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毒婦
寧上陌再定眼仔細瞧了瞧桌上的葯蠱,心底登時有了一個猜想,思索片刻后,嘴角噙上一抹冷意,她倒要看看這拓跋燕靈在搞什麼鬼。
「公主好大的脾氣,老遠就聽到了瓷器破碎的聲音,嚇了上陌好大一跳。倒不知是誰惹得公主生了這麼大的氣?」寧上陌輕巧撥開內室的珠簾,卻在瞧見那珠簾后的拓跋燕靈時,不由屏住了呼吸,眼前這位真的是那北蒙公主?
「小……小姐,這……」竹青怔愣出聲,眼前的北蒙公主嘴巴烏黑,眼底也是鐵青一片,整個人萎靡不振,完完全全就是中了毒的跡象啊!
寧上陌也是一愣,隨後不著痕迹地掃視了那拓跋燕靈一眼,發現她雖面色青紫,氣色泛虛,但眼底一片亮色,若真是中了毒,怕也只是那藥效唬人罷了。
思及此,寧上陌心底一片豁然,抬眼對上那拓跋燕靈,笑道:「臉色黝黑,公主這是剛玩了捉迷藏?」
聽到自家小姐的話,本神情緊繃的竹青差點沒噴出血來,看向寧上陌的眸子里也帶了些幽怨和緊張,小姐,您要做這氣死人不償命的事,也得看時候啊,那拓跋公主都已成這樣了,怎的還是那般肆無忌憚,若這人在府上真有個三長兩短,遭殃的還不是您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氣毒攻心的原因,竹青再轉頭看向對面的公主時,只見那拓跋燕靈的臉色比剛才更黑,胸腔起伏不定,忽而,從嘴裡噴出一灘烏黑的血水。
「公主……」
一旁一臉焦急的珠兒慌忙上前整理,嘴唇蠕動,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拓跋燕靈擋了回去,悄然遞給她一個眼神,珠兒頓了頓,隨後轉身,步履匆急地出了屋子。
寧上陌見了,也不加阻攔,只是覺得好笑,現下,那珠兒想必是得了拓跋燕靈的命令去請明輕言了。隨後又嘆息般的搖搖腦袋,她當真不知道該說這公主心思單純好,還是胸無點墨好,這些個伎倆早在八年前,她寧上陌就已經用膩了!
只是嘴角的笑意還未完全展露,就聽見那本應虛弱至極的人一聲厲呵。
「寧上陌,你為何如此狠辣,竟在湯中下藥,妄想毒害於我?我知道你不待見我,擔心我搶走輕言,可是這暗箭傷人的事情是不是太過分了!你這樣做不僅輕言臉上無光,更讓你們大凌蒙羞。」拓跋燕靈眼泛淚花,字字泣血,如若不是了解內情,寧上陌怕是都要不禁為她喝彩一番了。
一旁的竹青耐不住心中氣血翻滾,眼底憤意乍現,這拓跋燕靈也太過分了,她這意思難不成是她家小姐給她下的毒。真是過分!轉而又看向身邊的寧上陌,卻不由啞然,她倒是淡定如初。
等那公主將一番話吼完,又待她虛意喘息一陣之後,寧上陌才不急不緩地回應道:「上陌本是聽了下人來報說您中了毒,心中焦慮,連番趕過來探望,沒成想公主竟怒意盛發,對著上陌便破口大罵,敢問公主,這是何意?」
拓跋燕靈噎語,陡然一擰眉頭,捂住肚腹哀叫不已,寧上陌挑眉,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好留出地方來讓周圍婢女上去撫慰,也好讓那公主的戲碼繼續下去。
而寧上陌那番話一完,竹青已是傻愣,她家小姐什麼時候能這麼淡定了?聽到旁人污衊自己,竟不反抗,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她耳朵出了錯?
「小姐,她……你……」此刻竹青已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了,登時覺得方才竹葉不進來是極正確的選擇。
「慌什麼?難道你沒看出來她吃了我做的葯膳嗎?呵,若真是吃了也好,這公主倒真是個極好的試驗品。」寧上陌悄聲說道。但這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話,可是竹青怎麼聽都覺得怪異,按理來說她家小姐不應該這麼淡定啊,那葯膳中可是加了極為珍貴的『蠡蟲』,不需討要回來?竹青眼中忽而精光一閃,難不成這小姐又在打什麼算盤,想要狠狠地懲治這個公主一番?
