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光碟
A盤:故事開始的時候,哈頭正在他家的院子里掃雪。快掃到門口時,他家那兩扇破木板門突然咣當一聲就被踢開了。哈頭吃了一嚇,就看見他爹哈大年裹著一身風雪和酒氣闖進家來。哈頭就知道他爹又在外面賭錢和喝酒了。哈大年瞪著眼珠子看了哈頭一眼,哈頭趕緊收回掃帚讓路。哈大年就趔趄著邁上台階,撲進屋去。不一會兒,哈頭聽見了他爹的叫罵和他娘的哭喊。哈頭就知道他爹又輸錢了。
這已經成了慣例,哈大年只要一輸錢,就會到供銷社裡賒上半斤散裝二鍋頭,也不要下酒菜,一直脖兒就灌到了肚裡去。然後就是回到家打老婆罵孩子撒酒瘋摔傢伙。每逢這時,哈頭總是護著他娘,身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也只有攥著拳頭出悶氣。哈頭私下裡曾對他娘說,娘,咱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他娘就摟住他,眼睛哭成了水蜜桃,兒啊,忍著吧,怎麼他也是你爹呢,你長大爭口氣,咱和這死鬼分開過!
哈頭就一直忍著。可他今天卻再也忍不住了。聽見娘在屋裡的哭喊比以往激烈,哈頭就知道爹今天下手肯定很厲害。他扔掉掃帚就衝進屋去。他看見那半個嘴兒的茶壺已摔碎在地,娘癱坐著捂著腦袋,血從手指間流了出來。哈大年正翻箱倒櫃地尋找著什麼。哈頭就對他爹喊了一嗓子,你輸了錢幹嘛總拿我娘撒氣?哈大年就停了尋找,扭過頭來說,我要你娘那對銀鐲子,她不給。她不給,我就打她!就是不給你,給了你好又去賭,早晚咱這三間房也會被你輸光了!哈頭攥著拳頭又喊了一句。
哈大年的巴掌就猛地落了下來。哈頭的頭就嗡地一聲炸開了,一個踉蹌跌到在娘的身上。娘就發一聲歇斯底里的哭喊,哈大年,你把我們娘兒們殺了吧——
哈大年跳了一個高,嘴裡喘著粗氣嚷著,殺了就殺了,你以為老子不敢?你們不給我那銀鐲子,就殺了你們!說著,他就從外面拿來了一把切菜刀。一邊揮舞著把哈頭踢了個滾兒,一邊不乾不淨地罵著扯過哈頭他娘的頭髮,說,你給不給?娘沾著血跡的臉和脖子就橫在了哈大年的刀下,她閉上眼睛,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沫,不,不給……
哈大年就舉起了菜刀。
嘭——,咣啷——。刀沒砍進娘的脖子,卻落在了地上。情急中的哈頭把一個炕沿磚楔在了他爹哈大年的腦殼上。哈大年半匹牛似的身子就重重地摔倒了,血和**濺了哈頭娘兒倆一身……
快進:哈頭去公安局自首。哈頭被判了無期徒刑。哈頭被送進了監獄。哈頭在工廠勞改。哈頭在車間聚精會神學習生產技術。哈頭在火中搶救國家財產立了功。哈頭無期徒刑改為了有期徒刑。20年後,哈頭刑滿釋放。
B盤:哈頭回到了村裡。他看見他家坍塌的房屋,還有長滿荒草的院落,他就跪在了老宅前。在兩個姐姐的幫助下,哈頭翻蓋了房子,又經別人介紹,娶了一個死去男人的女人,還帶著一個10多歲的兒子。結婚那天,哈頭對女人和兒子說,我有力氣,也有技術,以後咱們日子會好起來的!
日子好起來是從鎮上籌建電力金具廠開始的。鎮上的領導聽說哈頭勞改時學了電力線夾線鼻的技術,就把他請去當了技術員。後來機構改革,哈頭就承包了工廠,取名為「東方電力金具廠」。他來到曾經勞改過的監獄,不僅聘請來了幾個老工程師,而且還發展了業務關係。哈頭的工廠一下子就火頭起來。
哈頭就成了哈老闆。哈老闆有了汽車,有了手機,有了保衛,也有了秘書。哈頭的秘書是個女的,姓姚。是他在一家酒店帶回來的小姐。哈頭那天來了個客戶,生意談成後去縣城喝酒,一人叫了個倒酒的,哈頭就認識了小姚。哈頭就把小姚帶回工廠做了秘書。哈頭不管是出門旅遊、洽談生意還是出席宴會,都是香車美女,好不愜意。
可好景不長。村裡的女人和兒子找上門來了。在哈頭的辦公室里,女人和兒子愣是把小姚打跑了。更絕的是,女人叫兒子學會了開車,做了哈頭的司機,自己也從村裡搬到了鎮上。
沒有了秘書的哈頭還是哈頭。他白天調度生產,迎送往來,晚上就回到自己的女人身邊。在床上,女人問哈頭,是我好,還是那個小妖好?哈頭就把眼一翻,打著哈哈說,當然是你好了,咱們是患難夫妻嘛!女人就得了滿足,把嘴一噘,哼,我要是年輕10歲,再有點文化,給你當秘書滿夠格!哈頭卻打起了呼嚕。
哈頭出事是女人生病在縣城住院以後。那天哈頭對兒子說,你照看著你娘,我出去辦點兒事。兒子說,我開車送你去!不用了,哈頭一擺手,就一人出了醫院大門,走上了公路。
兒子卻開著小車追了上來。兒子說,我知道你去辦什麼事,可今天我不讓你去!哈頭說你知道個屁!兒子說你去找那個小姚,你根本就沒和她斷過來往你花錢給她買了個三室兩廳,就在陽光小區6號樓3樓西門對不對?哈頭就沒了言語。兒子繼續說,你看我娘她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了,你應該守著她。你今天要不去,我以後也不管你,你今天要去,咱倆就有個你死我活!
哈頭就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克格勃,你甭嚇唬我,越嚇唬我我越去!我給你們那麼多錢財,難道還沒這點自由?哈頭笑完,就撇下兒子和他的汽車,向一輛計程車走去。
兒子發動了車子,喊了聲,你別去——,哈頭沒有回頭。兒子又喊了一聲你別去——,哈頭還是沒有回頭。兒子就打正方向,一咬牙,掛上高擋,猛踩油門,汽車就準確地向哈頭衝去。
慢放:哈—頭—就—飛—出—去—了—五—六—米—遠—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線—然—后—像—床—破—棉—被—子—一—樣—飄—在—了—地—上—血—就—洇—濕—了—馬—路—洇—濕—了—時—空—與—他—爹—哈—大—年—的—血—匯—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