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樑日當日
上了賊船就很難下,為了給高寧公主打掩護,她隔三岔五就要出去一趟,日子過得也快。
一個月過去,新丹房建好,墨容還沒回來,花嫵擇了個吉日去舉行上樑儀式。
丹房建好很容易,丹爐卻要重置,妖火也要重新養,南宮無且騰不出那麼多精神和人手,所以花嫵沒再動手腳,再說這個新丹房是墨容認可的,她不能打流雲觀和師姐的臉面。
她被管家一路請進后宅,奉為上賓,見過王妃后,便問:「先前讓殿下齋戒三日,用香料沐浴更衣,殿下可照做了?」
「是,殿下還誇道長給的香很能讓人放鬆。」
「甚好,」花嫵老成道:「待我去瞧瞧戎王殿下,這最後一步,我要施些術法,免得殿下被邪祟衝撞。」
王妃和管家不疑有他,立刻就送她過去,那是一處單獨的院落,裡面有一方泉眼,是南宮無且專門打坐修行的地方。
花嫵站在外面等,等浴中藥液發作,南宮無且暫時昏睡過去時就進去。
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南宮懿帶著方海道長來了。
「槐王殿下?」花嫵一怔,下意識覺得不妙。
「王叔還在沐浴嗎?本王想著,道長到底是女兒身,在此做法多有不便,於是帶了方海來幫你。」南宮懿溫和地笑。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華服,袖口與衣襟上繪著片片竹葉,金色暗紋層層疊疊,又雅緻又雍容,像是同時披了日月光輝一般耀眼。
試問美人幫了倒忙怎麼辦?當然是原諒他啊。
花嫵只好無奈宣布,苦苦等待一月的機會就這麼飛了。
她笑笑,盤膝坐下,催起符咒。
南宮懿朝方海使了個眼色,方海搖搖頭,表示沒有問題。
等到她施法結束,葯浴中安魂香的效果也過去了,南宮無且披著衣裳走了出來。
——
上樑結束后,花嫵及眾賓客留在北戎王府吃酒,因她身為道士,不受世界規矩限制,北戎王府出於尊重,將她請在前院男客一席。
她今日身穿正式的白道袍,墨發間簪白玉帶冠,手邊拂塵清揚,面上不施粉黛,素凈如明月,偏偏兩盞酒下肚,膚色晶瑩粉嫩,格外誘人。
北戎王隔著無數賓客,頻頻打量她,目光開始摻雜其他。
花嫵裝沒瞧見,暗自思量,春日衣衫單薄,若是把酒灑在他胸前,是不是也能藉機看清他胸口有沒有紅痕?
一番心理建設后,她端著酒杯就往上首走,卻突然被南宮懿攔住去路。
「道長原來在此,方才我瞧見了高寧,她說正要派人找你呢,她在後院女客那邊,道長快去吧。」他溫聲說話,像是泉水流過月影。
花嫵道:「多謝殿下相告,我敬了戎王殿下就過去。」
南宮懿身上氣勢陡然拔起,他伸手抽走了她的酒杯,高深莫測地笑,「道長還是快去吧,公主等得急呢,王叔那裡,本王去替你說。」
花嫵愣怔,這才反應過來,他故意的,故意不讓她接近南宮無且,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
他第一次站得這麼近,花嫵仰起頭才能看進他目光中,這才驚覺他是這般高大,周身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不用殿下替我說,煩請將酒還我。」花嫵鼓足勇氣拒絕他。
南宮懿也不惱怒,以僅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你有什麼話可以之後再與本王理論,現在,去後院找公主。」
她再不走,就要引人注意了,南宮懿在威脅她,語氣不容置喙。
花嫵無法,深深看他一眼,調頭去了後院。
南宮無且面上不悅,等南宮懿走過來,就問道:「賢侄與花道長看上去相聊甚歡啊,你不是一向對修道不感興趣嘛。」
南宮懿從容笑道:「是不感興趣,這不拒絕了花道長的高談闊論,結果把人氣走了。」
眾賓客一陣轟笑,紛紛責他不夠憐香惜玉,這段插曲就這麼過去了。
——
宴飲結束,花嫵拒絕了高寧公主一起回去的邀請,一個人在街上慢慢晃悠,她猜測槐王定會派人來找她。
他為什麼要攔著她不讓接近北戎王?是知道她的目的還是有別的原因?花嫵大為不解。
她轉悠了好幾條街,一直等到太陽快下山了,東梧才從後頭跟上來。
彼時花嫵已經餓到快扶牆了,脾氣暴躁,沒好氣瞪了東梧一眼。
......
