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賞罰日
撲通!撲通!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好像蓋過了周圍的一切。
放鬆祥和的氣氛還沒享受片刻,就又遇上了華瀾帝國的軍隊,長風欲哭無淚,偏偏還在他動彈不得的時候,連跑路也做不到。
腳步聲停止,提在嗓子眼處的一顆心彷彿也跟著在這一刻凝固。
那種獨特的清香繞過長風的嗅覺,不刺鼻,卻很好聞,而更奇怪的是,這種氣味竟讓他慢慢靜了下來,就像是投入到了淡淡的薰衣草花圃之中,讓人舒緩著神經,異常舒服。
而就是這股清香的女主人,就這樣緩緩地在長風和米爾面前就地坐了下來,還剩著一個看上去比米爾大一點點的女孩,在一旁假裝看著風景站著。
女孩靚麗的紅髮,單馬尾在微風中輕輕地擺動著,一身火紅色鎧甲,那平滑漂亮的流線訴說著不凡,只是她卻時不時一臉警惕地瞄著長風這邊,隨即又看似認真地望著周邊風景,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
拙劣的演技讓人啼笑皆非,或許是清香的寧靜作用,長風倒也覺得她十分可愛。
和我們一般大,卻從軍了嗎。。。
而坐下來的女人就十分成熟了,她看上去約三十來歲,同樣一頭火紅的束髮,她的眼炯炯有神,微笑猶如春天的風兒一樣拂過長風的心口,和烈日下的樹陰一般,暖洋洋的,又很舒心。
長風這才發現,女孩和女人除了發色一樣,她倆的眼睛也極為相似,煥發的眼眸透過細長的睫毛無不散發著英氣。
她倆不是母女也是親戚吧,長風暗自想道。
他已經完全不知覺,自己的擔心在女人的溫柔一笑之下,已經悄然散去。
也給了長風能靜下心來觀察女人接下來要幹嘛。
女人叫姬月,而在旁邊依然警惕著長風米爾的女孩是她的二女兒,安嬋。
這隻軍隊,的確如長風所想,它來自華瀾帝國,而安姓在華瀾帝國是具有十分特殊的意義的。安雲,鶴岱,水之瀾三個異姓王各自統領著一軍,而安雲,便是安氏的當代族長。
姬月就是這位和鶴岱齊名的安雲妻子,安氏王后。而當代安氏更是除了大女兒安蓉,一家上下皆是靈印戰士,姬月作為王后,竟也統領著一路偏軍,本人聽聞更是驍勇善戰。
此時,姬月並沒有表明身份,長風米爾自然對她和一旁的安嬋無從知曉了。
他們只知道眼前的阿姨,對他們似乎並沒有惡意,在姬月充滿著關懷的溫柔注視下,米爾也逐漸放鬆了身體。
姬月的視線從長風胸口那看上去手法就很生疏血跡斑斑的破布條上收回,這才抿嘴一笑柔聲說道:「兩個小傢伙,好像遇見了一些麻煩?」
大將之氣下卻也有著繞指柔的溫情,讓人酥軟心安。
從姬月和安嬋的鎧甲樣式中就能看出個大概,對方是華瀾帝國的人,而對於華瀾帝國,長風此時是半點好感度都沒有。
雖然眼前的兩人看上去和那個姓鶴的惡魔畫風完全不同,但經過了一次不知是戰爭還是屠殺洗禮的長風,對於姬月的關心,長風和一旁站著的安嬋一樣,心中仍有些警惕。
面對著對方的身份,長風和米爾在放鬆下也並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說什麼,說我被你們的鶴岱將軍給砍了?還沒死?
別說對方不相信了,要不是親身經歷,他自己也不信。
小孩子的表情最不會騙人,眼前的兩個孩子警惕的樣子和自己的女兒如出一轍,頓時哭笑不得。
部隊很長,仍在整整齊齊地行軍著,這是姬月的命令,軍隊不可能因為她的一己之私延誤行程。
正當姬月想繼續說些什麼,突然,從北方發出一陣巨響,四人頓時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透過繁枝間的縫隙,長風只見星星點點五彩斑斕的靈力從天而降,揮灑下來。
這道奇異的光景範圍極大,看不著邊,彷彿邁向整片大陸。
長風知道那是什麼,只是他有些驚訝的是,根據四處擴散的方向來看,這道光景的起點竟是米爾之前手指目的地,直插雲霄的峰巒!
