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亂如麻
「相爺你……你頭頂那都是什麼啊!」雲以舒都要笑得合不攏嘴了,看著面前正一臉正氣端坐著的明輕言,又看了看他頭頂掛著的字,有著說不出的違和,一時憋不住,又笑了出來。
明輕言先是一愣,而後才想起來堂中還掛著寧上陌的墨寶,本是想著拿這個逗逗寧上陌,沒想到被外人瞧見了,一時尷尬。半晌,他咳嗽了一聲,站起來朝寧上陌行了一禮:「娘子可算是回來了,看,為夫將你的墨寶裝裱得可好?」
「你寫的?」雲以舒轉頭探究般看著寧上陌,她好奇歪了歪頭:「你們……關係挺不錯的嘛。」
「誰跟他關係不錯了!」寧上陌立即止住了笑,強做冷意地反駁道。
雲以舒只笑不語,倒是明輕言率走了過來,假意嘆了口氣,一臉哀愁地看著寧上陌,明知故問:「娘子這是生氣了?」
「沒生氣,好著呢。」寧上陌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又看了看那裝裱好的字,已經快脫口而出的嘲笑之語,又被她咽了下去,見明輕言看著她,又笑道:「我是說,拓跋公主。」
明輕言聽她提起拓跋燕靈,正要解釋,卻又見她冷冷嘆了一聲,十分苦惱地說:「只是人家好好一個美人,被你丟在皇宮,聽說已經生氣異常了,而我呢,就不如明相了,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麼欲擒故縱和弄虛作假的法子。」
寧上陌話中有話,雲以舒還沒理清,明輕言自己倒是一下子便明白過來。
她原來已經知道了那些事情,只是聽這語氣,想必是誤會了,這一波接著一波,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相爺不說話,想必是思念佳人了,正好我和小舒還有些話說,就不打擾了。」寧上陌不知為何,對於他此時的沉默,感到很不舒服,她拉著雲以舒就走,也不管身後明輕言究竟是什麼表情。
雲以舒被那一股子狂竄的**味兒嚇到了,半晌不敢說話,害怕一開口就被這人當成靶子往死里損,悄悄看著寧上陌的神色,覺得這人好像又並非只是和明輕言賭氣而已。
這兩個人從小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從沒消停過,可從來沒有哪一次,寧上陌如現在這般,眉宇之間似乎藏著些她讀不出的情緒。
「別當我看不出來你在想什麼,要問什麼就問。」寧上陌在院中的石桌邊坐下,斜看了雲以舒一眼,聳著肩說道。
「你……這是怎麼了?不是那個公主纏著明相嗎,怎麼聽你說的好像他也對人家有意思一樣?」雲以舒真不是八卦,她只是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不能再這麼下去,這一個是大凌的腦子,一個是大凌的錢袋子,傷了哪一方都不好。
兩敗俱傷更是不妙……
「他就是對人家有意思,我……」正要說,寧上陌忽然想起來她讓人通知了雲以舒去調查畫宛的事情,這人莫名其妙就出現在自己府里,現在又跟著到了相府,她還不知道原因,於是轉過話頭,問了一句。
「你怎麼忽然來我這兒了?」
她一提起來,雲以舒才恍然想起,她忘記告訴寧上陌事情,她一拍腦袋,拉著寧上陌的手說:「你快別在這兒生氣了,跟你說,朝里出事了,我們朝里出了個內奸!」
雲以舒趕緊把她看見的說了,說罷復又搖頭:「只是我不明白,他是怎麼和北蒙聯繫上的。」
「想聯繫就會有辦法,對了,那吳子房是誰,什麼職位?」雲以舒只說了名字,卻沒說職務,寧上陌向來與朝堂上的官員沒什麼來往,一時也想不起來。
「就是兵部尚書吳大人啊,就是那個肚子很大的,每次都路都晃來晃去像不倒翁的那個。」雲以舒在自己肚子前面比劃著,想個孕婦一樣走了兩步,寧上陌才想起來。
那傢伙看面相就是個大貪官,以前她還沒出宮的時候,就在御花園捉弄過那傢伙兩次,讓他當著眾官員和父皇的面摔個狗啃屎。
但那傢伙每次都只是自己慢悠悠地爬起來,用圓鼓鼓的腦袋四處張望,看見她之後還樂呵呵地行個禮,之後知道寧上陌是罪歸禍首,他也不生氣,只會拍著肚子傻乎乎地奉承。寧上陌記得他說漂亮話很有一套,只是那狗腿的樣子,讓她看著就想找人揍他一頓。
後來她出了宮就不常見到他了,畢竟這人沒什麼本事,也沒有什麼政紀,一點也不出彩,要不是這次這件事,恐怕寧上陌早已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只是她依稀記得,十年前他還是個侍郎,現在居然陞官了。
「那傢伙居然還有膽子幹這種事情,真是沒想到……該不會是,他被什麼人操縱了吧。」寧上陌眯起眼睛,聽到這個人的官職之後,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娶了蒙人的兵部侍郎,她隱隱覺得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關係。
