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喜歡
高田少爺?玄月下意識地看向白玉,他的臉上除了失血造成的慘白外沒有露出任何情緒。
但魏井看到了白玉眼中一閃而過的惡寒。他收起先前的得意,躬身對白玉道,「高田先生讓在下好好伺候您!」
高田先生?玄月看著外表恭敬、但怎麼看都不懷好意的傢伙,秀眉擰成了疙瘩。
魏井終於看向玄月,眼神精利猶如尖刀,三秒之內,把她剝了精光。白玉把玄月擋在身後,他看著魏井,冷冷說道,「不需要!」
語氣決絕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魏井為難地搓著下巴上剛蓄起的鬍子。他看看白玉身上的傷,又看了眼他身後探著半個腦袋的華玄月。
「華小姐,」他突然叫道,「高田少爺傷的不輕,再不送醫院,恐怕性命堪憂啊!」
玄月內心猛地咯噔一下,她小心地捧著白玉的臉頰,顫聲道,「先治傷好不好?」
清澈的眼底含著一汪氤氳,有擔憂、不解、委屈和恐懼。在那一瞬,白玉只覺某處心弦被重擊。他抬手替她拂去額前秋雨,輕輕的說了一個字,「好。」
樓下,紅十字會的人整裝待命,聞風趕來的記者人頭攢動。魏井下來后,他們一窩蜂的堵了上去。魏井把副官丟給記者,他親自護送白玉去醫院。
玄朗仍沒有擺脫魏小滿的鉗制,魏小滿喜歡極了他身上的味道,泛著高原紅的臉蛋兒貼緊了他裸露的脊背。
「我再說最後一遍,你他媽給我放開!!」玄朗聲嘶力竭,青筋暴跳。突然,魏小滿鬆了手,沒防備的玄朗帶著慣性跌出好遠。
人群中響起毫無顧忌的嗤笑。
玄朗氣的渾身哆嗦,他一躍爬起,沖魏小滿吼,「你給我等著!」
「等著就等著,」魏小滿的眼睛笑成月牙,不等玄朗再次發飆,她閃身躲進人群。轉身之際,她看到了玄朗胸前巴掌大的烙鐵疤痕。
玄朗恨恨的搓著精瘦的肚皮,魏小滿留下的紅色印記和他的小麥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玄朗發狠了搓,搓紅了一大片。
前方,副官和他的衝鋒隊已經被記者團團圍住。那些荷槍實彈面對一群不怕死的記者著實無用武之地。
玄朗沒看見玄月。
這時,有眼尖的記者尖叫,「他們在那輛車裡,攔住那輛車,快攔住!」
記者們調轉方向,紛紛追趕那輛紅十字會的救護車。
玄朗被衝出外圍,他甩掉被火燒的面目全非的皮鞋,腳尖點地,騰空躍起,踩著記者的肩頭,躍到那輛車頭上。一時間,閃光燈嚓咔作響。
玄朗倒扒著車窗,看見依偎在白玉身旁的玄月後,拍窗大吼,「停車!給我停車!」
魏井看了眼白玉,只要他說停車,那就可以停。
玄朗翻下車,拉開車門,拽著玄月,把她拉下車,「傷著沒?」
玄月錘了玄朗一拳頭,轉身就想上車,但她的腰身被玄朗牢牢扣住。她看著白玉,懇切地希望他能開口挽留自己。
玄朗終於意識到兩人的關係不同以往。他不可思議的看了白玉一眼,脫口罵道,「你他媽混蛋的很吶!」
魏井對玄朗這句罵娘很是莫名其妙。
白玉看著玄朗,聲音低微,「麻煩你,把玄月帶回家。」
「我不走,」玄月的眼中浸滿淚水,「我說了,你別想撇下我。」
白玉朝車后看了一眼,那幫記者猶如感染病毒一般,洶湧狂嘯。他的手指動了動,慢慢抬起,最終覆在玄月的手上,「我會打電話給你。」
頓了頓,他又說了兩個字,「聽話。」
-
玄朗光著腳蹲在路邊,身上隨意搭著不知從哪撿來的破布衫。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了,他看著面色不善的少爺,大氣不敢出的杵在一邊。
玄朗的怒火終於竄到腦門,他一拳砸在車頭上,「那個男人就那麼好?你的命就那麼不值錢?」
