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鬧戎王府
三日後黃昏,花嫵躲在一座破爛宅子的耳房裡,眼看著一隻油乎乎的大老鼠從腳邊嗖一聲竄過去,險些沒吐出來。
「嗚嗚嗚!」隔壁正方中傳出一小段嗚咽,廂房裡則是熱鬧的笑罵聲。
花嫵溜去正房,屋裡空空一片,地上坐著個麻袋,哦不,坐著個身材嬌小的人,套著麻袋。
花嫵把麻袋解開,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女孩驚恐地瞪她。
「別怕別怕,別出聲,我是來救你的。」花嫵趕忙說明來意,等她安靜下來,取下她嘴裡的布條和綁手腳的繩子。
「你聽我說,」花嫵快速道:「把你的衣裳脫下來給我,你穿著我的衣裳躲到右邊耳房裡,等他們把我送走你再找機會逃跑,不許去報官,可聽明白了?」
女孩嚇壞了,連連點頭。
於是兩人換了衣裳,花嫵代替她套上麻袋,靜靜等著這夥人送她去北戎王府。
——
夜半,她被扛著丟進了一個正常的房間,地上鋪著地板,空氣中有花梨木的香氣。
一個人替她解開麻袋,花嫵伸頭一瞧,是個長相清甜可人的女孩,像帶著露珠的花朵一樣。
「別怕,沒事了。」女孩笑著安慰她,扶她坐到椅子上。
花嫵上下一掃,她身上穿著乾淨整潔的衣裙,腳上拴著鐐銬,膚色卻紅潤正常,一點不像是被擄來的,花嫵心中警鈴大作。
女孩瞧她戒備,笑得越發溫暖,「跟你一樣被抓進這裡的女孩還有很多,都關在這附近,我也是,你不用怕,你暫時沒有危險。」
花嫵看到她面前擺著一盤精緻糕點,冷冷問:「你也是被抓來的?待遇這麼好?」
「有的人來到這后不計後果地逃跑,被抓回來自然要挨一頓毒打,綁上手腳,可我從來的第一日就認命了,反倒舒舒服服活到了今日。」女孩笑道:「對了,我叫靈霄。」
「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抓你來做什麼的?」花嫵挑眉問,若是知道,你可還會這麼隨遇而安?
靈霄平靜一笑,「我豈會不知?這個房間里原本有十多個女孩,她們每一個出去后就再沒回來過,我是最後一個。」
花嫵這才注意到,她溫暖的笑意深處是一片死寂,彷彿早已對處境絕望麻木,才能如此鎮靜。
「我明日被帶走後,你也許還有幾天時間,我勸你不要反抗了,好好珍惜剩下的時間,你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吧?快嘗嘗這塊糕點,估計你一輩子也未必會吃上呢。」
「靈霄,我是來救你的,」花嫵淡淡拂開她的手,站起來道:「你真的只想等死嗎?若你還想活著出去,就按我說的做。」
靈霄仰望她,微微一愣,平靜的目光里終於裂開一絲情緒。
——
第二日夜裡,房門被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婆子帶走了靈霄,花嫵還被捂在麻袋裡,丟在牆角。
靈霄被帶去一個寬敞安靜的房間中,地中央擺著一扇屏風,屏風後頭坐著三四個管家模樣的人,婆子帶著她走到那些人面前。
「姑娘,把衣裳脫了。」
靈霄發愣,隨即羞惱起來,她以為只是一死,沒想到死前還要受此羞辱。
婆子見她不動,面無表情上前半步:「你是想自己來,還是想讓我幫你?」
靈霄畏懼,生出了一頭撞死了事的念頭,但又想起花嫵囑咐她要儘可能拖延時間,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背過身,在一群人面前,緩緩解下腰帶。
她脫得慢,婆子和管家們倒也不催她,等她脫完最後一件,其中一個人才開口,「轉過身。」
靈霄死死咬住嘴唇,閉著眼睛,身體僵硬麻木,像個木偶。
半晌,就在她以為這是一場噩夢的時候,那群人忽然出聲。
「切,又是個光面兒的,沒多大用。」
「怎麼這樣的都能被選中啊?」另一人抱怨。
「想必覺得這丫頭生得俊俏,有些前途呢,結果是個窮酸命。」
「殿下那邊要怎麼交代?她身上可是一點兒『福氣『都沒有。」
「沒事,往火里一扔,殿下也不知道,左右這次出的丹藥效果差一些,下次補上就是了。」
