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鎮壓張帖兒
在此之前,七星山脈是一處山根殘破的山脈,在外界勢力的控制下,這座硬生生被符籙力士和搬山神物扛過來的山脈雖然落地,但從未再生髮過山根,因此這座山脈也就沒什麼靈氣可言,更別提氣運一事了。
紅燭鎮雖然曾經貴為前朝帝都一角,但前朝帝國高台已成廢物,山河破碎,早就沒有可以延續的氣運傳承,再加上這裡被老掌柜收攏了千萬亡魂,無時無刻不在啃食著鎮子里固有的氣運,這是一種坐吃山空的局面,即便是紅燭鎮殘留的氣運再多,也頂不住如蟻群般的亡魂分刮蠶食。
而離之較近的摩雷觀雖然香火鼎盛,但終究有一位人力可與天平肩的老觀主坐鎮其中,對於氣運掌管、收攏一事,自然極其嚴苛,因此這處地域根本不可能有氣運流轉其中。
由此可知,這處地域其實是真正意義上的與世隔絕。
按常理來說,這處氣運貧瘠的地帶一下子來了這麼多身懷氣運的高人,已經沒有任何靈性可言的地域應該是容納不了這股磅礴且雜亂的氣運的,早就應該呈現出一種山河被擠壓碎裂的趨勢。但出乎意料的,這處地域卻是十分穩固,彷彿並沒有受到這數股磅礴氣運的衝擊。
文運匯聚,武運流瀉,再加上道家高人身上流瀉而出的香火,這處地域內的氣運宛如一鍋大雜燴,一瞬間全部流淌了出來。可即便是如此,這片地域仍舊沒有能夠主導的氣運,雖然此時文運最濃郁,但還遠遠不能夠主導或者改變一方氣運的程度。
這其中應該是大有古怪,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無形大手,在悄然攫取那些滿溢而出的氣運,從而使這處氣運一直處於平衡狀態。
整個過程無息無聲,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掠奪了那些滿溢的氣運。
殷泓已經孤身闖入散佈於空的書畫字帖中,盎然的文運壓迫極其強烈,殷泓身處其中,宛如頭頂萬傾海水一般。
再反看同樣闖入文運領地內的張帖兒,身形流暢,一身氣息流轉圓潤自然,絲毫不受這處地域內文運的壓制。
張帖兒能夠如此,並非完全依靠那位年輕國師對他開放此處的結果,雖然這處文運暫時由年輕國師掌控,但他還做不到能夠讓張帖兒遊刃有餘的穿梭其中,最多只能盡最大程度削弱文運對他的掣肘,畢竟文武氣運向來就不對付,一直以來都是夙敵一般的存在。
張帖兒之所以能夠暢遊文運之中,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的出身。
之所以說他這身武運是倒逆大勢而生,就是因為這道武運誕生於被文運裹挾的帝都城,他自小就流竄於各種文脈之間,耳邊聽到的大多都是太平文章,身邊縈繞更多的不是武運,而是文運,因此他對於文運的適應兼容程度,要遠遠高於大多數兵家武夫。
曾經在帝都內,有一個推測在眾多老夫子和讀書人之間流傳。
皇室若是任由他來攫取帝都氣運,那麼不光是帝都內的武運要全部被他吞噬,就算是文運,張帖兒也能將其煉化,納為己用。
鑒於文武氣運夙敵之間的關係,這其實是一個很恐怖的推測。
若是在未來的某一天,在亂世再起之際,皇室為了催發強橫的武運,張帖兒無疑會是第一人選。
一旦得到皇室的授意,這個武將則會成為萬千讀書人的夢魘。
以他這身兼容的氣運,足以做到一人屠戮帝都萬千讀書人!
