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軍之主 第四章 少年白頭
依舊是那個小公園內,小公園旁邊有一條丈許寬的小河。
楊亭風二人坐著兩個小板凳正在釣魚。
雖然下棋被殺的丟盔棄甲,但輪釣魚,陳酒鬼拍馬也趕不上楊亭風。
空氣中好像忽然多出了一股莫名的氣息,正在釣魚的二人同時回頭看向身後的小樹林。
陳酒鬼眼神中閃起一抹精光,臉上的好戰藏在亂糟糟的頭髮之下。
楊亭風則神色自若,只是有些好奇是哪位山上人會在這個時候不請自來。
「小亭風長大了哦,十年不見,卻從不登門,小亭風怕是忘了當年的堂叔叔咯。」申青堂從樹林里走出,身後跟著張泉生二人。
老人神色滿是欣慰,當年那個白髮少年如今都一米八了,自己也算是對得起老友的在天之靈了。
楊亭風一愣,看了看老人的面容,總算想起了老人是誰,眼睛有些發澀。
「堂叔說笑了,亭風只是怕給堂叔添麻煩,所以這麼多年才沒敢上門看您。」
楊亭風放下手中魚竿,走到老人近前笑著繼續說道:「不過亭風心裡一直惦記著您呢,本來打算過兩天就去看您,可您這不是來看我了嗎。」
「油嘴滑舌,還和當年一樣,只是當年的毛頭小子,現在長成大帥哥了。」申青堂笑著摸了摸楊亭風的頭,有些感慨。
楊亭風並不介意,還低下頭讓老人的手能夠到自己的頭。
「堂叔,來,您坐。」楊亭風拉著老人的手走到自己釣魚的小板凳跟前讓老人坐下。
一旁的陳酒鬼則一直盯著申天將,彷彿看見了大姑娘。
申天將被看的全身不自在,走到一旁假裝看風景去了。
「亭風,你的頭髮…治好了?」申青堂坐下之後問道。
「沒,只是塗了些染色的東西。」楊亭風回答道,語氣有些低沉。
申青堂嘆了口氣拍了拍楊亭風肩膀以示安慰。
當年的事對少年的楊亭風打擊確實有些大。
「我沒事,堂叔。您來找我並不是單純的看我吧,您說事兒。堂叔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遮遮掩掩,我楊亭風縱使是有天大的道理,那也大不過您的一句話。」
「你可別這麼說,你這麼說好像堂叔是來拉你下坑的一樣。。」
申青堂笑了笑繼續說道:「堂叔呢,只發表自己意見,決定權還是在你,堂叔絕不干預,不管你決定如何堂叔都不會怪你。」
看著楊亭風點了點頭申青堂才繼續說道:「東旬建國也快百年了,從當年的衣不裹體走到現在的人人安居樂業。
堂叔知道,你不會丟下東旬不管,可堂叔怕,堂叔怕東旬又回到以前的衣不裹體,腹空無食。
況且真要改朝換代,到時誰又來接手這個爛攤子,你志不在此,也沒人能夠挑起大梁,到那時又當如何?」
楊亭風鬆開老人的手,站起身看著河裡的浮漂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裡猛吸了一口,吐出煙霧。
「三個條件。」楊亭風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說。」張泉生喜出望外,急忙說道。
「第一,我要當年的那些人給老師磕頭道歉。」
「好」張泉生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下來,如果他們不答應,自己用槍架在他們脖子上也要逼他們去。
「第二,從此以後,我鎮國軍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世間,並且不被你們限制,當然,鎮國軍的初衷不會改變。」
聽到鎮國軍,陳酒鬼的身形一顫,滿臉激動,只是並沒有人注意到。
「可以,但是……」張泉生有些猶豫。
「不用但是,我若要反客為主,你們能擋住幾下?細節可以商量。」
「好」張泉生放下心中的顧慮,他說的話,不能作假。
「第三,我若反攻,你必舉國之力助我。」說完之後楊亭風繼續抽著煙靜靜等待。
張泉生則低下頭在心底盤算起來。
「你有幾成把握?」張泉生抬起頭直視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小半甲子的年輕人。
若是其他人這樣說,張泉生可能直接就叫精神病院了,可他說出來,必定有些把握。
楊亭風回過頭同樣直視張泉生緩緩開口道:「你若助我,八成,你若不助,七成。」
張泉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什麼玩意兒?我堂堂東旬舉國之力才一成?