南宮懿在一間極雅緻的茶樓等她,花嫵原本想冷冷坐下,談判最忌輸掉氣場,不能上來就失了氣勢。
誰料腹中忽然傳出一連串咕咕聲,像是七八隻鴿子在叫囂自己快餓死了。
花嫵很想捂臉。
南宮懿詫異,不由問:「道長從王府出來后沒再吃過東西嗎?」
花嫵簡直氣急敗壞,羞惱道:「這身道袍沒地方揣銀子。」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啊,他怎知她路過小吃攤時那種喪心病狂想打劫的心情!
南宮懿看看東梧,後者立刻知道辦錯了事,趕緊溜出去,去隔壁酒樓打包了飯菜回來。
花嫵在一桌子香氣撲鼻的美味和秀色可餐的美男面前,痛快決定先吃,再議事。
南宮懿優雅坐著,一筷子未動,默默看著她吃。
從來都是旁人服侍他用飯,等著他吃完請他示下,還沒有他等別人吃完再說事的時候,感覺真新奇。
瞧她旁若無人吃得香,他看了一眼窗外夕陽之景,心中竟然不急不躁,分外安寧,他自己也十分詫異。
吃了半桌子菜,花嫵這才緩和了神色,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道長可吃好了?」南宮懿問,「要不要再來點?」
花嫵心道,哼,不要試圖用好吃的來麻痹我,她冷靜道:「我們來談正事吧,殿下。」
南宮懿於是吩咐人將吃食撤了,上了清茶,等著她說話。
花嫵吸一口氣問:「殿下今日在王府的行徑,我想到此時,也依舊不明白,還請您明示。」
南宮懿問:「道長有何事不明白?」
花嫵默默看他。
南宮懿莞爾,忽然來了氣勢,徑直盯著她,單刀直入:「理由很簡單,本王想知道你為何會盯上王叔。」
花嫵陡然心驚,「殿下誤會了,我只是……」他知道多少?
南宮懿詐她,「北戎王府的丹爐是你炸的吧?你利用重修丹房的機會接近王叔,這是你來長安後主動做的第一件事,本王想知道你的目的何在。」
花嫵原本很慌張,但是猛然想到他話里的漏洞,慢慢冷靜下來。
他不應該知道丹爐是她炸的,因為封印是個秘密,他不是修界人,絕對猜不到這一點,以她表面能看出來的實力,做不到那麼大規模的破壞,他不可能一上來就肯定丹爐被炸是她的手筆,這應該只是試探她。
「殿下莫要血口噴人,北戎王府出事那天我從未離開過流雲觀,廣容公主可以為我作證。」
「那麼你給王叔齋戒的葯浴中混了安魂香,準備敬他的酒里也有迷藥,這如何解釋?」
花嫵無語,心道這都被他發現了?她原本計劃著若是敬酒失敗就把南宮無且迷暈的。
「道長,本王對你並不惡意,只是想弄明白你的用意,還請道長據實以告。」南宮懿靜靜直視她,目光融著淺淺月色,讓人無法拒絕。
花嫵默然許久,一顆心像是沉入月色中,一瞬間,她想了許多,包括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
「殿下,我在調查北戎王拿女子煉丹一事。」最後,她輕聲道,目光盯著桌面,「我且問您,倘若這件事是真的,您會不會讓北戎王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