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梁旭的密謀
旭王府,書房內,梁旭剛放下從暗探處傳來的信卷,神色不算好。
他安排在李博衍心腹隊伍中的暗探,一直替他收集李博衍的行蹤,這一次,傳來的消息是:王幼清得知真相,放棄報仇,欲與李博衍離京隱居。
還真是捨棄得如此果斷。一場生死,真能改變好多。
當時王幼清垂危,他除了暗中傳信挽寒樓,讓狐若來救人,什麼都不敢表露。
如今她想走,他也還是什麼都不能表露。
一旁伺候筆墨的下人看見了,小心翼翼問了句:「王爺,是出了什麼事嗎?您看來心情不太好。」
梁旭拿出火折,將那信卷點染,放在燭盞中燃成灰燼,「王家大宅又要空出來了。」
下人驚訝地「啊」了一聲,停下了正在研磨的動作,疑惑萬分:「靖和郡主要離京嗎,可不是鷹揚將軍不還在朝中有職務嘛,也能脫得身?」
梁旭也不知為何,勾起一個苦笑,「問題就是,李博衍今日早晨向陛下提了辭呈,說是自己受了重傷,已無法再上戰場禦敵,想退隱休養身體。」
下人這下更驚訝了,嘴張的能吞下一個雞蛋,是個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不敢相信吧。鷹揚將軍要辭官啊?!這是什麼驚天駭聞,若傳出去,保准能夠朔朝轟動好一段時間。鷹揚將軍才二十二歲,這,這也叫人太難以接受了,陛下也准嗎?
他抬著眉頭,覷著梁旭,小心翼翼問道:「陛下應該不許鷹揚將軍辭官吧?」
梁旭拿起筆,開始在空白的信紙上寫些什麼,半響,他才輕飄飄回了一句:「不,陛下准了。」
准了?!那就是同意鷹揚將軍離開,難道鷹揚將軍的傷真的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連皇帝都不能再留了。
下人愣愣點頭,心不在焉地繼續研磨的動作,但腦中仍舊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聞名天下的鷹揚將軍要辭官了,那日後還有誰能如他那般驍勇善戰,來守護朔朝的國土呢?
朔朝將失去一員大將,這是一定的。
下人走神這一段時間,梁旭已經寫好了回信的內容,他將信紙卷的極小,封好后遞給下人,「把這個拿給來送信的人。」
「是。」下人退出書房。
梁旭起身走到窗邊,外面正在下雪,白茫茫一片,雪地上都是人們踩出來的淺淺的腳印,他心中感覺空落落的,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像他曾經看著王幼清站在城牆上送李博衍出征的背影。
他那時不明白,但現在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他不知從何時開始,喜歡上的那個女人。
這是一件他二十多年來最無可奈何的一件事,他之前不是沒有過女人,但從來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感受,他看著王幼清和李博衍親近時,會吃醋。
失笑,他活得可真是沒意思,從小到大,想要的永遠都是都不到的東西。
小時候,想要得到父皇的肯定,拼了命地讀書練習劍術,以為能在父皇考校皇子功課時博得一聲稱讚,結果父皇根本就沒注意到他,那幾個受寵的皇子,都有一個受寵或者地位尊貴的母親,但他沒有,就沒有人會為他爭取什麼。
他的母妃只是一個卑賤的宮女,偶然蒙了皇恩,一舉得子,別人看來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卻只有他知道母親有多麼想逃出那個牢籠。
後來母親死了,因為生病,沒有一個御醫願意來診治,就這樣病死在了一個破爛的宮殿中,那時因為同一年接連薨了兩位皇子,所有人都以為是他不詳,連父皇都想把他扔出宮去,在被送往宮外寺廟的路上,當時的太子妃王煒彤,攔住了馬車。
那年他六歲,太子妃十六歲,她說服了太子把他接到了東宮,當做親弟弟撫養,在東宮一呆就是十二年。
父皇駕崩前一年,他主動請求離開了東宮,那時他十八歲,縱然王煒彤再待他如親弟,終究不是真的,那份親情,他要不得,也要不起。
離開東宮,他以為是為了她好,避免和皇子有交際,便避免很多疑心,那個時候太子哥哥已對他和太子妃的親近感到不滿,甚至因為一些莫須有的事,太子懷疑她暗中培養勢力,於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離開了。
本來是想保護她,只是他從來沒想過,他敬仰的兄長、王煒彤的丈夫親手殺了她。
他什麼都知道,婁鴻、昭陽、皇帝……每一樁醜事他都清清楚楚,六年前他沒能保護好這世上唯一對他真心好的親人,六年後他就要替她報仇。
王幼清是他故意放在了錦雀樓,只等待一朝布局完善接她出來,完成最後的幾招棋,她也想報仇,那便是最好的武器。
幽魄是他找來的,柳封是他故意引來的,他設計狐若綁了王幼清,引她知道越來越多的東西……然後牽引她回到京城,一步一步,京城的一切,都是按照他謀划好的步驟來的。
起初他以為自己能夠很好地掌控王幼清,但慢慢地失控了。
從她明明很防備他,卻還是忍不住流露的關心開始,那份心軟,跟王煒彤一模一樣,但她又更堅韌,饒是知道前面是死局陷阱,她依然要闖,不僅要闖,還要破了這死局。
閉眼,深吸一口寒冬的冷氣,他心口一涼,漸漸撫平心中的波瀾。
其實他的感情很複雜,或許欣賞大於喜歡,但他清楚這種感情是不該存在的。
很多事情並不是能算中的,比如他的心,又比如王幼清和李博衍的感情,兩個人都在捨棄,所以哪怕知道還有仇沒報完,依然選擇了離開。
那他的計劃,不就失敗了嗎?
這個仇,他是一定要報的。
王幼清要走,他不會。這一次,他不只是要血債血償了。
抬頭,能看見冬日的太陽依舊耀眼,暖照大地萬物。
「那個位置的風景那麼好,便登上去瞧一瞧。」梁旭的自言自語,終究消融在冬日的陽光中,沒有第二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