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沙漠孤月
雪上加霜亂逞能,沙海默送故人醫。
背影疑似相識人,一語道破夜醉離。
夜晚的沙漠,總是有點冷。不管白天多高的溫度,太陽下山後,氣溫也會驟降。今天沙漠沒有颳風,牙月,和滿天的繁星格外清晰。
白色平房的房頂,有個男人坐著,旁邊放著一瓶低檔白酒。黑狗趴在他身邊,安靜的啃著骨頭。他脫下衣服從後背卸下一個類似背背佳的固定架,整個人一下子就顯的有點彎腰駝背,自顧自的往背後抹著紅花油。如果有人在他背後就可以看到,他後背上有一道從脖子底下開始一直快到腰間的傷疤,應該是手術留下的痕迹,背部還有模糊的紋身字樣。
一看就是很久沒有打理過的長發,顯得格外油膩。只有嘴唇和下巴長有鬍鬚,也是很久沒有打理過,神似村裡的山羊。不知道是沙漠的原因還是天生的,皮膚很粗糙。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結實的四肢,看上去就很有力量。
他就一個人坐在房頂的油氈上,看著滿天繁星和那輪牙月。眼中含著淚水。低聲的哼著沒調的小曲:當我再愛你的時,卻被一次一次被你冷落。你卻不知道當時的我,望著你帶著微笑而過,被你刺痛的不再是我,就讓我停留這一刻。再次回首愛你的時候…………
當人生選擇錯的時候,我們是否還能回到從前呢?
男人一遍遍問著自己。這個坐在房頂的男人就是穆和特,一個漢人,卻有一個維族人的名字。綠洲里所有村民都認識,卻不知道他是那裡來的。只知道他是五年前被熱西提在沙漠里發現的,當時缺水到差點死在沙漠里。馱回來喝點馬奶子,又神奇般復原了。修的好一切機器,開車也是一把好手。直接搶了買熱提綠洲飛車王的名頭。雖然是漢族,卻不喜歡和漢人打交道,平時總躲在他自己的白房子里修車。不時也自己開著車出去撿撿石頭。
村裡都住上小樓了,只有這個所謂的穆和特,還是在熱西提的強迫下,才蓋了一個兩居的白房子,有一間還是個超大的車庫。院子里零零散散的掛著一些風乾肉。除了各式汽車配件在沒有其他了。逢年過節也不見他回去。經常一個人除了喝酒就是吃肉。要不然就呼呼大睡。
村裡的人都很善良,也喜歡這個漢族大大。村裡現在,上到最好的路巡lc200和途樂5600,下至時風拖拉機,濰柴挖掘機。都是穆和特負責維修保養。除了材料基本不收費用,就是喜歡蹭酒蹭肉。村裡不少年輕姑娘都說,如果他不那麼邋遢,如果他不是扎巴依,如果他……哪嫁給他絕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但是誰又知道,穆和特在別人那裡從來沒喝醉過。每次都是喝一瓶白酒就開始裝醉,又是胡話又是亂aoe(阿喔呃……新疆形容人喝多了吐。)臨走,還要拿走主人家一瓶白酒跌跌闖闖的獨自回家。
到家以後就會展示出來當前的畫面,一個人坐在房頂獨自喝酒。如果這時有人看到他滄桑而包含熱淚的眼神,不難看出,這絕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隔天一早,穆和特早早爬起來。這不是他突然勤快了。他只是想早點修完這兩台車,早點讓這四個人滾蛋。
這個白房裡,別的沒什麼特別。但是舉升機,氣泵,什麼都不缺少,一面牆上、整齊的掛著各個型號的扳手之類的維修工具。甚至還有一個大梁校正儀器。這也是當地人願意把自己的豪車都放在這裡修的原因之一吧。何況這個師傅的技術也是杠杠的。
麻利的給大切換了一套應急減震,雖然不能再繼續高強度越野,但是開到迪化市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而且大切這種高配的氣囊減震本身就不那麼適合沙漠穿越。
在大梁校正儀上,大概修復了一下lc75的大梁。在內測又加焊了兩根鋼筋,加強大梁的韌性。就在大梁校正儀上做了大概的四輪定位。全憑經驗,這也是被當地環境逼得,這幾年穆和特在拖拉機停在地上,都能做個大概的四輪定位。所謂環境造就人才,不外如是。
中午才吃完午飯,穆和特就找到熱西提。告知車輛修理情況,讓遊客早點走。湊活著去迪化再做進一步修理。