只是這座峰巒實在是太高了,高到根本看不出這道覆蓋整片大陸,白日里的星羅棋布,是從這座峰巒雲端之上的哪個部位發出的。
而這道光景,長風不僅知道,而且更是熟悉,不,應該說,靈印大陸的居民都知曉它是什麼。
原來今天是到了『賞罰日』嗎,靈印大陸自從長風記事起,每一年的一天都會出現一次這樣的光景,它讓正義之人勇氣迸發,也讓邪惡之人喪膽,對於沒有凝聚靈印核的普通人,卻可以使他們中身患重病之人得到好轉,算是一種庇護吧。
今年的賞罰日,來的可真早,鶴岱那混蛋終於連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吧,哈哈。
五彩斑斕的星光靈力,不受任何的阻礙,從樹榦,從枝葉,散落下來,站著的安嬋最先碰觸到這些星光,接觸的同時瞬間融入了身體,然後安嬋身上發出了一道暗淡的紅光,漸漸散去。
這是被『懲罰』了!安嬋驚訝的小嘴微微張起,還沒等她看著自己的娘親開口,那道暗淡的紅光同樣從姬月身上亮起。
感受到身體內流動的靈力緩慢了幾分,姬月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軍隊,每個人散發出的光芒組成了一大片的白光,還有那偶爾參夾在其中,和姬月安嬋身上一樣的紅光。
不過好在,那些散發著白光的士兵們,頓時一解疲憊之意。
「賞罰日」對於普通人來說,只有恩賜。
姬月秀眉一挑,進入了思考,有些飄飄然的視線下意識地看向了一側的長風和米爾。
而長風看著在頭頂飄揚下來的星光,心情又是一番滋味,他期待著什麼,同時也擔心著什麼。
五天前的面對死亡,他曾成功凝聚起了靈力,有著和他認識的一階靈印戰士的同伴不相上下的破壞力甚至過之不及。
重傷之下,對於是否能凝聚靈印核也無從知曉,那麼,他現在算是普通人,還是靈印戰士呢?
他期待著,是自己不再是他們口中的廢物,擔心地,自然是面對著敵國軍人,靈印戰士的身份會讓他和米爾陷入萬劫不復。
飄蕩著,長風就這樣死死地盯著那些飛向他的星點,劃過額頭,掠過鼻樑,在矛盾的注視下,始終還是落在了他的胸口處,從血跡斑斑的布條中鑽了進去。
是普通人的白光,還是靈印戰士中被懲罰的紅光,被獎賞的金光,和那不賞不罰的藍光?
一時之間,長風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自己此時會發出什麼樣的光芒。
也許,還是藍光吧。哪怕是陷入危險,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也想活出自己啊!
白光,不待長風內心的咆哮結束,從米爾和長風的身上迸發,看著猶如被判刑的自己,長風內心一口老血噴出,情緒激動下,胸口的傷口彷彿更痛了。
這不得不讓長風直想罵娘,普通人就普通人吧,但說好的治癒傷口呢?!這賞罰日對他不僅是心口上捅了一刀,甚至還享受了一番靈印戰士被懲罰的物理盛宴!
看著一旁剛被『懲罰』一臉悶悶不樂的安嬋,長風此刻卻是羨慕的要死。』
老天,你玩我呢?!
看著長風和米爾身上的白光,姬月回過神來,眼神柔和了許多,不止怎得,卻又多了一絲憐憫,在她眼中,此時情緒激動的長風也變成了想蹲下身來,親吻這片大地,感謝上天的饋贈。
長風確實很激動,只不過他想噴這所謂的上天,目光更是下意識地看向了那雲霄中的雄峰,不由地想到,那上面住著的其實是一群魔鬼?
等等,米爾好像就是想帶他去那裡來著!