她想了想,便將畫宛說的事情,隱去了姓名講給雲以舒聽,然後將自己的揣測說了出來。
雲以舒聽罷也點點頭:「說不定是有什麼聯繫,都與北蒙有關,又同在兵部……哎,好在現在朝中武將不多,兵權都在將軍處,禁軍也都是師父和師兄管理,他們就是掛了閑職,沒什麼實力。」
「這可不一定,兵部現在是沒什麼用,可是兵符的圖紙都在兵部存著呢。」大軍遠在塞外,萬一他們偽造了兵符想做些什麼,京都一時之間是不能知道的。
「不過咱們在這兒想也沒用,上陌,我說句不好聽的,這時候你就別和明相置氣了,他對朝中局勢了如指掌,比咱們在這兒瞎猜好多了。」雲以舒朝著正堂努了努嘴:「我覺得他真和那公主沒啥關係。」
「這可說不準,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吧。」寧上陌有些心煩地擺擺手,雲以舒嘆息一口,也不再說什麼,自顧自離開了。
她才走沒兩步,就見走廊末端站著一個人,沖著她露出了十分友善的微笑。
「明相,有事說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她真的就是突然生氣。」雲以舒舉起手做了一個頭像的姿勢,一臉認真地看著明輕言,這天下她對誰也沒說過一個怕字,唯獨這位年輕的丞相,她還真不敢像對待旁人那樣對他。
「別緊張,只是在下也姑且算這屋子的主人之一,雲捕快在這裡住著,我應該有知道原因的權利吧。」明輕言說的倒是十分恭敬,只是他嘴角狐狸般狡詐的笑容,實在是讓雲以舒背脊發涼,不敢拖延,她趕緊把事說了。
本以為明輕言會就這麼算了,誰知道他似乎完全不關心她的來意,即便是聽見兵部尚書的事情也沒路出一絲意外的表情,只是微笑著看著她,這麼定定地看了一會,雲以舒白毛汗都出來了,她哭喪著臉:「相爺可還有事?」
明輕言立刻擺手:「也算不上事,只是雲姑娘和在下夫人關係不錯,進來夫人似乎有些不快心,為了拙荊身子著想,還請姑娘在她生氣的時候,幫忙勸和勸和。」
那不是被你氣的嗎,而且你那夫人是說勸就能勸得了的嗎!
話都到嘴邊了,看著明輕言微笑的表情,她只能把話吞回去,點了點頭。
「那就不打擾姑娘了,在下先去看看夫人。」明輕言說完便輕快地走了,只剩下雲以舒一個人慾哭無淚地看著檐外湛藍的天,默道:「師兄,你在哪兒,來救命啊……」
明輕言聽見身後的哀嚎,勾起嘴角。
雲姑娘這可不是我的錯,誰讓你來得時機巧了些呢。
繞過池塘,在穿過了一個小院,就到了寧上陌所住主院的後門,從環繞房屋的迴廊往前院走幾步,就能看見寧上陌,本以為她在房間,沒想到她卻在院中發獃。
「娘子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明輕言慢悠悠晃過去,嚇得寧上陌打了個激靈,他瞧見,便笑道:「嚇到了?」
「是啊,丞相長得跟鬼一樣,的確把人嚇得不輕。」寧上陌沒好氣地說,她轉過身不看他,他偏偏就繞著桌子,走到了她面前坐下。
寧上陌再轉身,他又不慌不忙地換一個位置,往複幾次之後,寧上陌實在覺得沒意思,她乾脆停下,誰知明輕言一開始一直在她前面,所以她沒看見這人居然在她不耐煩的時候,竟換到了她身後。
這一轉頭,他正巧低頭,兩人幾乎面貼著面,一下便撞進他含笑的眼中,那一瞬心臟鼓雷般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膛,明輕言更近一步,溫熱呼吸噴洒在她臉上,酥酥麻麻得讓她腦袋有些發暈。
明輕言勾起嘴角,看著她臉上那抹紅霞,只覺得可愛至極,薄唇正要觸碰上寧上陌臉頰之時,只聽院外傳來一聲厲呵。
是雲以舒!
寧上陌被那聲音一驚,立刻回過神來,一掌推開明輕言,拔腿就往外跑。她沒掌握住力度,明輕言只覺得胸口一痛,繼而呼吸有些不順,開始劇烈咳嗽起來,過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他望了一眼她離開的方向,只見那裡的花盆都被她慌亂地帶倒了。
他緩緩朝著外走去,看著一路的狼藉,只能嘆一口氣,搖頭道:「算了,慢慢來吧。」
一出院門,他立刻察覺到不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寧上陌焦急地跑過來,嘴中似乎在說些什麼。
他來不及聽清,就只覺得一陣暈眩,身體一晃,就再也站不穩。
身體還未落地,就被人一把扯住領子擰了起來,他殘餘的意識讓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蘭花香味,原來她還是著急的,帶著這欣喜的認知,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