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國服跟省服
花嫵克制著自己,含蓄地點了點頭,謝過公主后又禮貌地問丹鶴:「丹鶴道長可一道去?」一共就四個人,她總不會自不量力去邀請皇子,於是問了丹鶴,免得冷場。
想來丹鶴也不會答應,她是朱雀散人的愛徒,肯定要跟著宮觀眾人一起去。
至於槐王,花嫵看出高寧公主同這位皇兄關係並不親密,想來也不會開口邀請,這才裝作天真,隨口問。
丹鶴抿著唇未言,南宮懿道:「你們還不知,丹鶴道長要擺陣祈雨的,只怕不能和你們同路。」
「這麼說,丹鶴道長要獻舞祭神?」高寧公主嘆道,「真了不起。」
一番解釋后,花嫵才得知,祈雨節是在初春向上天求雨的重要活動,以確保農耕的順利開始和秋收的豐饒,祈雨節上被期望的降雨要儘可能覆蓋到整個長安地區,這種陣法消耗極大,一人通常很難完成,需要很多人輪番配合。
在眾多環節中,最為關鍵的就是獻舞祭神。這可不是普通的舞,舞者要穿著特製的衣裳在布滿符咒和道法的陣中,以自身來引導其中龐大的力量,使它們能順暢集中地沖入空中。
由於過程中施術者要動用身體的一切來適應莫測的陣列,隨機應變,而且聽高寧公主的意思,整個過程像是處在失重的環境下,因此施術者看上去總是姿態曼妙,彷彿翩翩起舞,這才被稱為獻舞。
花嫵聽完解釋,不由看了看丹鶴,甚為奇怪。
她是怎麼想的,不知道自己要升階了嗎?還敢去做這麼危險的事,萬一祈雨當日正好遇上升階,引下天劫,在陣中莫測的環境下,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去獻舞祭神?不是開玩笑吧!
「花道長可是以為有何不妥?」南宮懿忽然問,他眉目溫和地望過來,花嫵一下子撞進那束專註的目光中,片刻失神。
總覺得槐王這話問得古怪,花嫵頓時感覺陰惻惻的。
丹鶴果然將目光落在她身上,花嫵只好道:「我只是在想那一日定然人山人海,怕不能瞧見丹鶴道長的舞姿。」
南宮懿不信她的信口胡謅,卻也順著道:「這個不難,你們跟著槐王府的隊伍,到時自然能有最好的視角。」
高寧公主一下子高興起來,若是跟著槐王的車隊而不是跟著流雲觀眾人,那豈不是意味著……可以穿漂亮的衣裙,而不是道袍?
而丹鶴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望著花嫵的方向心有漣漪:方才我懇切邀請時,殿下並不曾言明是否來,可花道長說要去觀祈雨後,殿下竟然默認會來,是自己多心了嗎?
「花道長既然是太淵觀掌門親傳弟子,丹鶴在此有個不情之請。」丹鶴忽然起身,鄭重對花嫵道:「請道長賞個臉,與丹鶴切磋一二,好讓丹鶴領教一下太淵觀的風采吧。」
花嫵愣了片刻,縱然面上不顯,心中已然開始瘋狂吐槽:什麼?你一個快要升化境的人要跟我一個剛過結丹之境的人比試?要臉嗎?這是人說的話嗎?
「丹鶴道長想切磋什麼?」花嫵滿面微笑地問,羞怯道:「我年紀輕,許多東西都還沒學過呢。」婉言拒絕,看你有沒有臉隔著等級欺負我。
「我們不比術法,只比意念,」丹鶴抬頭指指天上一片團雲,「以意念化形,道長以為如何?」
花嫵忽然來了興趣,點頭應下。
這確實跟術法無關,意念強弱靠的是天賦,原來丹鶴想跟自己比天賦,真是個要強的人。
想來,長安少有與她天賦相當的,所以抓到自己,就想比較比較。
這像什麼?遊戲里省服遇上國服?
「既然如此,還請殿下與公主做個評判。」丹鶴見她同意,露出高興的神色,立刻對兩人道。
高寧興味盎然,托著下巴樂顛顛地,她早就想看看花嫵的本領,今日果然來對了!