「華玄月啊華玄月,你衝進去的時候,你想過爹嗎?想過華府嗎?我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玄月默默的從車裡取出毯子,試探著上前想給玄朗披上。夜色微迷,走進了,玄月才看見玄朗身上多處的燒傷。她鼻頭一酸,眼淚吧嗒掉了下來。
玄朗心軟了,但他還是不解氣。
「所以,」他用力扣著姐姐的肩膀,「如果有下次,你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是吧?」
……
回家的路上,玄朗再三叮囑司機,今晚的事情絕對不能讓老爹知道。之後,他躺在後座上,疲累的閉上了眼睛。
「玄朗,你的傷……」玄月很擔心的看著他。
玄朗驀地睜開眼睛,他想到了米欣然,想到那日她倒在他腿上時的一幕。
「喬工……」他脫口叫道。
「少爺?」司機馬上應了一聲,「少爺您說。」
自那以後,玄朗沒有去找過米欣然。他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送我去小米醫館。」
今晚,醫館沒有病人,護士已經下班。米欣然坐在桌前,眉頭緊皺,不知在看什麼。
「小米姐姐,」玄朗有些局促的推開門,身子探了進來,腳還留在外面。
「外面下雨了,快進來吧,」她笑意盈盈,一如既往。
玄朗沒由來的湧起一股失落,他走到小米麵前,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我……」
「你受傷了?」米欣然看到他身上的燙傷和水泡,急切的探查傷口,「怎麼搞的?跟人打架還用火攻了?」
玄朗被說笑了,「沒事。」他稍微躲開,又被米欣然摁在原地。
「坐著別動,」小米打開藥櫃,取出藥水和紗布。
「那天,我……」玄朗說道,「我其實,我挺抱歉的……我沒對姐姐……我……」
小米拿葯的手微頓了下,隨即她以醫生的口吻說道,「那說明你很健康。」
那,你喜歡我嗎?玄朗很想問。
就在剛才他看到米欣然的那一瞬,他終於明白,自己剛剛穿越火海時,那個不知名卻又無法消散的惦念來自何處。
我很喜歡你!
米欣然不知玄朗的腦內活動,她專心的處理他上身的傷口。看見玄朗被火燒的慘不忍睹的褲子時,她問道,「下面也有吧?」
玄朗深吸口氣,眨巴著眼睛避開米欣然要脫他褲子的手,「沒、沒有。」
他怕某處再度不受控制的抬頭。
小米不由得笑了,「我是醫生,你是病人。趕緊把褲子脫了,躺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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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工把玄月送回家后,立刻返回商會去接華老爹。玄月怕錯過白玉電話,抱著話機不撒手。
「小姐,您這個樣子,老爺會擔心的,」小花捏著她濕透的、帶著火燒痕迹的洋裙,無奈地搬出了華老爹。
玄月跑到浴室,洗澡換衣用了不到十分鐘。
玄朗穿著米欣然給他找來的灰色長衫回到家中,大廳里的女人正蜷縮在沙發上打盹兒,興許是周公和白公打的厲害,女人的頭一下一下栽的很猛。
嘀鈴鈴~清脆的鈴聲剛響一下,玄月嗖的抓起聽筒,瞪著惺忪的睡眼,「白玉是你嗎?」
「……是我。」
她不由得笑了,隨即又兀自嚴肅,「你在哪家醫院?傷的重嗎?要動手術嗎?什麼時候手術?我什麼時候可以看你,明天可以嗎?你想吃什麼?衣服呢?我給你送,三套夠嗎?要不四套。還有洗漱……」
「玄月……」白玉頓了頓,「我找玄朗。」
……
玄朗本想徑直回房間,但見說的興起的女人突然啞巴了,他勾著腦袋看了一眼。只聽她低沉的說,「玄朗不在家。」
