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蝶夢谷篇 第七章.下山
青塵告別師父師兄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來這青山十六載，沐璃與青歸對於青塵來說已經如家人一般。
青塵想起剛剛山前的一幕，師父與師兄打鬧，不免微微一笑。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每天都很快樂，重要的人就在自己身邊，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想罷，他輕輕用綢布擦拭著手中的循天，眼裡滿是歡喜之意。
「我一定要變強，然後才有能力保護師父和師兄，我不能永遠躲在他們的身後。」青塵心裡默念道。
手中的循天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內心波動，發出一聲音「嗡嗡」的劍鳴。
青塵驚喜：「你能讀懂我的心思？哈哈哈，果然是一把好劍，你放心，我定會讓你與我的名字響徹整個三界。」
山內的時間總是讓人不知不覺，直到天空飄起娓娓細雪，才知道已經入冬了。
距離紅葉林收劍已過三月。
這三月來，青塵依舊每日晨時去到望月台打坐，隨後去往九州殿煉丹，午後與長歌對劍，夜幕找沐璃學法。
他沒有因為獲得神劍而沾沾自喜，而是更為勤勉的修鍊，這讓沐璃等人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夕陽西下，紅霞浸染望月崖。立崖觀滄海，乘風萬里渡蓬萊。
海浪拍打著礁岩，濺起鹹鹹的水霧。崖上師徒二人背手而立，遠眺日暮西下。
「今年何年？」沐璃問道。
「回師父，據九州殿修士說，今為天禧元年。」青塵回道。
「天禧元年嗎，也罷，明日你便下山去吧。」沐璃抬頭望月，神色悲涼。
「師父，您這是...要趕青塵走嗎？」青塵委屈道。
饒是已經登仙的青歸師兄也未曾下山歷練過，這讓他一時間揣摩不出師父的用意。
「你凡心未了，嚮往外面的大千世界，留在這青山再久，也無法登仙。為師能教你的，也已經都交給你了。後面這條路，你應當自己走了。」
沐璃內心如刀絞，他何嘗不想把青塵留在身邊。
但為此讓他一輩子呆在青山，自己未免太自私了。
沐璃不想讓青塵成為第二個他，那便就讓他代替自己，去看看這紅塵喧囂吧。
「塵兒累了，先行告退。」
青塵強忍著淚水，事發突然，他還未做好心理準備。
一時間讓他離開這呆了十六年的家，縱使再堅強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沐璃眼眶濕潤，自登仙以來，雖一切感情淡薄，但對於青塵，他是動了真情。
不光將自己的四象神符教授於他，還為他拉下臉來，尋求其他幾位仙人的教導。
海風輕輕吹起沐璃的長發，看著遠處點著燈的海上商船，沐璃神傷：「此去人間，願天下長太平，願紅塵不負你。」
次日的晨輝灑進斑駁的紗窗，照亮青塵英氣的臉龐。
他一夜未眠，神色黯然，一旁放著已經收拾好的隨身衣物與盤纏。
直到山門鐘聲敲響，青塵才拿起行李，走出房間。
琉璃殿外，沐璃已在此等候多時。見青塵來了，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此去人間，一切善惡皆要你自行判斷，遇事不可莽撞，謹慎而為。有時眼見也未必為實，人各有命，因果輪迴，自有定數。逆天改命之事，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為。」
青塵對沐璃行了跪拜之禮，磕完三個響頭，起身作揖道：「青塵謹記教誨，師父還請保重。」
說罷，便轉身朝山下走去。這一去便不再回頭，淚水從臉頰滑落，稚氣的臉龐多了一分感傷。
沐璃看著青塵漸行漸遠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生怕淚水奪眶而出。
「一朝出青山，半世居浮塵。今日一別，恐難再相見。」沐璃喃喃自語。