張帖兒倒逆大勢的出身就決定了他在對戰讀書人時,有一種天克的壓製作用。
在這位年輕將軍掠入書畫字帖營造的文運之中時,那些原本星羅棋布如恆星掛空的書畫字帖彷彿被攪動了,竟是緩慢的移動了起來,隨著張帖兒的推進,書畫字帖轉動的速度越來特快,宛如一張正在高速旋轉的陣法。
原本平靜似一潭死水的文運也是緊隨著流動開來,像是一穴突然被掘開的泉眼,汩汩向外噴涌著流動的文運。
在這駭人一幕浮現之後,原本還能在文運中緩慢推進的殷泓此時卻是寸步難行,身形如被激流捲起,隱隱間有種被沖跨的姿態。
此時的殷泓如涉水於湍急河流中,不但舉步維艱,一個不慎還有可能被湍流文運沖走。
張帖兒在湍急文運下,掠動的身形也是凝滯了下來,雖然他具有一身能夠兼容文運的武運,但歸根結底還是武運之屬,在文運中穿梭來去,不可能不受絲毫影響。
但張帖兒的身形明顯要比殷泓快上許多,后發先至的張帖兒幾個騰挪間就已經追趕上殷泓,兩人交錯的瞬間,張帖兒突然轉過頭來,森然一笑,暗自醞釀的一拳直接捶擊在了殷泓的肩頭。
這勢大力沉的一拳直接將殷泓捶飛數十丈,原本在文運中堪堪能夠維持平衡的殷泓在硬接了這一拳后,近乎牽一髮而動全身,后滑的身形在文運的沖刷下再也站不住了,順著文運的擴散方向,一路滑出文運籠罩的空間。
殷泓一臉慍怒,抬眼看向直奔神魂碎片而去的張帖兒,眼神中竟然翻滾出了殺意。
從始至終,張帖兒都沒能激發出殷泓的殺意,但是這一刻,殷泓體內的殺意卻是在胸腔中翻湧不休。
臨戰而燃的熱血終於再度被激發,滾燙的戰意遏制不住的從體內向外翻卷而出,那身貼合身軀的黃金戰甲在戰意的撐破下變得愈發堅挺,一身虯鼓的肌肉在金甲光輝的照耀下宛如堆簇的金疙瘩一般震撼人心。
殷泓遙遙招手,一桿血槍激射入手。
血槍名為屠城,這個名字是有過一段佳話的。在殷泓最初征伐的那段歲月里,曾有一個小國仗著險峻地勢,死守王城不降,李氏軍隊數次強攻無果,最終殷泓持槍孤懸於王城之上,祭出天人一槍,一槍落下后,百里王城頃刻間成為一片廢墟,城中連同王公貴族在內的幾十萬軍民無一存活。
殷泓在那一戰揚名朝野,讓天下之人心驚膽寒。
從此殷泓便踏上了絕世名將的路子,而這把血槍也被命名為屠城。
後來據說那座王城成為了一座陰森繚繞的小型古戰場,後世有不少兵家武夫時常登臨於此,希望能夠從中窺尋到殷泓當年那一槍的風采。
持槍在手,他便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絕世名將。
殷泓手持氣勢磅礴的屠城,氣焰囂張,一派舉世無敵的洶洶氣勢。
他舉槍如擲矛,一槍刺在那片流淌的文運之上。
連綿不絕的文運潮流被刺出一個碩大的裂口,宛如一匹布料被裁衣刀劃破一般。
僅僅只是氣象不顯的一槍便將這片絕對壓勝這處地域的文運刺破。
文運被劃破后,殷泓順著如甬道一般的裂口騰衝而去,手中屠城依然高舉,直奔張帖兒的後背。
同一時間,那片佇立在山勢地之上的木甲埇兵彈射而起,緊隨殷泓而去。
數千具木枯埇兵如猛獸過境,浩浩湯湯,像推破敵軍防線那般沿著文運裂口推進。
正在瘋狂前掠的張帖兒察覺到身後泛起一股不可抗拒的滔天氣焰,整個人渾然一驚,如此浩蕩的聲勢,並不是他生平僅見,但卻是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這種恐怖的壓迫宛如有一股颶風在心尖卷騰,不停的撕扯著胸膛內的心臟。
他陡然制住身形,轉身回看。
殷泓竟然撕裂了濃郁的文運,舉著狂暴的血槍向著自己胸膛處直刺而來。
殷泓帶起的氣流如瀑布般直砸而來,一時間張帖兒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了。
不過眼下情況太過於危急,張帖兒來不及去調整呼吸,雙手一抖,兩團純粹的黑色氣團凝聚於掌心之中,黑色氣團如兩眼小型風暴,旋轉撕扯,像是來自地獄中的吞噬之眼。
兩手外翻交叉於胸膛之上,以此來抵禦殷泓催動的奪命一槍。
屠城沒有任何意外的刺中了張帖兒的手掌,強大的貫穿力洞穿了張帖兒的掌心,好在此時張帖兒的肉體熔鑄了百鬼符衣,韌性遠超尋常煉體者,否則這一槍下來,定然會洞穿他的心臟。
屠城在張帖兒的胸膛上挑出了一個血窟窿,傷痕之深,可見森森肋骨。
年輕將軍極為吃得住痛,下一刻狠握手掌,將手掌從血槍中抽離,又是攥拳,一拳砸在槍刃上,捶飛血槍與殷泓以此來拉開身形。
張帖兒快速看了一眼手掌,而後將手掌貼合,輕輕揉搓,殘破的黑色氣團如血肉蠕動一般,將年輕將軍手心的血窟窿填補完全。
殷泓被張帖兒捶飛一段距離,就欲舉槍再攻。
殷泓和那片破碎的神魂之間有一個攔路虎張帖兒,想要靠近並收集那片神魂碎片,首先要解決掉張帖兒。
張帖兒修補好手掌后,手掌沒有恢復原本的白皙色彩,而是如戴了一副黑皮手套一般漆黑,同時有黑色煙絲繚繞其上。
張帖兒不著痕迹的瞥了一眼遠處的山石地,在那裡,他所持的大戟依然被釘在山石中,張帖兒心念微動,想要駕馭大戟返回手中,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桿大戟似乎是落地生根了,僅僅只是顫動不已,絲毫沒有從山石中脫落的跡象。
直到此時張帖兒才察覺到山石地的古怪。
難道是這座古戰場要蘇醒了?!
