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入洞房
聽著轎子外面吹吹打打的聲音,寧上陌好幾次想要直接掀開轎簾闖出去,可她根本沒有辦法。那幾個扶著她上轎子的老嬤嬤,都是有些功夫的,幾個人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封住了她的經脈。
她們這種手法算不上精妙,對身體沒有太大的傷害,放著不管,就這麼睡上兩天,穴道會因為身體自身血液循環而失效。可要強行沖開穴道卻不易,因為這是幾個人同時封穴,狀況十分複雜,所以要衝開全部穴道怎麼說也要一晚上的時間,而且會有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會四肢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
如果強行沖開,算下時間豈不是正好是婚禮最後一步,那她就真的成了明輕言砧板上的肉了。
權衡利弊后,寧上陌發現她現在竟然只有『等』這一個選擇……
「小姐啊,快下來吧,已經到地方了。」轎子搖搖晃晃地走了不知多久才停下來,一個老嬤嬤撩開了轎簾,探頭進來說了一句,接著寧上陌就感到有人伸手進來,將她拽了出去。
寧上陌還從沒有這麼憋屈過,這一家子人加上明輕言,竟然合夥騙她,然而她現在並沒有什麼的辦法,只能用腳抵著轎子側壁,不願出去。
可外面站著的都是在宮裡幹了幾十年的老嬤嬤,力氣壓根不是她這個被封了經脈的人能比的,這點微弱的反抗,根本不起作用。
被一群人強行壓著,寧上陌只能低頭看著地面青石板上的花紋,上面竟然都雕刻著龍鳳呈祥的花紋,她不由有些驚愕,這究竟是什麼地方,竟然連地磚都換了。
這場倉促的婚禮,竟然還來了不少賓客,下了花轎就能聽見外面吵嚷一片,鞭炮聲和人聲交雜在一起,吵得她腦袋都大了。
跨過火盆之後,喧鬧才少了一些,她微微抬頭沿著縫隙向側面看去,只見四周都被紅色絲綢和剪紙鋪滿了,大紅燈籠映著院中鋪著紅布的大桌,桌邊坐滿了賓客,從他們的衣料和上面花紋的綉工能看出來,這些人皆是非富即貴。
看這架勢京中名貴都集中在這兒了,要是在這兒放上**,這國家差不多也就完了。
那些人分明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見她過來,居然還端著酒杯過來恭喜,寧上陌聽著那些熟悉的聲音,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別的不說,第一個過來的就是華蘭瑤,那傢伙中午還和自己在一起,她竟然也和明輕言是一夥的!
還有雲霓姐姐,挺著大肚子跟砸壞蟲一樣,往她身上撒了一堆花生桂圓,笑呵呵的說:「上陌啊,你可要早生貴子,為寧家開枝散葉啊。」
這還有沒有常識了,就算是不幸有了孩子,那也得姓明,算什麼寧家人。
一肚子氣卻發不出來,寧上陌就這麼憋著被送到了明輕言面前,隔著厚厚的鸞鳳蓋頭,她看不到明輕言的樣子,只能瞧見這傢伙穿了一身大紅,顯然是準備已久。
嬤嬤抓著她的手,重重地放在了明輕言手上。
寧上陌也沒客氣,抓住明輕言的手,就狠狠一捏,直到感覺到那傢伙的手上滿滿都是冷汗的時候,才停下來。
讓你算計本小姐,就你個病歪歪的樣子,我就是廢了武功也能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正得意的時候,上陌卻發現明輕言竟靠了過來,低著頭,輕笑了一聲:「娘子原來這麼緊張。」
「你才緊……」寧上陌氣的張口就罵,卻被明輕言捏了一下手掌。
「別這麼生氣,這裡的賓客並不全是熟人,也許有別國的探子也說不一定,你要是鬧起來,丟的可不止你一人的臉面。」明輕言十分悠閑的開口。
寧上陌如同啞巴吃了黃連,一肚子氣就是發泄不出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滿,原本退到一邊的嬤嬤竟然又走了上來,強壓著她的背,在一陣尖銳鑼鼓聲后,被強逼著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誦禮的人尖著嗓子,那聲音幾乎要把人耳膜震破,寧上陌一臉鬱悶的跟著明輕言身後走,顧不上身邊的人都在吵些什麼,腦袋也暈,肚子也餓,經過那些根本看不到盡頭的長廊時,寧上陌連腹誹的力氣都沒有了。
「吃點東西吧?」領著她進了房間,明輕言讓下人都出去之後,才開口。
寧上陌幾乎是一天沒吃東西,現在一聽吃得,也顧不上與明輕言的深仇,一把掀開蓋頭,順著香味兒坐到了桌邊。
那些珍饈菜肴還冒著熱氣,兩隻烤鵝相對放著擺在最中央,呈現出鴛鴦交頸的模樣,其餘配菜圍繞著這主菜,皆是以紅為主,每道菜邊上都擺著花生桂圓點綴,菜肴之上放著紅色雙喜剪紙,寧上陌知道這是醉仙樓頂級的婚宴配菜。