「我是說戰後的東旬。」
張泉生這才有些釋然,除開戰損,加上人家的眼光,東旬還真沒有太多兵給他。
「要你相助,只是讓你的人過去管理以及駐守,以免民變,不會讓你的人打仗。」
張泉生釋然的臉龐又是一僵。
「好,三個條件我都答應,只是希望你能快些。」張泉生伸出手搓了搓僵硬的臉龐回答道。
「鎮國令」
楊亭風單手負后看著河上的浮漂,一聲猛喝。
「在」
小樹林里三個黑衣人躍出,雙手抱拳單膝跪在楊亭風身後。
三個黑衣人身著同樣的服裝,有些復古又有些現代之感,臉上好似籠罩有一團雲霧讓人看不清面容。
三尺青峰橫挎在腰間背後,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是在拍戲。
「傳六軍之將在天工局等我,告訴他們鎮國軍有債要討。」楊亭風頓了頓繼續說道:「另外傳令殺械二營,整裝待命。」
「是」
「去吧。」三個人躥進樹林不見蹤影。
申天將眼睛微眯盯著楊亭風的背影。
半復古的黑衣背劍客,見人行古禮,而且剛才自己一點也沒察覺到這一塊兒還藏有其他人。
更重要的是自己在這個少年身上察覺不到絲毫山上人的氣息。
這鎮國軍到底是何方勢力?山上山下自己為何從未聽說過。
而且三個黑衣人臉龐的那團雲霧連自己這個上山二十年之久的人也看的模糊不清。
在申天將眼中,這個楊亭風變的越發神秘起來。
而在張泉生眼裡則是無限感慨,當年那個跟著屁股后滿嘴張大哥的少年如今已有了這份氣魄。
只是當年的事註定再也不會讓那個白髮少年再喊自己一聲張大哥。
楊亭風回過身揚起微笑朝老人問道:「堂叔,住幾天再走?」
「好」申青堂也沒矯情,直接答應了下來。
楊亭風掏一塊黃色的圓牌扔給陳酒鬼。
陳酒鬼雙手顫抖接過圓牌,金黃色的圓牌之上刻著一條金龍,龍背上刻著一些雲朵以及一個像是人的背影,仔細一看又像是劍。
陳酒鬼已經是泣不成聲,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罪人陳蒼雄,拜見大將軍。」
「回家。」說完楊亭風便回身攙扶起老人起步走去。
「謝大將軍。」陳酒鬼再次跪拜,起身拿著那塊圓牌細細摩擦,如獲至寶。
張泉生則走出公園踏上了來時的車,臉上輕鬆了許多,嘴裡還哼著小調。
「玄成,回首都。」
「首長,看你這臉色,收穫不少呀。」
「豈止是不少,簡直就是盆滿缽盈。」
「那東旬?」
「明早你就會看到,世界也會看到。」張泉生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大有揚眉吐氣之感。
不再理會玄成的將信將疑,張泉生閉起雙眼放鬆下來。
只是思緒卻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雨夜。
首都某個不知名房屋內,自己的親弟弟張泉庭用一把刑靈鎖將少年鎖在地上動彈不得。
而少年的眼前,是一個斷了左腿的白髮蒼蒼中年人在地上蠕動。
沒錯,白髮蒼蒼的中年人,那是抗蠻戰爭時給中年人留下的不可磨滅傷疤。
少年早已滿臉淚水,想喊卻又喊不出來。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師傅,那個把自己從垃圾推里刨出來的師傅,是哪個為抗蠻戰爭立下汗馬功勞的師傅。
他們要鎮國軍的煉軍之法,他們要一國之內再無忌憚。
那座在沙發上的五人,在少年眼中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少年想求他們,少年想告訴他們自己有煉軍之法,可少年被刑靈鎖鎖住,開不得口。
最終少年的師傅還是舊傷複發,當場昏死了過去。
少年悲憤交加硬生生被氣的口吐鮮血。
最後還是申青堂帶兵趕到救下少年以及奄奄一息少年的師傅。
當時的申老爺子抱著少年,氣的差點兵指東旬。
最後被申青騰攔下,也是因為這事申老爺子才和自己的親哥哥決裂,事情的背後也有申青騰的推波助瀾。
那一夜,少年的師傅,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去,魂歸天外。
那一夜,少年白了頭。
那一夜,少年丟了魂。
那一夜,師傅教的道理支離破碎。
那一夜,少年銷聲匿跡,再沒人聽到他的消息。
夜晚的暴雨彷彿是在跟少年一起訴說著世道的不公。
少年不明白,不明白為何那個跟自己師傅稱兄道弟的申青騰為何要這麼做。
也不明白那個說要嫁給自己的申家少女為何在那一夜不知所蹤。
更不明白自己師傅臨終囑咐自己若有朝一日得勢不許去殺了那些人。
少年有太多的不明白,難道師傅不恨嗎?
想不明白的少年,只好把所有的不明白藏在心底。
期待有朝一日劍指青天,訴說心中所有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