但還沒等長風多想,一隻柔和的手輕輕撫摸上了他的額頭,好溫暖,長風趕忙將眼珠子轉了回來,是眼前這位英氣下卻又透著柔和的女人。
長風卻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好奇怪,明明是陌生人的手,卻感覺一點兒也不生澀,反而,反而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就像,對!就像是。。。回到了家。
同時長風也從姬月的眼神中看到了那明顯一怔,是自己的表情太過於羞恥了嗎。。。想到這裡,長風趕忙收起了表情。
長風的正色讓姬月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微微一笑,收回了纖長的手,隨即起身,示意了下旁邊的安嬋。
他的頭髮,眼睛,鼻子。。。終究不是他罷。
而安嬋因為突發的變故此時異常的聽話,母親的撫摸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髒兮兮的小男孩時的異樣雖然看在眼底,心中固然再多疑惑,卻也沒此時詢問。
今天的賞罰日,對於華瀾帝國來說猶如一次重鎚!
將手中的糧食口袋輕輕放在了未曾受傷的米爾面前,便轉過身去輕步跟上了走向軍隊的娘親。
兩聲馬的嘶吼,馬蹄聲響起漸行漸遠,母子二人的身影慢慢淹沒在浩蕩人群之中。
不過只是一小會兒,那個小姑娘卻又騎馬回來,在長風的身上扔下了一條鮮紅的長圍巾,臉上的表情一改之前,充滿著靈氣的雙眸竟噙著少許晶瑩,看著長風,一臉的可憐之意。
「這個給你,你們好好過活下去罷。」說畢,勒馬轉身就走了。
而長風看著那個身影真正的消失了,心中卻不知為何空蕩了許多,注意到這一心理變化后,長風不由地緊閉上雙眼。
心中對那層莫名其妙的依賴十分不解,長風強行壓住了這個念頭。
哼!華瀾帝國的人又有什麼好的!和鶴岱一個陣營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對!就是這樣!長風像是說服了自己,緩緩睜開雙眼,卻又因米爾正在探視的那慢慢裝的一口袋食物,和胸口處的紅色圍巾,沉默了。
而姬月這邊,快馬來到了隊伍中間的位置,安嬋雖年齡尚小,馭馬起來卻也不比姬月慢上多少,后一步也來到了一輛裝潢低調的馬車旁。
馬車窗帘輕輕被一隻玉手掀起,比起安嬋那還稚嫩的聲音嫻熟一些的清脆女聲從馬車裡傳出。
「懸賞日戰士被罰,我觀周圍將士無一被賞,弗雷帝國又以靈印騎士為主力,怕是這個年,儘是弗雷帝國大優。娘親切莫衝動行事,讓鶴家隨意搶佔風頭罷。」
說話的正是姬月的大女,安蓉。安氏中唯一一個沒有隨著親人的腳步,走上戰士這條路,如今卻以僅僅比安嬋大上三歲的年紀,修鍊到了二階靈印法師,這番成就足以在同齡人中傲視群雄!
而更可怕的是,安蓉那遠超同齡人的智慧。作為安氏下一個繼承人,從發光發熱開始起,她一直是家族的驕傲。
姬月對於自己大女兒的想法自然不會漠視,卻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沒有繼續開口。
這個提議,她和安蓉想法一致,只是,只是她腦海中卻也無法忘懷那個靜靜盯著她的注視,這種感覺很奇怪,卻又說不上為什麼,只是她現在覺得,有某種東西離她越來越遠。
過了半晌,馬車內這才又響起安蓉那成熟的小姑娘聲音。
「那兩個從鶴家軍刀下走了一圈的漏網之魚可是有讓娘親在意的地方?」
未見其面,僅僅從猜想中就得知了長風米爾的身份!
緊跟其後的安嬋張大了嘴巴,眼眸之中還殘留著晶瑩的她,可是當著面都沒看出什麼端倪,要不是姬月回程路上點出,並讓她送了那條姬月一直當珍稀寶物的紅圍巾,她直到現在,也只以為長風米爾只是尋常百姓,哪兒想得到他倆曾經也拿起武器朝向華瀾帝國過啊。
不愧是大姐!
而長風和米爾,她只是覺得他們可憐,鶴家軍太過於殘忍,他們連靈印核都不曾擁有,還和自己一般大,如果自己不是靈印戰士,又是否有勇氣隨軍出征呢?
而鶴岱的前線戰報傳來時,他們又何曾知道,長風一等人是被逼強行徵用的。
姬月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思緒隨著腳步馬蹄激起的漫天長沙飄向遠方。
隨即她鼻子微紅,笑中帶著溺愛和無盡的思念,看向她的兩個引以為傲的女兒。
「你們的三弟,奉兒,如果現在還活著,應該也像他一般大吧。」
三弟,安奉,至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