駕馭大戟無果的張帖兒暫時放棄了對大戟的召回,雙手手腕一抖,一桿虛幻的黑色大戟浮現在手中。
殷泓哂笑一聲,收起屠城,赤手雙拳對敵。
張帖兒踩踏虛空高高躍起,縱身如燕,揮舞虛化大戟向殷泓劈砍而去,殷泓驟然迎面而上,以鎏金手掌作刀,將揮砍而下的虛幻大戟攔腰斬斷。
大戟折斷後,張帖兒並沒有再次凝聚,似乎是要採取以拳頭對攻的方式。
赤手空拳是煉體者最喜歡的攻擊方式,簡單粗暴,毫無花哨,且殺傷力極其巨大。
兩人在這種時刻,近乎默契一般選擇了最原始的攻殺方式。
殷泓如此選擇是因為他那身狂暴無匹的戰意,酣暢淋漓的出拳無疑是最好的戰意宣洩手段。
張帖兒是仰仗著這身熔鑄於肉體的符衣和那陣傀儡軍團,傀儡軍團在這個時間點上,能夠給予他源源不斷的支撐,因為古戰場遺址要蘇醒了!
張帖兒暴喝一聲,傀儡軍團應聲而動,一股洪水般的力量激蕩虛空,灌入張帖兒體內,此時張帖兒雖然不是煉體者,但這身被傀儡軍團加持的體魄足以媲美宗師級別的煉體者。
年輕將軍感受著這股幾乎要撐破體魄骨骼的力量,英雄膽大增,他僵硬的握了握手掌,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炸出拳頭。
殷泓一身的肌肉力量向外炸出,橫擴而出的力量漣漪肉眼可見,震碎四周文運。
呼嘯的拳頭在暗夜中浮出,拳風如勁風穿過山谷一般獵獵作響。
轉瞬之間,兩人各貼面砸下一拳。
拳罡裹挾著拳風對撞,炸開,宛如爆破一般的氣流撞擊在殷泓金甲上時竟然響起了金鐵刮割的尖銳聲響,由此可見兩人拳頭上的力量是何等的霸道。
張帖兒胸膛結結實實的挨了殷泓一拳,胸膛內氣血翻騰,嘴角有鮮血溢出。
他那一身飄忽不定如一件黑紗斗篷的陰戾氣息被殷泓捶的潰散大半。
殷泓同樣不好受,堅挺的金甲上此時浮現出一個拳印,拳印極其完整,宛如鏤空雕刻在金甲上面一般。
好在這副金甲不是凡物,乃是由活金淬鍊而成,可塑性和防禦力都是極為驚人,殷泓一抖身子,凹陷的金甲如平地起丘陵一般向上填補。
張帖兒也是抖了抖身子,黑色煙絲再度繚繞體表。
兩人又是換拳,金光黑影交替浮現,閃爍如光,氣浪一層接著一層的向外炸開,竟然在山間形成了一條錯亂的風帶。
兩人在凌空互捶,如野狗撕咬,路子野的不行。
百拳之後,殷泓那一身磅礴的戰意被捶的稀碎,零零散散的飄蕩在肉體之上。鎏金戰甲像是一塊被大鎚砸擊的廢鐵,凹凸不平。
張帖兒衣衫破爛不堪,掛在身軀之上,隨風搖曳。從張帖兒裸露的肌膚上可以看到觸目驚心、密如蛛網符線的肌肉裂縫,這種裂縫不似刀劍割傷,而是宛如被人用手撕開一般,形如因乾涸而龜裂的地表,蜿蜿蜒蜒。
此時張帖兒的肉身像一盞碎紋密布的瓷瓶兒一般,他的鮮血順著扭曲裂開的肌肉裂縫流動、滲出,形如流淌在山地溝壑間的血河。
