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毫無意外的,趙明煦又被擋在了外頭。
「去跟你們娘娘說,她想知道的,朕都告訴她。」趙明煦淡淡道。
之秋低聲應了,快速的進去,又很快出來,恭敬的對趙明煦道:「皇上,娘娘請您進去。」
趙明煦頷首,終於邁進了碧落齋的大門。
身後的之秋等人也悄悄鬆了口氣,自從玉山回來,娘娘便與陛下彆扭上了,不肯見陛下,連御制司都不管了,她們這些攔在門口的奴才可真的是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陛下,好在,今日娘娘終於肯見了。
裡間,趙明煦進來的時候,琉璃正偏著頭,出神的望著窗外,似是聽見了身後的動靜,琉璃轉身,神情落寞,眉宇間透著憂色,下意識的想要行禮。
趙明煦緊走兩步將人扶著,看著眼前的琉璃,心疼的無以復加。
「怎得瘦了這麼多」,男人扶著她,伸手想要撩走她頰邊的一縷碎發。
琉璃偏頭躲了一下,輕聲開口:「你說都告訴我。」
趙明煦於是收回了手,低聲應了句:「是。」
於是琉璃便問了:「那日賈原說的,可是真的?」
「是。」男人頷首。
「怎麼做的?」琉璃追問。
「你知道,我一直為先帝抄寫佛經……」趙明煦將他如何想到,如何實施,以及三種香相剋之事一一說了,再無一絲隱瞞。
琉璃聽后久久不能言語,她明白了,為什麼宮中從不用熏香,為什麼駱醫師要定期給太后和自己請平安脈,趙明煦用過這個法子,自然也怕別人用這法子來害自己。
趙明煦見她沉默,緩緩開口:「琉璃,是朕對不起……」
「你為什麼不同我說?」琉璃忽然道,「你的苦衷、你的境遇我都知道,也明白這樣的爭奪就是要你死我活……」
琉璃頓了頓,她不是傻白甜,不會去責怪趙明煦為什麼害人,因為她知道,若是他不出手,那麼死的就一定是他自己。
「可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用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去殺人……」琉璃喃喃的。
趙明煦終於撫上了她的臉頰,愛憐的開口:「琉璃,你雖處事果決,但我知道你秉性純善,若真到了關乎人命的時候,而且要你主動去害人,你會良心不安的。」
琉璃沉默,因為她似乎無法反駁男人的話,和平年代,從小接受的教育和思想都告訴他,生命貴於一切,琉璃也不知道,自己若是事先知曉了,又會是怎樣一副煎熬糾結的光景。
頓了一會,她轉而又問:「所以,步雲霆給我香露也是故意的?」
趙明煦幾不可察的一愣,然後鄭重的點了點頭:「他精通醫理毒理,早知道月見紅草的特性。」趙明煦完全不介意拉步雲霆來墊背,甚至是十分願意的。
果然就見琉璃咬牙:「枉我還拿他當朋友。」
趙明煦心中升起一絲愉悅,看著琉璃對那姓步的咬牙切齒的樣子,他真是身心舒暢,不過很快他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得知了全部真相的琉璃,又將人給趕了出去。
之後,琉璃寫信狠狠罵了步雲霆一頓,那信的內容趙明煦一清二楚,因而毫不猶豫的就趕緊給蜀地的步雲霆送去了。
漸漸的,琉璃似乎是自己想開了,也不整日悶在碧落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她會時常去給太后請安,也會帶著家人在御花園中遊玩,甚至不久之後,開始接管起了御制司的生意,可就是對趙明煦依舊淡淡的。
倒沒有避而不見了,只是每次見面都像是例行公事,對男人的親密舉止躲躲閃閃,再也沒了從前的愉悅相處。
天祥二年的春節便在這樣別彆扭扭的相處中過去了,開春暖和之後,趙明煦忽然下旨,要微服出巡。
說是微服出巡,其實他就是想藉此機會,帶琉璃出去遊玩。經過了幾個月的嘗試,趙明煦是黔驢技窮了,想著琉璃那般喜歡去外面,索性便帶著她出去。
一行人從上京出發,一路巡視民情,了解百姓疾苦。趙明煦只帶了幾個親近的大臣,一路上也算是輕裝簡行。