誒~這個不是你嘛?撒時候到嘴的鴨子,你都不吃了,你自己給他修好,不好嗎?熱西提一臉好奇的問道
這幾天嘛,累得很。不想動了。
誒,你不對耶。撒時候賺錢你都不喜歡了。看來上次我們撿的那個和田玉嘛。讓你懶惰了。阿拉說了,上帝喜歡勤勞的人。
活歇,你好好的,阿拉能說上帝?你是想你u卡繼續賺錢呢吧。你當心一點,這幾個人膽子太大了,小心出事呢。
你放心好了呢,他們開著我們的utv去月牙湖旅遊呢。那個utv你收拾的,有啥危險呢。
你還是多多注意,真主昨天給我託夢。你已經不誠實了,開始騙遊客了。…………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你不想。卻仍然發生。午後穆和特正在睡午覺,又被吵醒了。這次是嚴重了。有個遊客自己去掉了utv的油門限位器,在過沙梁子的時候飛出去了。連人帶車飛了五六米遠,直接摔斷了腿。這些年,這種不聽話的遊客,也是層出不窮。不是穆和特想出來的免責協議,賺多少錢都不夠賠的。
但是事情出了,誰也沒有辦法。只能趕快收拾了送到縣城裡的醫院。這時穆和特也沒有辦法了,誰讓他開車最快最穩呢。而且去送一次也不白送十張紅票子是穩穩的到手。
熱西提開出自己那台改過後備箱房的猛禽f150.一幫人有條不絮的抬上雙架。穆和特也帶上一個很怪異的墨鏡,說怪是因為這個墨鏡明顯比正常的厚很多。別人不知道,熱西提知道,這個是一個近視墨鏡。沒錯穆和特是一個高度大近視。按照他自己的話,不去市區不用看那麼清楚。平時模模糊糊,平平淡淡才是真。
出事的正是昨天救援回來那四個遊客之一,就是那位被稱為費龍的男子。左腿膝蓋外翻,白色的骨擦子露天顯著。有點觸目驚心。而那個被稱為馬朵的女人,在一旁哭哭啼啼還一直叨叨。讓你逞強,讓你亂動車上的改裝。
穆和特看到這一切又帶上自己那個髒的看不出來顏色的頭巾。裹住了自己的臉。
等人員上車。後房箱里安排了一個老維醫照顧。穆和特和熱西提兩兄弟一起鑽到駕駛室。就奔著200公里以外的若羌市駛去。這也算當地特色,畢竟塔克拉瑪干是流動沙漠,這裡地廣人稀,又暫時沒有發現油田,修的柏油路很快就被沙子吞噬了,來當地的遊客又更喜歡坐著沙漠瀏覽車一路翻沙梁子而來。久而久之,邊緣也就沒有公路了,最近最平穩的道路也要翻越三十多個沙梁子才能趕到沙漠公路。然後才能快速的到達市區。開到公路,穆和特就換到後座位上開始睡覺了。這平攤的公路是勾不起一點他的駕駛樂趣。
6.2的猛禽動力也不是蓋的,100多公里公路。也是1個多小時也就趕到了。跟快就把人送到了醫院。在安排好手術之後,三個男人加村裡的維醫大叔,也就準備回去了。這時那個叫馬朵的女人,也只能焦急的站在手術室門前看著。
熱西提上前和她交代了幾句。主要說這些責任和我們沒有關係,合同里有,我們免費送你到醫院,然後幫你們聯繫保險。然後就和我們沒有關係了之類的。
馬朵也是那麼聽著,突然叫了一句。
邢宇。
背對著站立的穆和特猛地聽到也是,自然的抬頭轉身。
真的是你?邢宇?馬朵這時更是一臉驚訝。
這時穆和特裝作無動於衷,手擺了幾下示意聽不懂。獨自先下了樓。馬朵正要追上的時候手術室的人出來了,沒辦法,病人更重要不是?
回家的路上,熱西提怪怪的一直看著穆和特,或者我們可以叫他邢宇。
哎~阿達西,你的漢族名字不是就叫邢宇嗎?這個人你肯定是認識的嘛。你咋了呢?為撒裝著不認識,還聽不懂漢語呢?
穆和特在後座閉著眼睛,裝著沒聽到。
哎~要不是我早早的到大蓋帽(新疆土語:公安局)那裡查過你的,真的以為你是逃犯呢。當時我救了你嘛,你真真的,是蛇呢。我也不是巴依,我是可憐的農夫呢。雖然話這樣說著,但是熱西提眼中還是流落出關切的目光。
穆和特繼續閉著眼。直到車快出城的時候,他睜開眼,說:走,我們去買箱大老窖。(新疆特產白酒伊力特)
歐呦喂,兒子娃娃哄呢?一箱子?你喝的完嗎?
我請你們喝,
真的呢?這才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呢?
你殺只羊
…………熱西提也是被這種不要臉的精神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