「小……小姐,難不成你……」竹青壓低聲音輕呼。
「放心吧,那葯膳中並無蠡蟲,那珍貴東西我怎會如此隨意就拿出來用了,只不過是換上了替代品而已,若這次那北蒙公主真的將那葯膳吃了的話,也只能怪她自己倒霉。」寧上陌神色淡淡,彷彿在談論天氣般輕鬆。
而竹青聽到自家小姐的話后,瞬間感覺那公主碰上寧上陌也只有落敗的份。
「小姐,那您的意思是……她這樣是您弄的?」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竹青還是壯著膽子說了出來。
寧上陌斜睨了她一眼,嗤笑一聲,「這腦袋怎的如此不開竅,真該將你放在江湖中去歷練一番,不然豈不有辱我『鐵娘子』的稱號?」緊接著又說道:「這不過是她為了陷害於我,對自己狠下毒手罷了,嘖嘖,如此蠢笨之人恐世間僅有。」
竹青聽到自家小姐的話,心裡翻江倒海,只有為那不度時的公主默默哀嘆片刻。
待拓跋燕靈吟痛聲弱,寧上陌才裝腔作勢上前一步,搖頭嘆息:「公主腹痛如此厲害,理應昏厥,可是……」故意停頓觀察著拓跋燕林的神色,見她呼吸明顯一滯,才又悠悠道:「妄上陌自詡醫術還說得過去,竟不知北蒙境內還有如此『表裡不一』的毒物,公主可否告知一二?」
此話一出,拓跋燕靈神色微變,眼底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了般,傾瀉而出,「寧上陌,我是喝你那湯藥才頭暈目眩,腹痛不已,憑你那寥寥幾句就想脫了干係?若我今日真是有了什麼事,北蒙定要整個大凌來賠罪!」
在場諸位皆是一聲低呼,寧上陌眼中更是瞬間含上一層冰霜,這公主倒是好大的口氣!
明輕言一進內室就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眉頭微微一擰,目光在寧上陌身上細細打量一番后,才轉而看向拓跋燕靈,見她臉色青黑一片,煞是嚇人,急忙對著身後請來的御醫說道:「劉太醫還請快些!」
而早些時候出門去了的珠兒此時從他身後鑽了出來,疾步回到拓跋燕靈的身邊,低低喚了一句:「公主……」
話還未完,拓跋燕靈便悄然使了一個眼色,那珠兒話語一頓,垂頭站回了她的身邊,不再發一言。
先前珠兒出門確是得了拓跋燕靈的指示去請明輕言來,可是拓跋燕靈本是想讓明輕言前來認清寧上陌的一番嘴臉的,沒想到人倒是來了,卻來了不止一個,多餘的那個還是個太醫,這下一來,這場戲做不做得下去也是未知了!
拓跋燕靈心頭一凜,陡然轉了想法,今天這場戲不論無何,她都要演下去,若是明輕言信了,倒也不枉她吃得這番苦,若是明輕言不信,她也要給寧上陌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瞧瞧!
劉太醫見北蒙公主病情看著甚是嚴重,也顧不得行禮了,連忙躋身於眾人之前,率先諱頂一針以減緩毒液在其體內的流動,枕上號脈枕,凝神診斷。
而明輕言先前那話中的迫切,聽得拓跋燕靈很是受用,不禁揚眉,得意地看了寧上陌一眼后,繼而聲聲哀呼,「輕言,寧上陌這個毒婦害我!」
此話一出,明輕言和寧上陌兩人神情倒是沒什麼變化,在場人卻又是一陣驚呼,就連那劉太醫那以穩准而著稱的號脈手也不禁一抖,這拓跋公主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是生生將寧上陌推向浪尖,自從這公主進了大凌境內,市井裡誰人不曉這一向跋扈的人是來跟他們大凌長公主搶相公的,此話若是傳了出去,那長公主妒婦心思重,容不下人的流言還不滿天飛?
這公主可真真會挑事!
「公主還是不要再說話了為好,輕言雖不懂醫術,但也懂這鬱結於心的道理,小心促得此毒愈發厲害。」明輕言皺眉,語意淡淡的,比之先前不知降了幾萬丈的熱度。
明輕言先前那般急躁也是因為怕這公主在相府內真有什麼事,這樣一來不管對寧上陌還是大凌都不是件好事,他人本在府外,聽聞珠兒說其中毒,忙著人去請來太醫,一路趕回來所花的時辰可不少,可那拓跋公主竟還有如此這般的活力,讓明輕言不得不懷疑,再加之先前她與珠兒的那番未能逃離他眼目的動作,讓他愈發明了了這公主的意圖,心中的慌亂登時減了大半。
拓跋燕靈聽著明輕言又恢復了疏離的語氣,頓時怔愣,片刻后又弱風扶柳般地哀道:「輕言……」
「公主莫要說話了,號脈不可打斷啊。」這次還未等明輕言有何表示,劉太醫就一臉急切地阻止到,說罷,又擦擦額間的汗,心中訝異不已,這脈象為何竟是如此?忍下心中的狐疑,又探手上前,細了心神。
拓跋燕靈頓時氣結,卻又不敢當著明輕言的面發作,只得咽下這口氣,眼含冰刃地向著那劉太醫湊近的發頂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