天空中雪花飄落，青山下裊裊炊煙，山下的村民們正忙著燒鍋做飯。
青塵挎著包裹，滿眼是新鮮，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情景。
有載著糧食運送的馬車，有互相拌著嘴要去鎮上趕集的夫婦，也有坐在村口發獃的老叟。
青塵朝著一位正在門外生爐子的婆婆走了過去。他初到人間，自然想去世間繁華之處看看。
「婆婆，叨擾了。我自青山而來，欲去往這人間繁華之地。不知方向，特來請教。」青塵彬彬有禮的說道。
生火老婆婆抬頭望了一眼青塵，轉頭朝西北方挪了挪嘴道：「此去西北千里，便可至金陵。婆婆我此生去過最繁華的地方，也就莫過於此了。」
青塵點頭致謝「那就多謝婆婆了。」說罷，便朝西北方走去。
這幾日天氣並不是很好，皚皚積雪使得出行異常不便。
青塵獨自一人的趕路，風餐露宿，只知路上行人稱這裡為江南。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南大大小小的寺廟數不勝數。
青塵每日都會找個沒有人的破廟借宿，有時也會遇到來往的客商。
這日，便偶遇了兩個要去金陵城做買賣的商販。
他們趕了兩車手工藝品，準備去金陵上元燈會販賣。但突遇大雪，便只能在這破廟停留幾日，等雪化了再上路。
這兩個商販是兩兄弟，大哥叫王林，小弟叫王木。青塵來的這天，他們已在這擱置兩日了。
青塵見破廟已有人借宿，便決定上前打聲招呼，如若不行，自己再另尋他處。
「兩位老哥，小道路經此地，能否容我一起在這廟宇借宿一晚呢？」
兄弟倆面面相覷，不一會大哥王林說道：「住吧，看你個小道士也不容易。你就睡那邊吧。」邊說邊用手指向一旁的草垛。
「多謝二位。」青塵笑著對他倆拱了拱手，便朝一旁的草垛走去。
夜幕降臨，月色皎潔，漫天繁星如玉盤珍珠般明亮。
王家兄弟生起了火堆，拿起了乾糧和水吃喝起來。「想必明天便可啟程去金陵了。」王林望著天說道。
一旁的王木啃著一塊大餅，附和道：「是啊，是啊，咱就要發財了。」
王林看著弟弟，笑道：「二弟，你慢點吃，別噎著了。等這單生意做完了，哥就給你回村娶媳婦。」
「真噠？哥，你可得說話算話啊！」王木一聽娶媳婦，瞬間激動的兩眼放光。
一旁打坐的青塵，被他們倆的對話所吸引。原來眼前的這兩個商人也要去金陵，那不如與他們一同前往，免得多走歪路。
想到這，青塵暗自點了點頭，起身走了過去。
可能是心情好的緣故，王林見青塵走過來，並有沒反感，而是熱情的遞上一碗溫酒，說道：「來，小道士，喝碗酒暖暖身子。」
青塵也沒有不識趣，接過酒碗一飲而盡，差點沒被辣出眼淚來。
「兩位老哥，實不相瞞，我剛從山上下來，對於人間種種還不是很了解，既然兩位也要去金陵，能否三人同行，互相也有個照應。」
「小兄弟都如此爽快了，我要是不同意，豈不顯得我王林小氣了。」王林看著青塵的酒碗，一臉笑意的說道。
「小道長去金陵所為何事啊？」王木邊說邊拿出一塊大餅，遞給青塵。
青塵接過餅，叼在嘴上。隨後便拿出隨身的葫蘆，掏出兩枚丹藥，遞給王家兄弟。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兩枚丹藥，可延年益壽，算是我送給兩位老哥的見面禮，至於去金陵所為何事嘛，我還未想好，且當看個風景吧。」
王家兄弟鄭重的接過丹藥，內心澎湃，激動不已。趕忙磕頭致謝：「謝謝仙人！謝謝仙人！」
在他們看來，只有仙人才會有這種長壽的仙丹，以至於稱呼都變了。
青塵趕忙將他們倆個扶起：「兩位老哥真是折煞我了，這是我師父的丹藥，我並不是什麼仙人，我叫青塵，是青山上的一名小道士。」
青塵沒有說這是他自己煉製的丹藥，他不想與人產生不必要的距離感。初識人間還是低調一些為好。
王家兄弟聽完這才緩過神來，幸好不是仙人，不然剛剛真的是太沒有禮貌了，居然喊仙人小兄弟。
「那以後便喊你青塵老弟了」王林先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
青塵微微點頭，表示答應。就這樣，三人圍坐在火堆旁，繼續烤火閑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