靈霄起先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後來見他們毫不避諱地討論要拿她煉丹,不免更加恐懼,心中一遍一遍祈禱花嫵快點回來救她。
——
此時的花嫵已經到了丹房。
這座新修的丹房果然氣派精緻,足有三層樓高,門口的柱子上雕樑畫棟,鎏金牌匾上三個大字:天丹閣。
從門縫裡隱隱能看到裡面金光陣陣,想來是丹爐開著。
花嫵劃破手掌摁到牆上,施了一個穿牆術,進了丹房裡頭。
裡面人不多,想來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不能被打擾,所以周圍連把守都沒有。
花嫵小心翼翼躲過兩撥下人,在二樓找到了通往丹爐的房間,一閃身鑽了進去。
丹爐本身超過了兩層樓,花嫵還第一次見到這麼高大的丹爐,有一條兩人寬的棧道通往爐子口,另一端地上是一個八卦陣,背後浮著北斗七星。
此刻丹爐中正燃著熊熊大火,金色的火焰在透明的琉璃門後頭上下翻騰,看到花嫵像是活了過來一樣,火舌越發肆意。
妖火。花嫵皺眉,這火怕是北戎王故意養的,吞噬了太多活物后,成了妖物,就算短時間內沒什麼可燒的,也不會熄滅。
她目光一掃,忽然看到牆角地上一卷白花花的東西,瞳孔猛然一縮。
她立刻從二樓的樓梯上翻下去,跑過去求證。
哪怕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真看到時還是滿心震驚憤怒。
那是好幾張人皮卷在一起,長長的頭髮被撥拉在外面,又噁心又嚇人。
花嫵深吸一口氣才防止自己吐出來,北戎王真不是個東西,竟要先將少女剝皮拆骨后再拿去煉丹,世上怎會有這麼喪心病狂的人!
花嫵又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木凳子,上面血跡斑斑,她走過去時,丹爐里的妖火忽然高高捲起,撞得丹爐轟轟作響,像是興奮的野獸。
能養出這樣的妖火,他的惡行只怕不是一日兩日,究竟有多少人在他手下喪命?
花嫵冷笑一聲,頭頂傳出動靜,一群人從二樓走了進來,靈霄也在其中。
她趕忙躲到丹爐後頭。
靈霄在看到這麼大的爐子時,徹底嚇傻了,哭喊著往回跑。
婆子揪著她的脖子把她摁到凳子上,與此同時,四個管家一樣的人在八卦陣四角坐下,若無其事地閑聊,似乎在等靈霄被剝皮。
原來他們是四個道士。
從一樓進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幫忙摁住她,婆子從身上掏出一把剪子。
花嫵簡直忍無可忍,她用還流血的手掌按在丹爐上,默念口訣,冷笑道:「讓你燒,再給你加點溫吧。」
金色的妖火忽然瘋狂扭動,巨大的透明爐子門上蒸氣升騰,白色蒸氣不停順著周圍縫隙逃逸,很快,一樓就被四溢的蒸氣包裹,什麼都看不見。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燙?」
「快把爐子關了,丹爐好像漏了。」婆子高聲罵道,可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不知該使喚誰。
花嫵的手掌在水汽中冒著淡淡金色,她像是感覺不到燙一樣,穩穩按在丹爐上,就像是從背後抓著野獸的脖子,妖火在爐中瘋狂掙扎。
二樓上的四人意識到不對,以為妖火暴走,忙坐下結陣,想要鎮住它。
花嫵在丹爐上留下一個血手印,趁眾人反應不上來的空隙,拉起癱坐在地的靈霄就往屋外奔,一直跑到天丹閣的牌匾下,兩人才停下喘氣。
回頭一看,丹爐的屋頂上方也在飄著熱氣,像是一隻燒著沸水的茶壺,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沉睡的王府,遠處亮起火把。
丹房中越來越熱,牆壁開始融化,四個道士撐不住,捂著袖子倉皇道:「快跑,丹爐要炸了!」
花嫵在皎皎月色下露出一個笑來,輕聲道:「想跑?給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