯草，額變幾縷碎發散落。

周圍是層層疊疊的岩石，空氣中是一股血腥的味道，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就在此時，前方突然起了微光，一道透明的屏障飄浮而來，一個少女被包裹其中，她的長發披展開來，神情帶著幾分茫然。

有些眼熟。

要是更讓他在意的是，她身旁那道虛幻的影子。

他目光瞬間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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