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通敵賣國
「如何?」明輕言靠在楠木椅子上,挑眉望著冷卿容。
「什麼如何?」冷卿容逃了班,躲在明輕言府中喝茶,雖茶水已經被多次沖沏,已經沒什麼味道,可他還捧著杯子不肯放下。
明輕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小廝手上捧著的,那塊新裝裱好的大字。看著那筆鋒鏗鏘的大字,大肆讚賞道:「看看這筆法,這用墨,抑揚頓挫恰到好處,比起名家之筆也不差分毫!」
「你不會真打算把這個掛起來吧……」冷卿容看著那碩大的一個『滾』字,心中莫名騰升起些許的不安,這人從寧府出來就一直掛著讓人驚心膽戰的笑容,表面看起來雲淡風輕,內心裡可不知道是不是正無比煎熬著。
「這是自然,花了重金裝裱的,不掛著豈不浪費,容我想想……」明輕言在大堂之內看了一圈,最後竟然伸手一指,「就掛這兒吧,和先皇的字掛一起,也不委屈了它。」
饒是冷卿容再怎麼面癱,此刻也被明輕言那輕描淡寫的語氣驚得合不攏嘴,他眼睜睜看著那個蒼勁有力的『忍』下面,有多了工工整整的一個『滾』字,內心說不出地翻騰,反應良久,才憋出一句:「你這樣不怕先皇地下有知,從帝陵中爬出來掐死你么!」
「冷兄此言差矣,先皇御筆是贊我行事公正,在下夫人這字是教在下不能輕狂,這父女兩人對在下一片心意,定要掛在大堂的。」明輕言一本正經地張嘴胡說。
冷卿容只能低頭捂著額,感慨他竟無言以對。
明輕言看著那拋光灑金的御紙下,跟著一張皺皺巴巴,一看就知道是從書房的一合宣紙里隨手撕下來的紙片,也是說不出的違和。
「我說,你該不會是被她氣瘋了吧?」冷卿容低頭想了半晌,覺得只有這個推測最靠譜。
明輕言抬眼冷哼一聲,鄙視之意,溢於言表。
大名鼎鼎的離心公子,最終也只能甘拜下風。喝了半晌的茶也終於被他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他站起身拱手行禮后便要離開,剛走了沒兩步,就被明輕言的管家恭恭敬敬地又給請了回來。
「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小人不比丞相您清閑,外面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小人料理,丞相有話不如直說,要是沒別的事,小人也就不多留了。」冷卿容就站在廳堂門外,結果一眼瞧見了那『滾』字,不禁微妙地低下頭。
這麼一個字擺在堂中,慕名來拜訪這個聞名六國的大丞相的人,起碼得少上一半。
明輕言見他真著急了,便也坐直身子,沖他招了招手:「有正事,真的。」
冷卿容見他說得認真,這才勉強抬腳過去,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定定看著明輕言,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一副他明輕言要是敢有一句廢話,他立馬走人的架勢。
見他如此,明輕言也收斂了神色,不再調笑:「你說說,若是北蒙真的打過來,我們有多少把握能勝?」
「三成。」冷卿容豎起三根手指,想了想,又微微彎下半根手指:「不到三成。」
「果然如此。」明輕言嘆了一聲,便不再出聲。
知道他是在思考事情,冷卿容也不著急,自顧自地招來小廝重洗新茶,等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明輕言才抬起頭來,此時已是一臉正經,不再如先前。
「我昨日在宮中待了一晚……皇上和太后的意思都是,此役怕已避無可避。」明輕言想起皇帝坐在的燈下,擁著貴妃,無比嚴肅的樣子,也不由搖頭。
皇上也不知道是真的腦子缺根弦,還是大智若愚,就因為拓跋燕靈和他明輕言過去有些交情,如今又死纏著他不放,便決定不再忍耐。
雖說這是遲早的事情,可兩國發起戰役始終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朝中可用武將著實不多,原本六國便是處於互相牽制的狀態,這戰事一起,大凌與其他幾國的糾紛怕也避免不了了。
若是他國肯事不關己作壁上觀,則是最好,若是他們起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恐怕不日這天下就會狼煙四起,百姓將再無安生之時……
只是戰事也分大事與小事,若是戰事綿長,大凌不如北蒙游牧為生,太過長久的戰爭會引起國內錢糧緊缺,百姓不安,未有餘力安撫、鎮壓,只怕外敵未清,內戰又起,可就現在的局勢而言,他們一時之間也做不到速戰速決……
「是不是那北蒙的公主……」冷卿容見明輕言一直低頭不語,便知道一定是宮中發生了什麼,只是宮裡的皇帝一向是無為而治,這回如此激進,怕是與那北蒙使團脫不了干係。
且那北蒙公主還未進宮朝見,便在大凌天子腳下鬧出如此大的陣仗,況且她並未達到心中所想,恐怕也早已心生不滿……
