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變

第十二章 生變

夜已深,萬籟俱寂,原先外頭零星的光點,也搖搖晃晃的滅了下去。

瓊花和嚴炎就這樣依偎在床上,閉著眼睛,但誰也不曾睡著。

「你不覺得,有些熱……」瓊花的手觸碰到了嚴炎的手臂,下意識的縮了一縮。

「的確,大概是有點擠。」說著,嚴炎嘗試反轉了一下身子,「現在會不會好一些。」

瓊花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床頭的燭火燃燒著。

「我聽說,民間新婚之夜,會點上紅燭,若是燒完了,則能白頭偕老。」

瓊花的手突然被嚴炎抓住,他的眼睛里滿是璀璨的星光,像是跳躍的火苗,就這樣望著瓊花,「我定會求父親,再上門提親的,瓊莊主一定會承認我的,若是一次不行,便兩次!」

他的唇被瓊花用纖細的手指堵住,瓊花只是笑著,隨後慢慢蹭到了他的懷裡,「倒也不是很急,我還需要想想……」

「為什麼還要想!」嚴炎翻身坐起,一臉焦急,「方才我不是喝了一整壺茶了么!若是不夠,我再去喝一壺!」

「呆瓜,你小聲些。」瓊花慌忙拉著他躺下,躲在被子里,悄聲道,「我還盼著你再多給我寫些信呢,不是送來了新匣子么,若是這麼快成了親,你便不會給我寫信了。」

「寫!絕對寫!只要夫人說!要多少便多少!」嚴炎感受著瓊花呼出的熱氣,臉上不由得泛起了紅暈,「就是再寫一百個匣子我也寫,寫到咱們都變成白頭髮老頭子老太太。」

「你真是,」瓊花本想再給他腦袋上敲一下,后又轉而放下了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今天罵了你太多次呆瓜了,不能再罵了,不然真變成獃子了,我可怎麼辦。」

「嘻嘻嘻,夫人善解人意~」

「別蹭鼻子上臉!你個!」

「打我罵我都行,我是個呆瓜獃子都好,夫人可千萬別生氣,氣壞身子我心疼。」

「油嘴滑舌……」

醒來時,房中已沒有嚴炎的身影,瓊花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昨晚鬧得有些晚,現在還是有些犯困的。

抵著門的椅子不見了,這傢伙倒真是膽大,看來是天未亮,大搖大擺的從正門出去的,倒不怕被人發現。

瓊花心中這樣想著,隨即轉到了昨晚喝茶的桌旁。昨日嚴炎用的杯子還擺在那兒,杯子下頭,是一張紙。瓊花饒有興趣的打開來看了看。

【夫人

此去山高水長,萬望夫人安康,千里萬里心猶在,勿念。

只願夫人心似吾心,定不負夫人相思意。

炎】

這個呆瓜……不知為何淚水就這樣流了出來,倒不是難過,只覺得原先心裡空白的一處被什麼填滿了。

「什麼山高水長啊,不過是今日與明日,我才不會想你這個呆瓜……」瓊花明明是開心的,感覺那種從未有過的情愫都快要溢出來了,她也不去擦拭眼淚,小心的將紙張疊起來,放在了新的匣子中。

「這個,就勉強算作新匣子里的第一封信吧。」

院中,瓊三娘留下了一句,「你休想」,便甩了袖子離去,留下滿臉淚痕的嚴炎低垂著頭嗚咽,像是一頭受了傷的小獸,不停地抽噎。

「我這樣樣子,很好笑吧。」他依舊干噎著,不去看尹嫻一行人,「你們留在這裡也沒用,她瓊三娘一向如此。」

「你說一向如此?」尹嫻從懷中掏出帕子,沾了些水,替嚴炎擦去臉上的淚痕,嚴炎慌忙躲開,一副嫌棄的模樣,無奈,尹嫻只好收起帕子,退了幾步,拉開他與自己的距離。

「她以前也這樣對你?」

段華年慍怒,「你不要與他廢話了,外頭冷。」

「她對我怎麼樣都無所謂,」嚴炎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你們應該問問,她怎麼對瓊花的。」

「若是你們放了我,我日後定會重謝!」他掙扎了一下,感覺身上的繩子似乎比昨日鬆了一些,但是他忍著,不做聲。

「我們不過只想來要酒,這些私事,與我們無關。」段華年擋住了尹嫻,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冷淡和蔑視,叫人在這寒天之下更生寒意。

嚴炎輕笑了一聲,「那就勞煩送我去放個水。」

「什麼放水?」尹嫻湊過來,有些疑問,忙被段華年塞到身後。

段華年招呼了一下院子里的下人,「自己和他們說去,我們不是這兒的主子。」

「多謝了。」留下了這句話,嚴炎便交換了一個面相老實的粗實,拉著自己去了院外。

段華年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不好直說,便給身後的伍十使了個眼色。伍十同段華年多年,對段大帥心中所想可謂是一清二楚,於是摸著自己腰間的刀槍,也悄悄跟了過去。