「你……你是什麼時候定的,這應該是才送的吧。」才還冒著熱氣,陣陣香味讓寧上陌也來不及等人回答,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明輕言在一邊看著,也沒說話。
月前就開始布置的房間,大紅地毯是蒙國送來的賀禮,用羊羔的細毛所制,光腳踩在上面如踩在雲端一般,八仙桌是整段沉香木雕刻而成,就連窗紗也是用淡粉色的月影紗,讓綉娘在上面用月白色絲線綉了淡淡喜字后才貼上窗欞的。
龍鳳燭在八仙過海的仙桌在默默燃著,將屋中的一切也染上了暖暖黃色。
這樣精心的布置,屋中的兩人卻無一人肯欣賞。寧上陌沒有穿喜服,仍舊穿著鵝黃色長裙,帶著最簡單的珍珠耳環,沒有多餘的頭飾,只簪了兩隻玉簪,如此輕快利落的打扮,絲毫沒有減損她女兒的氣質。
只看她望著美食的,水潤如海的雙眸,便知曉這是的一個貪吃愛玩的女孩子。
明輕言這麼望著,看著她雙頰泛起愉悅的粉色,便知道這人很滿意這頓晚宴,紅燭暖光,將寧上陌整個人都襯得柔和了,少了那些尖銳,竟讓人生出一股保護她的慾望。
「喂,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是被騙過來的,肯定亂糟糟的,用不著你鄙視。」寧上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吃飽了,此刻正皺著眉頭,看著他。
明輕言這才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掩飾一般地看了看已經是杯盤狼藉的桌面:「你一個女人,怎麼吃得這樣多。」
「餓了不行啊,你騙人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還有臉嫌棄我吃得多。」寧上陌一拍桌子,卻因經脈不暢,一口氣頂上來,震得她直咳嗽。
明輕言連忙站起來,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末了遞上一杯茶,看她緩過來之後,才嘲笑道:「說兩句話都咳成這樣,逞什麼能。」
「又不是我願意的,還不是你和皇上串通一氣,要不是那幾個老嬤嬤封住了我的經脈,你以為你還能活著站在這說話?」寧上陌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聽著外面隱隱傳來的喧鬧,奇道:「你在這兒站著幹什麼,出去陪酒去。」
「外面有皇上和貴妃娘娘,用不著我。」明輕言大言不慚的說,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指使』的人是自己頂頭老大,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
寧上陌撇撇嘴,站起來環顧了房間一下,滿意地點點頭:「你這是哪兒買的宅子,還挺好看的。」
「……這就是我的相府!」明輕言咬著牙,難得被寧上陌氣到,他花了那麼多精力和銀子,這人竟然輕飄飄問一句哪兒買的!
「相府?你說是你那個給我下人住,人都嫌棄簡陋的相府?」寧上陌也不由張大嘴,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還推開門去外面院子逛了一圈,才確定這的確是明輕言的丞相府。
回屋時,明輕言正挑眉看著她,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寧上陌卻沒理會,只是在仙桌邊上的太師椅上坐下,一拍扶手,說道:「很好,那這裡就歸我了。」
「娘子這是什麼意思?」明輕言頓了一頓,問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笨,我說這屋子歸我了,你不準住這兒,我看你這兒空屋子也不少,那就勞煩相爺自己找一間住吧。」寧上陌翻了個白眼,這個明輕言誘騙她成了這場婚事,難不成還想著讓她做這裡真正的女主人不成,簡直是痴人說夢!
「這麼說娘子是不肯與我洞房?」明輕言倒也沒有多意外,雖是成了婚可畢竟寧上陌是個大活人,在眾多權貴面前拜了堂,她不能反悔,卻也不會這輕易地就範。
寧上陌挑釁一般看著他:「不行?」
「自然可以。」明輕言拱手行了一禮,站起來拍了拍衣角正要出去,走到門口卻又折了回來。
「你還要做什麼?」寧上陌蹙眉,這明輕言一向詭計多端,她這一次可不能再上當了。
明輕言只是慢慢踱到她身邊,故作為難的說:「只是今夜皇上與貴妃都要留宿寒舍,說是明日早起要檢查喜帕,這帕子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若是今夜出去,豈不是讓皇上與貴妃娘娘都知道,娘子你在新婚之夜並未洞房,那這帕子……豈不是欺君?」
說著,明輕言便從袖中抽出一張米白色的鴛鴦喜帕,上面果然有一灘已經乾涸紅褐色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