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算到最終（一）

次曰，正在園中湖邊散步的七夜，碰到了似乎一下老了十來歲的威叔。

昨天老爺子焚化后，軒轅冥殤將老爺子的骨友放到莊園老爺子原來住的房間里，準備他們回傅家村時再來帶走。

之後一連四天，威叔除了每天會出來保證個生存的喝袋營養液外，就一直待在那房間里，直到第四天的傍晚才真正的走出來。

整個人瞧過去跟脫了水的抹布一樣，癟乾癟乾的一點精神頭都沒，臉都瘦得有些脫形了。

七夜在房間里聽到這邊開門的聲音出來，門一開正好和剛出門的威叔眼撞眼，瞧到他這副慘樣，立時就愣住了。

威叔是曾跟七夜在外盪過一年多的，那一路什麼事兒沒碰過，又什麼苦沒吃過，什麼累沒受過，可威叔也沒成現在這樣啊，雖疲憊但雙眼有神。

哪像這會子瞧著，雙眼木訥整個人跟沒了靈魂一樣。

「夫人，能和您聊聊嗎？」聽聽，說話聲都帶著機械音。

七夜：「……好。」

……

花園一角休息亭內，七夜似乎並沒注意到過去總是只站在她身後的威叔今天一請他坐他就真坐下一樣，甚至是親手倒了杯茶還親自推到他的面前。

半天對方都只坐那一聲不吱，七夜不得不自己先來開這個頭：「爺爺和我說過，雨前龍井最香醇，但現在那東西已經沒地方可以找了。

傅家村的運氣還不錯，林子里自己野生出來了幾棵茶樹，我們移植后給種成功了，就是沒人認得到底是什麼茶，但老鄭喝了后說是比龍井味道不差。」

威叔似乎想笑，可是他臉皮扯動了幾下后發現自己真是無能為力，反而皮笑肉不笑的顯得有些猙獰，索性的不再強迫自己也不辣別人眼睛了。

端起茶輕抿了口，茶是好茶，沁人肺腑、意猶未盡。

威叔一口接一口，沒幾秒一杯茶已入肚。

七夜又為他倒了一杯。

不過這次威叔沒再端起，而是目光直視向了七夜，慈愛又憐惜。

「夫人，您別怪老爺子……」話只一開口，後面的，面對著一臉平靜什麼也看不出來的七夜，他又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

威叔跟了老爺子快三十年了，老爺子剛從部0隊退出來，他就跟在了老爺子身邊。

他陪著老爺子經歷了『下鄉』，從一軍之長轉個業成了不到五萬百姓的小縣城的副0縣0長，再從副0縣0長起，一路上爬下調又上爬再下調再上爬的，說是七上八下都不為過，人都已經一條腿進棺材了，才終於坐到副0總0統的位置。

威叔是個軍0人，而且是個純正的軍0人。

更是因他上無父母左右無兄弟姐妹，一生未娶也就沒子女後代，光棍一個毫無牽挂，因此他可以前半生全貢獻給了部0隊，離開部0隊后，他的心也依舊留在了部0隊中。

說句不好聽的，老爺子光是憑曾經對他的救命之恩，威叔拿命還他可以，但要威叔下半生都在為老爺子服務，只這點還是不夠的。

老爺子任副0縣0長的那個縣，偏僻、經濟落後、教育差，縣中所屬的十二個村子，上過中學的人加起來才不足二十人。

對於那兒的人來說，讀書那是在浪費家裡的錢，還浪費家裡勞動力。

讀書不就是為了掙錢嘛，掙了錢不就是為了娶個老婆再生幾個娃？

而他們娶老婆，可從來不需要錢。

是的，那是一個人0口0拐0賣0縣，不是一個村兩個村，而是整個縣下所屬的村全是，縣，是村的保護【傘】。

老爺子是到縣中上任了已經半年後才發現了這個情況，但……

李家真正算起來，是從老爺子這代才開始發家，老爺子從正，他哥從商，他還有個妹嫁的是個得了諾獎的科學家，但這都是他們中年之後的事，老爺子在那小縣上任時，李家在A市還只不過是個二流家族中勉強排在末位的小家族。

這種整個縣都骨子裡爛了的事，上面沒有人頂著能瞞得住？

老爺子想整治啊，可哪有那麼容易？

威叔至今都記得，當時老爺子不過只是下令去某個村救人，當天夜裡，那個村的所有壯年男村民就全圍到了老爺子住的地方，個個手裡不是拿著棍子鎚子，就是拿著鋤頭扁擔。

他和老爺子那次直接被打得重傷住院，身上多處骨折，老爺子還嚴重的腦震蕩。

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會放棄了吧！

再堅持下去完全是以卵擊石，現在他們的重傷不過是個警告，下次呢？

村民已經猖狂成了敢衝進副0縣0長的家裡要打要殺，老爺子打到J局裡的求救電話沒有人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又有什麼，是比命還重要？

但老爺子卻沒有放棄，他明著不再管那些村的事，暗中依舊還在尋找證據。

這期間，被恐嚇被暗殺那是常有的事，可老爺子堅持下來了。

任時第五年，老爺子才終於將這個幾乎全縣參與的大案給破了，還是借了A市某一大家族的勢。

可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功沒他事【你要借人家勢總要給好處吧】，反而被『不升反降』，從一個偏縣直接調邊疆去了。

那兒亂的啊，老人、女0人、小孩們天一黑就不敢出門，路上一個猛不丁就能看到具0屍0體。

老爺子又是費了十二年的時間去整頓它。

等他離任時，那兒已經被評為了文明城市之一。

那時的老爺子，一心為民，不畏強權，毫無私心。

也正因此，他的時間全給了工作，全給了百姓，因而自然的分給家庭就少得可憐。

老太太為了孩子們的教育問題，跟著老爺子當然就不適合了，他們母子幾個一直都留在A市生活。

這就造成了老爺子回家的時間少之又少，甚至有時幾年都回不去一次。

軒轅冥殤其實還有個大姨的，但在老爺子還是副0縣0長時，孩子不小心從樓梯摔了下去，當場就。。

而老爺子那時正在關鍵時期，為了不被人發現異常，為了防那麼一個萬一，他連大女兒的最後一程都沒有去送。

等事成之後，也是威叔陪著老爺子在軒轅冥殤的大姨墓前坐了一宿。

這樣的人，一心忠於部0隊的威叔又怎麼不願意跟著？

老爺子對於國，對於百姓，他沒有一絲虧欠！老爺子欠的啊，從頭到尾都是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