琉璃穿著男子的衣衫,跟趙明煦一塊坐馬車。
馬車裡布置的異常舒適,即使路上顛簸,琉璃坐在裡面也沒感覺很難受。她手裡捧著一本話本子,瞧的入迷,不大理睬趙明煦。
男人找她說話,她也愛答不理,反正琉璃是不怕以下犯上的。
琉璃並不是不愛趙明煦了,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對步雲霆,她能罵一頓就原諒,而對這個男人,也許是太在乎的緣故,反而不能輕易放下。
趙明煦見琉璃不理自己,一味看書,心裡很不爽,但又拿她沒辦法,這個人,現在讓他打是狠不下心的,罵又罵不出口,看她皺眉就心軟,看她落寞的神情就更是心疼。
琉璃無論怎麼不把他當回事,趙明煦都拿她沒辦法。作為一國之君的他,也只能去哄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趙明煦也翻出一本書萊看,看了一陣便放下書去看琉璃,琉璃靠在軟枕上,看書看得津津有味。
她身上穿的雖是男子衣衫,但只是樣式像,料子卻是宮裡頭的柔軟輕薄的衣料,一身乾淨利落的衣裳這樣穿在她身上,也讓她帶上了些英氣,整個人看上去都不一樣了。
而且不知道她看的書到底是什麼,居然看著看著就眼角眉梢都含上了笑意。一張臉頓時熠熠生輝,美麗非常。
趙明煦看得轉不開眼,傾身過去將琉璃摟到懷裡,柔聲笑問,「裡面講的什麼,看得這麼高興,也講給朕聽聽?」
要是皇帝讓別人給他講書,這些人無不會恭敬無比,榮幸無比,激動而虔誠。但是,琉璃卻只是斜睨了男人一眼,臉上本來帶上的笑意都收起來了,要掙開趙明煦的懷抱:「裡面沒寫什麼。還有,你放開我,這樣抱著不舒服」
趙明煦被這樣拒絕也沒惱,只是抱著琉璃不放,繼續纏著道,「給朕講講吧,朕想聽。」
琉璃無法,掙不脫男人的懷抱,只得耐心的講起來:「就是一個窮書生,進京趕考……」
一行人輕車從簡,陸路水路,一路走一路看,往南邊去。
途經地域本該有官員接待,一番鋪張下來,該是十分麻煩。但趙明煦早有旨意,沿途官員不用接待,做好任上之事就好,要是讓皇帝發現轄區出了什麼事,定然會加重處理。
越往南邊走,天氣便一日日暖和起來,他們大多清晨和傍晚多行些路程,午時就停下休息,大多時候還是住路上經過的農家。
琉璃這些日子還學會了騎馬,清晨,太陽才剛出來,晨風清露,頗為涼爽,趙明煦把琉璃摟在自己身前,兩人同騎一匹駿馬,讓琉璃拉著韁繩控馬。
一路上草木蒼翠,田野里的莊稼長勢極好,不用說,這一年的收成定然不錯。
而這樣歲月靜好的相處,果然也讓琉璃的態度軟和了許多,跟男人相處時,也能不自覺的親切自在起來,這讓趙明煦十分愉悅。
既然是體察民情,他們一行人便大多歇在莊戶農家裡頭。
又行至一出村莊,趙明煦撩開車簾問:「前面是何地?」
阿策回道:「前面四里處,有一個村子,叫大杖村,這村子不小,能有二百來戶人家,咱們一路過來看到的二十來里的田畝都是那邊人種的。」
阿策帶領侍衛早前去探聽過了村子里的情況,聽到趙明煦問,便道:「公子可是要進村?」趙明煦抬頭看看天色:「不早了,今夜便在這大杖村借宿一晚吧。」
這話說完,車馬慢行著,眼見天色模糊的時候,便到了一處村落外。
果真是個有年份的老村落,村落外面是厚厚的土胚牆圍著。入村的地方,高高的修著幾丈的土塔頭,塔頂有射箭的孔洞,樓下有兩丈深坑,塔樓下放著弔橋,橋下深溝因久未放水,那下面長的都是草蒿子。
一行人進了村子,尋了一戶人姓張的人家借宿,這張家也算是富戶,兩進八間的大院子,大瓦房。家人雖少,卻也有幫工的奴僕三五人在來回跑著忙亂。
看趙明煦一行人相貌不凡,衣著貴氣,不敢怠慢。他家的主人甚至親自出來迎客,還讓未出閣的漂亮女兒來給他們上茶。
琉璃看了這小娘子幾眼,雖出身鄉村,但明顯比當初的宋家強多了,這小娘子看起來也是個小家碧玉,並不同於一般農婦。
她上了茶,又戀戀不捨的撇了趙明煦好幾眼,臉頰上也飛出一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