大概是白玉找自己,玄朗瞭然。
「我在啊。」
玄月猛地回頭,看見靠著樓梯,優哉游哉的弟弟。
「但我不想跟他說話。」說罷,玄朗兩手插兜,轉身上樓。
「欸,你給我站住,」玄月把話機放到一邊,拎著睡袍疾跑過去,「你快點兒,他還要做手術呢,快點。」
玄朗被她纏的心煩,「你在這兒等著。」
見她老老實實的貼牆站穩,玄朗才走到樓下。他拿起聽筒,很不不耐煩,「找我幹嘛?」
「你的火氣很大。」
「你心知肚明。」
「……你怨我連累玄月?」
「明知顧問,明知故犯,」玄朗索性敞開了說,「你不是不想活嗎?不想活你還招惹華玄月幹嘛?我都做好給你收屍的打算了,怎麼著,死前想樂呵一把,想讓華玄月給你留個種兒?你他媽混蛋的無法無天啊!」
玄朗的聲音壓得極低,罵的咬牙切齒。
白玉靜靜的聽著,玄月沖他告白的一幕再次閃現。
「說話!」玄朗半天聽不得動靜,忍不住吼了一嗓。
「玄朗,」白玉輕聲道,「活著……真的很好。」
玄朗怔了怔。
「雖然,需要面對很多殘酷的現實。但是,真的很好。」
玄朗看了眼朝此處張望的玄月,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算了,愛咋咋。說吧,找我什麼事?」
玄月看著玄朗掛斷了電話,她急切的跑過來,「他跟你說什麼了?」
玄朗面色沉重,白玉低沉又帶痛心的聲音再度響起,「他說,李子期是李文豪的兒子。」
-
最近,商會的事情讓華老爹焦頭爛額。每天早出晚歸,各種事項仍舊沒有任何進展。
他長吁短嘆的走進客廳,看到沙發上神色凝重的姐弟倆。
「閨女,你怎麼還沒睡?」華老爹不由得加快腳步,「熬夜會變老的,快去睡。」
華老爹把玄月推到樓梯口,看到還在發愣的玄朗,上前抽了他一記腦皮,「你跟我去書房。」
玄朗乖巧的站在老爹面前,大概三秒過後,老爹的鐵掌就該扇過來了。他決定像以前一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早點解脫,早點睡覺。
華老爹看著面前的一堆賬本,愁眉緊鎖。
「爹,您不舒服?」玄朗困到不行,身上的傷口又痛又癢。
「玄朗啊,」華老爹把攤開的賬本重新放好,「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該替爹分擔分擔了。坐。」
玄朗在老爹面前坐下,看著一臉凝重的老爹,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最近,李文豪頻頻對商會施壓,想讓各家讓出百分之九十的產業。百分之九十啊,這等於逼著大夥去死啊。」
華老爹搭在膝頭的手握緊了,「商會無權無勢,那個魏井又和李文豪勾結,咱們抗不過。所以……」
「爹,李文豪已經死了。」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兒?」
「今天,估計明天就登報了,」看老爹仍然不信,玄朗又補充道,「千真萬確。」
華老爹站起來,左手搓著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來回踱步。突然,他指著玄朗,「怎麼知道?該不會是你小子乾的?」
「我……」玄朗哭笑不得,「我就一紈絝子弟,我跟他什麼仇,什麼怨,您真會說笑。」
華老爹還在原地打轉,玄朗實在撐不住困,「爹,沒事,我回去睡覺了啊。」
「等等,」華老爹焦躁的撓著頭皮,「北邊已經打起來了,誰知道上海會不會也跟著亂。走,必須走。」
「不是,您想去哪兒啊?」
「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