「不是她……也與她有關,是這樣的……」明輕言猶豫半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雖說有些丟面子,可這時候再不說清楚,只怕將來會更難說清楚。
這還要從三年前說起。
那時北蒙大漢才即位不久,新官上任尚要燒上三把火,更何況這一國之君。一番整治,頗有見效,短時間內將一個散漫的民族團結起來,這實力實在是不容人小覷。
明輕言就是在那時候,決定出使北蒙,一來探探這蒙王的虛實,二來也是過去送送禮,免得做出頭鳥,第一個被人瞄住。
講和不能一味服軟,像這樣好戰的民族,若不是見到你有實力,亦或是你對他有恩,再多的禮送過去也只會變成北蒙戰士們手中的武器。
「於是我想了一個辦法,讓我們留在北蒙的探子,找了一個人刺殺當時年齡最小武功最差的拓跋公主,而我則實時出面救下這位北蒙王的掌上明珠。」明輕言說著,長嘆了一聲。
在當時,那的確是一個好計策,和北蒙皇室有了這份情誼,再加上他盡心說和,這個剛即位不久,勢力還不太穩的蒙王微微思量便同意簽訂了和平之約。
只是沒想到,明輕言當時以為最不足為慮的小女孩,最終卻成了他那次出使后,遺留至今的最大敗筆。
拓跋燕靈擺明了就是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只要,一有時間必定是在他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他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在那小公主的飲食中下了蒙汗藥,得了時機,偷偷溜出來的。
「也就是說,那小公主看上你了,皇帝不願意你娶她,所以就決定乾脆打起來?」冷卿容有些汗顏,這兩國公主要論起任性來,總歸還是宮裡那位首當其衝。
「其實我也是這意思……只是我實在不知這一戰,能拖多久。」明輕言將憂慮已久的事情,一一闡明。
良久,冷卿容才感嘆:「怪不得你要把這個字掛上了。哎,好自為之吧。你先且在宮裡拖著,我去聯絡熟識的武將,倒是有幾人能力上佳,只是一直未得重用,現在該是時候了。」
「那就拜託冷兄了。」明輕言拱手以報。
冷卿容擺手,正走著,忽爾又折了回來:「對了!忘了跟你說,我有手下看見,貴夫人這前腳剛回寧府,那畫宛後腳就跟去了,你可要小心。此人心機深不可測,你也知道,以寧上陌的脾氣,只怕這墨寶……」
明輕言頓言,暗諏道:原來是他,真是沒想到,當時以為不足為懼放過了那人,可他竟絲毫不知悔改。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小心,只是也請冷兄多留意他。」明輕言摸索著衣袖,微微皺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冷卿容搖搖頭,便離開了相府,沒著急回京兆衙門,而是在街邊溜達。
前方卻傳來呼嘯,冷卿容快步走上前,卻見周邊小販們都戰戰兢兢地看著不遠處肆意打罵小販的北蒙人。冷卿容也不由眯起眼睛,這些傢伙真是不當自己是客人。
眼看那人拳頭就要落下,冷卿容不再停留,正要呵斥,卻被一人拉住了衣袖,回身一看,竟是雲以舒。
「你怎麼在這裡?」冷卿容有些吃驚,晨起就聽說她被召進了宮,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雲以舒搖搖頭,做了一噤聲的手勢,拉著冷卿容往旁邊的一個小屋裡走去,等關好門后,雲以舒才呼出一口氣,可她的神情仍不曾放鬆。
「究竟怎麼了?」深知自己這師妹,雖是女子卻也巾幗不讓鬚眉,從不是拖泥帶水瞻前顧後的人。
雲以舒聽見這話,也不再隱瞞,她點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上陌讓我去查一下畫宛的來歷,沒想到我這一查,竟然觸及旁別。今日我過去的時候,正看見,朝中有人通敵賣國!」
「什麼!」
雲以舒不敢耽擱,她立刻將自己看見的一一說出……
竹葉在半路上遇見巡邏的雲以舒,就將寧上陌交代的事情說與了雲以舒,想著順路,她就一個人朝著那花街走去,只走到街口,便瞧見一人鬼鬼祟祟,她定眼認出那是朝中某個大員府中的管家,少幾思量,沒有聲張,悄悄跟了過去。
只見那人手中捏著一個信封,故意繞了好幾條街,最終才到了臨河的一個小巷裡,而在那裡等著他的,是此次隨北蒙禮隊入京的一個陣前監軍,名叫努爾哈的小鬍子。
「那人將信封給了努爾哈,還說他們家大人會準備好,那努爾哈武功不差,我不敢跟太近,看著他們交易完,怕有耽擱就趕緊回來,結果……結果就發現大街上,三三兩兩的,總有那人府中侍衛,假裝買東西,實則恐是在監視禁軍的一舉一動。」
雲以舒話音才落,只聽一陣輕微的颯聲劃過,一根銀芒,竟朝著她的眼睛直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