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殺雞

炙熱的陽光把馬路上的瀝青一點點烤融化，一腳踩上去鞋底沾到的瀝青拉成長絲，每走一步都能聽到絲絲響。

趙樹新躺在板車上並不舒服，一路上經過得多是顛簸不平的土路，錢滿枝把頭頂的草帽讓給他也不頂用。

錢滿枝和趙樹理也不好受，一個個衣服都汗濕透，出門走得急，也沒有帶水壺，每個人都是口乾舌燥。

等一行人走到鎮上醫院時，一個個都累得直吐氣，這樣的天氣在烈日下活動，沒有中暑也是他們運氣好。

「滿枝，你去買一點冰棍分給大家。」趙樹新不舒服還掂記著這些小細節。

「小軍，你幫我去。」錢滿枝嘴裡答應得好，心裡又不放心離開，她把錢遞給沉默寡言的大侄子趙小軍，讓他跑腿。

趙小軍買冰棍的時間，趙樹新已經被醫生接診，鎮上醫院的病人並不多，很多重要的檢查也沒法做，但是醫生基本的素質還是有。

醫生聽完錢滿枝的訴說，劈頭蓋臉的把她一頓批評，怪她不該任由病人任性，更不能只喝中藥，這是害病人。

趙樹理看錢滿枝蒼白的臉，不得不幫忙提問：「醫生，您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有病就好好看病，別喝亂七八糟的中藥。」醫生不客氣的斥責。

錢滿枝的臉又白上一分，她顫抖著問：「醫生，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先把亂七八糟的葯停掉，我這裡也治不好，你們儘早送大醫院，先去縣城吧！」醫生半是無奈半是同情道。

「醫生，你不能開藥嗎？」趙樹理聽到要去縣城第一反應是嫌麻煩。

「我可以開點葯，不過想靠這個葯治好病難，很多葯我這裡也沒有，還是去大醫院吧！」醫生也不想把病人往外推，可能力和藥物都不夠，他也要對病人負責。

錢滿枝又開始哭泣，趙樹新一直聽著醫生的話，他臉上倒是沒有多少傷心難過的表情，還能安慰她不要哭。

趙小軍買冰棍早就回來，他站在門口看氣氛不對，不敢進來也不敢開口說話，還是趙樹新看到才主動把他喊進屋。

「大家先吃根冰棍休息下，我們先回家，不去縣城，在鎮上開點葯就行。」趙樹新挨醫生一頓臭罵，也不敢再提喝中藥的事，但讓他去縣城花錢治病，他還是堅持不去，說來說去也是心疼錢。

錢滿枝也沒辦法，他都發火了，一行人只能開完葯又往回走。

趙樹新在醫院裡吊完一瓶水，又休息一段時間，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才準備回家。他想要自己走回去，趙樹理卻把他按在板車上，讓他安穩的坐著，多拉他一個人並不是多費力的事。

錢滿枝憂心忡忡地跟在板車後面，不時地和趙樹新聊兩句，擔心他身體又不舒服。

趙樂樂在家一直心神不寧的等待，直到趙樹新回到家，她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爸，媽！」趙樂樂緊張地盯著父母，想知道去醫院檢查的結果。

「樂樂，幫你媽做飯。」趙樹新要留大哥一家吃飯，親兄弟幫忙是應該的事，但他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錢滿枝這次倒不反對請趙樹理一家吃飯，今天多虧他幫忙，她只是愁家裡沒有好菜，這個點也買不到菜。

錢滿枝把廚櫃里的臘肉找出來切下三寸厚一塊，還有為農忙準備的小魚乾也收拾出滿滿一碗。她估計著有兩碗葷菜席面也不算太難看，也就過年過節飯桌上才有肉有魚，平時飯桌上能擺上一樣都難。

「樂樂，你去抓只雞殺來吃。」趙樹新在堂屋裡喊。

錢滿枝聽到要殺雞，臉一下子拉長，她辛苦養的雞還指望過年過節賣個好價錢，讓她殺來吃真捨不得。

「媽，我爸讓我殺雞。」趙樂樂看著錢滿枝難看的臉色，再聽趙樹新又在催，知道家裡經濟情況不好的她也捨不得殺雞。

「你去抓吧！」錢滿枝還是作出妥協。

趙樂樂滿院子的抓雞，穀子撒出去少說也有半斤，卻一隻雞都沒抓到。最後還是趙小軍幫她抓到一隻公雞，趙小明只會看熱鬧嘲笑她無能。

錢滿枝也不愁沒有好菜，有魚有肉還有新鮮土雞，再加上菜園裡種的各種蔬菜，飯菜上桌時是滿滿一桌。

一家三口再加上趙樹理一家五口和兩位老人，家裡平時吃飯用的四方桌肯定不夠用。

趙樹新把平時不常用的大圓桌擺出來，又搬出幾條長板凳，這才剛好坐下兩家共十口人。

飯桌上是過年才有的好菜，可惜趙樹新生病不能喝酒，趙樹理和趙父也不好多喝。

雖然兄弟倆早早分家，可在趙父趙母眼裡就是一家人，倆老也不講客氣，直接沖著好菜下手，還不忘給最喜歡的孫子夾個大雞腿。

趙樂樂看到肉啊魚之類的好菜也饞嘴，不過當著客人的面很克制的裝出優雅的吃相。她好面子的結果就是一餐飯吃完，她並沒有吃到多少葷菜，吃來吃去還是吃素多。

一桌子菜看起來很豐盛，可吃的人也多，又沒有外人在場，也沒有誰講客氣。別說只殺了一隻雞，再殺一隻雞都不夠吃，吃到最後趙小芳直接用雞湯拌飯，硬是比平時多吃一碗，撐得肚子圓滾滾還捨不得放碗。

錢滿枝準備的菜全都吃完，連平時常吃的拍黃瓜都沒有剩，要是還有菜她估計也能吃完。

一家三口吃飯還是很講究，和平時比起來並沒有多吃。趙樹理一家就不同，一家人都是吃到撐，連趙父趙母都比平時吃得多，也不怕吃多晚上睡不著。

趙樹新沒有說謝謝，但是請趙樹理吃飯就是表達這個意思。兄弟之間不用太客氣，但是他也不能白使喚人，什麼表示都沒有下次誰願意幫忙。

這也是錢滿枝心裡不舒服也還是沒有反對殺雞招待趙樹理一家的最大原因。

趙樹新暈倒的事嚇住她，萬一再有這樣的事發生，她還得去找趙樹理一家幫忙，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