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惡果
容沨見趙繁自亂陣腳,也不繼續詰難追問梳畫,反而異常緩緩道:「對了,祖母你可知,胡嬤嬤之前說將梳畫發買出去,就是不知道一個被發買的奴婢怎麼會拿著自己一家的為奴契準備出逃呢。」
趙繁呼吸一窒,粉唇緊抿,攥著絹帕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攥死,指甲透過絹帕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她有些僵硬的抬頭道:「妹妹說笑了,姐姐又不是那會查案子的官員,又怎麼會知道梳畫是如何偷出那為奴契的。只是這樣手腳不幹凈的奴才還是打死了最好。」
伏在地上的梳畫,猛地一抬頭,對上趙繁怨毒的眼神后,眼眶發紅,又咬牙低下了頭。
「夠了!」容老夫人忽地出聲,「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趙繁失聲道:「外祖母!」
容老夫人冷眼瞧著趙繁,失望道:「繁姐兒是還想讓四丫頭繼續再說下去。需知聰明反被聰明誤,莫要大家都當成了傻子。」
原本被發買的丫鬟結果出逃,還帶著一家的為奴契,說是偷的,又有幾個人相信。
分明就是那丫鬟被人收買背主,再借著發賣的由頭讓她離開此地,若不是那丫鬟被四丫頭給找了回來,今日怕是四丫頭真的是有口難辯。
只是她未曾想到她養了那麼多年的孩子竟聯合她身邊伺候的人一起來矇騙她。
容老夫人閉了閉眼,疲憊道:「侯爺,今日讓四丫頭受了如此大的冤枉,是我這個老婆子沒有教好身邊的人。」
容侯爺連忙作揖道:「母親說這話,豈不是折煞兒子。」
容老夫人搖了搖頭,沉聲道:「胡嬤嬤在我身邊伺候多年,如今年紀也大了,還是出府享享子孫福吧。」
胡嬤嬤傻了,心知大勢已去,也不敢多言,只得道:「多謝老夫人恩典。」
容老夫人又把目光落在趙繁身上,只見她一下子跪在地上,身子瑟縮在一起,思索了半晌才道:「明日我便書信一封讓你兄長來府上把接回去。」
趙繁當即嚇得滿頭大汗,眼神之中流露出恐懼之色,把她從侯府接回去,那心心念念的榮華富貴可真就成一場夢了。
她膝行爬了過去,拉著容老夫人的衣擺,哭叫著用力磕頭道:「外祖母,繁兒知道錯了,你饒了繁兒吧。外祖母!繁兒求你,求你不要趕繁兒走!」
她見容老夫人像是失望透頂,不再看她一眼。轉而又去拉扯被丫鬟扶起來了的容沨,她兩手死死地抓著她的衣裙,淚光點點道:「四妹妹,四妹妹。是姐姐氣量小,嫉妒與你,才做了這等算計你的事情,想要受個教訓。是姐姐不好,你若心中有氣只管打我罵我,只要你解氣了……」
話音未落,容沨甩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至極的耳光。
趙繁顫抖著手撫上自己紅腫的臉頰,她看向容沨時,眼中幾乎難掩恨意,但卻只得低頭咬牙道:「四妹妹打得好,是我。」說著容沨反手又給她一個巴掌。
容老夫人臉色幾乎陰沉滴出墨水,趙繁做錯了事,可到底是養在她身邊多年,四丫頭這般行徑,哪有將她放在眼裡。
容沨輕聲道:「繁姐姐疼嗎?」不待趙繁回答,她又嚴厲道:「這兩個巴掌雖打得你臉疼,可你又知道你今日的算計不管出於是何心思,是要將我往絕路上推。尚在閨閣中姑娘不知廉恥私會外家男子是為失貞不潔。」
「對自己姐姐未婚夫婿心存覬覦,那是不尊禮法,將侯府授予他人話柄。我侯府雖不是生你之父母,但也保你衣食無憂,對你更是仁至義盡。」
容沨將趙繁抓著她衣裙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掰開,順勢把她推倒在地:「繁姐姐僅僅就以嫉妒二字便想把今日算計做個了解,未免太將女兒家的名節看做兒戲。若不是今日大火,我得從伽藍偏院兒出來,這罪名我怕是一輩子得背上都洗不清了。」
趙繁臉色青白,囁嚅半天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到底是哪一環出錯了,容四明明都已經翻不了身,為什麼最後成了她敗了。
她不甘心!
「外祖母!」趙繁凄厲喊道。
或許最初容老夫人對趙繁存著七分失望,三分心疼,可到現在那三分也成了心寒。
她指著趙繁沉聲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外祖母,那就還是將我當成長輩,我不知是存何心思,錯了便是錯,今夜夏風正涼,你去院子里的那條小道上跪著,吹一吹夜風,好好想想你今日所做之事。」
容老夫人扶著另外的丫鬟,站起了身子,瞧著趙繁一臉驚懼,又道:「你父母雖已不在,但你兄嫂也定然不會虧待與你,還是自行家去吧。以後好自為之……」
趙繁還想掙扎,可對上容老夫人低沉的目光后,無力軟在了地上。
容老夫人微微偏頭,看向容沨,語氣轉而溫和道:「四丫頭受了委屈,侯爺你這個做父親得好好安撫。」見著她手上的傷痕,又道:「我那庫房裡還有一瓶專門治傷疤的雪肌研,待會兒我便讓丫鬟給你送去,好好的姑娘家若是留疤可就不好了。至於那背主的丫鬟便交給你處置了,她老子娘一家就全部發賣出去。」
鬧了大半夜的事情終於接近了尾聲,幾個姑娘都沒想到這容四竟然能將這死局給解開了,一時覺得自己當初可真是被她怯懦的假象給矇騙住了。
容沨站在壽安堂的屋檐之下,冷眼瞧著跪在鵝卵石石道上的趙繁。
趙繁此時也不再裝什麼柔弱,一雙眼睛跟淬了毒一樣看向容沨,她恨聲猙獰地笑道:「容四,你別以為我趙繁今日就敗了,之後誰輸輸贏還不知道呢。你讓我在宴會受的恥辱,我趙繁發誓定會百倍償還。」她將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手心肉里,也全然未知。
容沨神色冷漠:「就算你能再翻身一次,我也能將你一次次打到泥潭之中,你不是心心念念的就是榮華富貴嗎?我便讓哪些東西讓你只能烤得見,卻一輩子也觸摸不著。」
她緩緩轉身走出壽安堂,站在冷風之中靜駐了片刻,忽的回頭對身後壓著梳畫進來的丫鬟道:「今日多虧你去梳畫她老子娘家將她給截住。以後你也不必在府上做那粗使的活計了,便跟我回卷舒閣去。」
雲宵低垂著頭道:「四姑娘折煞婢子了,婢子還得多謝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