張帖兒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冷氣,要說不疼那肯定是假的,就算是最能吃痛的煉體者在面臨這種傷勢時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他輕輕搖晃了一下身子,一股黑煙從其體內裊裊掠升,不過這股黑煙剛剛掠出肉體便又收攏,順著體表游弋,而後便看到宛如包粽子的一幕。
黑色煙絲纖細如墨斗繩,遍布張帖兒全身,將那些裂開的肌肉給勒緊纏覆,肌肉裂縫在黑色煙絲的作用下,緩慢的收攏。
疼歸疼,但這次與殷泓的換拳中,張帖兒可謂是佔據著絕對的上風。這就是百鬼符衣的獨到之處,雖然他並沒有甲胄那麼強橫的防禦力,但是與肉體熔鑄后的符衣癒合力卻是極其驚人,只要能吃住疼,短時間內體魄便能再度重歸巔峰。
張帖兒做完肌肉拼湊修補后,面上帶著詭異的笑意看向殷泓。
剛剛殷泓拳意猛烈,完全是靠著那股戰意強撐著,如今戰意已經被張帖兒捶的七零八落,再加上他那受傷的神魂,同時又遭受古戰場的壓製作用,此時的殷泓,可謂是戰力全面消退。
殷泓扭了扭脖頸,脫去金甲,露出一副松垮的肌肉,胸膛處已經坍塌,顯然肋骨已經被捶斷了,一身青紅交加的拳印如斑斕紋身。
這副光芒斂息的金甲已經變形,再穿戴在身並無多少裨益,反而還會掣肘體魄,因此殷泓毫不猶豫的卸甲。
張帖兒笑了笑,指著正在蠶食文運的木甲埇兵說道:「殷將軍,要不要再比拼一下戰陣?」
殷泓面無表情說道:「小人得志。」
張帖兒不置可否的攤了攤手,「那你只有去死了。」
說完,他手臂之上驀然翻騰起如江河橫流的澎湃力量,這股力量悉數來自傀儡軍團。
手臂之上,肌肉都是翕合跳動了起來,肌肉內的力量在撐破肌肉向外膨脹,而張帖兒卻是依靠符衣的收束力,死死的壓制著向外膨脹的力量。
顯然張帖兒在積蓄力量,將那些來自傀儡軍團中的力量全部凝於手臂之上,他要以這無堅不摧的一拳來了結殷泓的性命。
殷泓面色微變,那股力量的氣息太過磅礴,彷彿隨時都會爆炸開來。他面色肅穆了起來,金色液體滲出皮肉,形成涓涓細流瘋狂繚繞體表。
這涓涓細流太過於鋒芒畢露,讓人一時間查探不出到底是靈力還是精元之力。
不過下一刻,張帖兒便能確定那不是靈力,而是殷泓特有的精元之力!
因為一股熱浪瞬間撲面而來,宛如三伏天的滾燙氣流一般。
燃燒的精元之力!
下一刻金色的火苗躍然而起,此時殷泓像是一具燃燒著的金塑,炙熱的陽剛之力燒破冰冷的陰戾氣息向外擴散。
山地如有靈性一樣,震動不止,山石順著陡峭山坡滾落,滾石聲好似山體的哀嚎。
暗夜被燃金照亮,山體一片金光,如有大日從山谷中升起。
可怖如斯。
殷泓雙瞳似燃燒的金丸,看向張帖兒,聲如神祇,「你不是想要煉化這座古戰場遺址嗎?」
而後他猛然向張帖兒遞出一拳金光洪流。
「那我來送你進入古戰場遺址!」
張帖兒面對著如金色長河的拳罡,心頭驚悚,揮臂格擋。
金色長河沖刷而下,直接將張帖兒吞沒,金色長河如仙女的裙帶般靈動,裹挾著張帖兒竄入后三山之中。
金色長河貫穿山地,如金龍入海一般消失不見,張帖兒也是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