南宮懿也欣然應允,對兩人笑笑,「你二人惺惺相惜,倒是便宜了本王與高寧瞧熱鬧。」
你聽聽這話說得多讓人舒服!瞬息間就將丹鶴充滿攻擊的挑戰說成了兩人彷彿一見如故后的嬉鬧,真是情商爆表。難怪人家能當攝政王呢,花嫵深感欣慰。
——
丹鶴興緻很高,當即起身走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打坐,進入修行狀態。
花嫵走過去,在她對面盤膝坐下,閉眼之前瞄了一眼南宮懿。
除非她是傻子,才會看不出丹鶴有意在槐王面前表現,若是太不給面子遲早要得罪她,她是宮觀觀主的弟子,自己要在長安行走,得罪她就很沒必要,打個平手就是了。
丹鶴的眼光是真心不錯,花嫵正要收回視線,突然一個機靈。
等等,槐王正盯著我看算怎麼回事!?
她冷不丁與南宮懿四目相視,不慎撞入他眼眸深處,那裡深邃似有漩渦,讓人無端生寒,嚇得她立刻把眼睛閉上。
南宮懿無聲抿唇,心中詫異,這丫頭偷看我作何?
很快,空中的雲朵開始變化,像是有一雙手把團雲反覆揉捏和拆分,形狀也從一開始的雜亂慢慢露出端倪。
在這片大陸上,意念是一種很神奇的能力,能左右外物。意念強烈的人更適合修道,師父說因為這樣的人有著強烈的想要擺脫世俗的願望,才能克服修行中的寂寞、慾望、恐懼和痛苦,頓悟飛升。
所以意念高低決定了修行天賦的高低,意念化形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同時,意念並非萬能,它創造不出不存在的東西。
比如丹鶴和花嫵可以從遠距離上對雲朵的形狀進行改變,但不能憑空變出雲朵來。
過了一炷香時間,高寧公主望著天空,忽然雙眼大睜,喃喃道:「皇兄,那是……龍嗎?」
與此同時,丹鶴和花嫵分別睜開眼,往對方頭頂望去。
花嫵化了一朵九瓣雲蓮,微風中,雲蓮正緩緩轉動,宛如神跡。蓮花是修界聖花,化這個准沒錯,既能表現她的身份,又不顯得欺負丹鶴。
她對自己的作品還是滿意的,結果抬頭一瞧,頓時愣住。
丹鶴的頭頂浮動著一條如白練的雲龍,龍爪尖銳,龍鱗光亮,甚至連內在的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可見,可謂複雜精緻到了極致。
丹鶴還真是全力以赴啊,花嫵見她神色都有些蒼白,可見耗費了許多精力,剛想贊兩句,她卻搖晃著站了起來。
誰知隨著她的動作,天上的雲龍竟然像是緩緩蘇醒,也跟著動了起來。
「龍活了?」高寧驚呼。
比柱子還長的龍鬚飄了飄,雲龍扭動著健壯巨大的身軀,忽然張開大嘴一聲咆哮,眾人只感到一陣強風吹過,衣擺飛揚。
再抬頭望時,便見天上除了雲龍,其他雲都化成了絲條狀,凌亂地掛在天上各處。
「龍,龍把雲蓮吃掉了……」高寧一邊說一邊捂住嘴。
丹鶴這才吐出一口氣,朝眾人頷首道:「微末道行,博殿下與公主一笑。」
花嫵頓時不是很開心。
這個女人有些過分吧?自己並未想與她爭風頭,她雕出雲龍已經贏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毀掉她的雲蓮?合著非得踩自己一腳才能讓她顯得更高唄?
不過看到槐王和公主兩人的臉色就知道,不高興的不只有她。
高寧公主已經憋不住了,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皺眉道:「你,你怎能讓龍吞了蓮花啊!」
「龍與蓮都不是真物,公主不必心疼。」丹鶴挺拔地立在原地,面上清冷,言語生硬,又變成了剛剛在宮觀門口瞧見她的樣子,頗為高傲。
「那你也不能……「高寧公主急切地想辯駁,花嫵猜測她是覺得丹鶴不該讓自己如此丟臉,卻不好明說。
至於槐王,他正抬頭看著那條巨龍,一副又驚訝又頭疼的模樣,花嫵心中頓時有數。
自古以來,龍是象徵天子的聖物,丹鶴化的這雲龍如此巨大,只怕小半個長安城都有人看見,試想在槐王的地盤上赫然弄出這麼一條大龍,人們要怎麼想?
他本來就是攝政王,一人之下,這條龍難保不會讓人誤會他野心昭昭。
丹鶴這波馬屁算是拍到了馬腿上,這般明目張胆,只怕要給槐王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