尹嫻見伍十走遠,有些不好意思,「原來放水是這個意思……」然後拉了拉段華年的衣袖,「你讓伍十跟過去,是怕嚴炎跑了?你不是說不管的么?」

段華年面對著尹嫻,露出了一副寵溺的姿態,「我是不想多插手,不過若是他跑了,對瓊花庄,對你我都不算安全。」

「你當真只是這樣想的?」尹嫻眨巴著眼睛,眼底全是笑意。「不過你這幾日都不笑,果然還是因為我任性,惹到你了。」

「你倒知道自己任性,」說著,段華年便用拇指按了一下尹嫻的額頭,「你這樣就算拿到了瓊花酒,喝的人也不會高興的。」

尹嫻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瓜子,「半途而廢功虧一簣可不是我的作風。」

「你啊……」

段華年才想繼續說道,院外傳來了僕人的驚叫,「來人啊!跑了!歹人跑了!」

段華年連忙抱起尹嫻,朝著瓊三娘的屋子走去。一時之間,庄內騷動,下人們都抄起了掃帚木棒之物,敢到外頭搜尋嚴炎的下落。

「能在伍十眼皮子低下溜走,看來伍十退步了,是時候退休了。」

尹嫻紅著臉,敲了敲段華年的胸脯,「你不如誇夸人家嚴炎身手不錯啊,話說快放我下來,我能走!」

段華年沒有回答,但是臉上分明寫滿了:不行,不行,不行。

尹嫻只得作罷,然後反應過來,慌忙問道:「去瓊三娘的屋子是為何?人家還在裡頭呢!」

段華年不曾聽勸,用力敲著門,「要想活命就給我開門!」

三娘倒也不墨跡,不消幾秒,婆婆便打開了門,一臉驚惶。

「婆婆莫要慌,我同瓊莊主談談。」

「哦?談什麼?活命?」瓊三娘半披著一件純色的裘衣,半眯著眼,猩紅色的指甲就這樣撐在臉頰上,「無所謂活不活的,誰要結果了我,叫他趕快。」

「嚴炎跑了。」

瓊三娘冷笑,「呵,我倒是什麼,也不是新鮮事。」

尹嫻見氣氛緊張起來,慌忙打著圓場,「雖然我們的人跟著,嚴炎還是逃脫,不過他目的未達成,應該不會罷休的,還是會來找您,所以我夫君便想過來確保您的安全。」

「哦?目的?」三娘倒真的是一點也不屑,「這回的目的是勾引我女兒還是騙我家配方?你讓他小子來便是了,不消你們費心。」

「我們也沒這個閑工夫管你,」段華年打斷話語,「不過是想同你做個交易。」

「我沒興趣同你們交易……」

「用他嚴炎換你莊上一壺瓊花酒,你換不換。」

「不換。」

「那我便助他,一把火把你瓊花庄從裡到外燒個透,到時候,要東西,我可不會問你。」段華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道,不像是在開玩笑,瓊三娘一驚,肩上的裘衣掉落。

「瓊莊主明白人,可願意同段某做這筆交易?」

瓊三娘雖沒有回答,但是臉色已是十分不好看,由婆婆攙扶著,進了裡屋。

出了瓊三娘的房間,段華年依舊沒有要將尹嫻放下來的意思,儘管尹嫻有些掙扎,但他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別動。

「你怎麼確定,瓊三娘一定會答應你呢?」

段華年望了望外頭皚皚的大雪,「你還記得嚴炎曾說過,瓊三娘心中第一位便是這個酒庄。」

「所以,」尹嫻的語調突然有些悲傷了起來,她想起了方才跪倒在地,求著三娘的嚴炎,心頭一緊,「所以,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及酒庄在她心中的分量么?」

「誰知道呢?」

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起來,瓊花究竟為何而去的,成了縈繞在尹嫻心頭的頭一號問題。本來還想著不再多管,可是瓊三娘和嚴炎兩人落寞的神情一次又一次浮上來,她怎麼也無法排遣。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么?

瓊三娘身旁的婆婆此時從屋內走了出來,看見尹嫻段華年二人,神色一變,下意識想要離他們遠一些。也是了,段華年方才對瓊三娘說的那些話,著實是狠辣,婆婆雖說心慈人善,但受驚,也是正常的。

「婆婆……」尹嫻硬是擠出了一個微笑,「事到如今,不如你同我們說說清楚,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吧。瓊花小姐究竟是為何去世,嚴炎和瓊三娘又是如何生恨的。」

婆婆才要開口,心中堤穴崩塌,一時沒忍住,渾濁的雙目中就淌下兩行老淚,她強行掩面,回頭看了看瓊三娘的屋子,哽咽不止。

「求二位不要怪莊主。嚴公子和瓊花小姐都是無辜的,全是老奴!因為老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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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弦空思斷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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