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燃盡
篝火就這樣熱烈的燃燒著,不時有燒斷木柴發出的霹靂聲。
瓊花穿著白色的衣裳,那是她在品酒大會上起舞時穿著的,通體的白色,和她的肌膚極其相稱。她散落了青絲,除去腰間那串鈴鐺,再無別的裝飾。
不過她的臉上尚有紅色的掌印,嘴角掛著未擦乾淨的血絲,略顯得有些詭異。
「瓊花!」
嚴炎用盡了他一生的力氣,即使自己的腿腳被凍的毫無知覺,他也不顧其他朝瓊花跑了過去。
「還不快拉回來!」
嚴莊主連忙指揮下人去攔,下人們望著高台上突然出現的瓊花出了神,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慌忙去拽嚴炎。
瓊花也不顧風大,任由寒風吹著,素色的裙擺就這樣在風中散開,那是何等美麗的景象。夜色之中的一抹白色,她生的便極美,如此裝扮,讓人怎麼也移不開雙眼。
「阿花!你在做什麼!快回屋裡去!」
瓊三娘的聲音在這片嘈雜聲中,顯得這樣的微弱,她甩開了護在她身前的婆婆的手,也向高台跑去。
她覺得不對勁,那是她的女兒,她三歲領養了瓊花,雖說不是生母,但她在乎這個小小的姑娘,她知道自己平日里太過霸道,保護過度,她也知道瓊花恨她,但是她不想傷她,更不想別人傷她,騙她。三娘不管那些在外頭舞棍棒亂戰的下人們是否會誤傷到自己,一步又一步,接近那檯子。
瓊花望著檯子下頭燃著的篝火,燒的是那樣的往,熱氣蓬勃,就這樣掃在她的臉上,她覺得格外的暖和,從未有過的舒心。
「瓊花!」
她的兩側傳來了不同人叫喚她的聲音,即使人群喧鬧,她分辨的出來。
她望著下頭廝殺的人們,她笑了笑,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在為和而斗吧,說句實話,她也不知道。她昏過去不過片刻,便醒了過來,庄內的人都拿著棍棒朝外頭趕,也不去看管她,她便知道,今天的自己,生了事了。
她一生的記憶都是在這瓊花庄度過的,除此之外,她對外頭所有的印象,只停留在嚴炎寄給她的信里。
如今,嚴炎應當是被他的家人帶走的,他會怎樣呢?和那位不知內情的袁小姐結婚生子?想到這裡,她的心臟便覺得停滯兩秒;那自己呢?
瓊花庄會怎樣?知道嚴炎新婚之夜居然逃婚想帶著她私奔,她會成為瓊花庄千年難消的罪人,給酒庄蒙羞。
她不想看著嚴炎與他人廝守,也不想因為自己給三娘徒增麻煩。
她從衣櫃里取出了這件素衣,她穿著這件衣裳橫空出世,面見眾人,如今也該穿著這件衣服,去將瑣事了結。嚴炎也好,三娘也好,他們本該過得安穩平安。
她就這樣站在檯子上,目光望著被人拉住的嚴炎,一滴淚就這樣從臉上滑落下來。
「炎,你究竟是怎樣,愛著我的呢?」
她沒有猶豫,笑著閉上了眼,從高台一躍而下,篝火瞬間燃的更旺,濺起了火星。
「瓊花!」
嚴炎感覺自己的雙腳終於失去了意識,他軟癱在地上。打鬥的眾人也都停了下來,不知誰喊著救人,這才慌忙擠著去滅火。
「瓊花……瓊花……」
人群圍成一道道肉牆,嚴炎怎麼也撥不開來,他的嗓子叫啞了,只覺得眼前的人影重疊,漸漸地,再看不見別的,栽倒在雪地中。
「花!我的阿花!」
瓊三娘去拉,可哪裡拉的住,不過是扯下了瓊花身上的幾片布條。瓊三娘也不管其他,上手便去火堆里撈,手上的皮膚就這樣被灼燒的散發出難聞的焦味。
「花!我的女兒!我的阿花!」
三娘的眼裡滿是淚,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也不去擦,依舊去撈,但是那火勢如潮,霎時之間,燒的不過是骨與灰了。
三娘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極燙的硬物,那是瓊花一直佩戴的鈴鐺,那是她送給瓊花的,鏤空的銅身,裡頭有一片雪花。如今那銅鈴被燒的一般炭黑,樣貌醜陋。
瓊三娘軟癱在火堆旁,也不管銅鈴燙手,就這樣抓著鈴鐺,在那兒神智有些不清,傻笑著呢喃。
「花……我的花,娘抓住你了,娘抓住你了。」
那一晚,瓊花花海的花,不知為何,悉數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