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問儲
皇帝瞥了江清流一眼,「謝道昌為什麼告老還鄉你不清楚?他送了你什麼當我不知道?如今左相那幫人就差把著禮部的手寫下太子的名字了,朕就不信你真能坐得住。」
「如今朝政清明,陛下正值盛年,想要立誰為太子心中自有成算,微臣有什麼坐不住的?」江清流笑了,「至於左相,我對他有意見可不是因為立誰為太子的事情。」
「當年微臣第一次出宮,為陛下督辦京姜官道,差點死在姜山的事,您可還記得?」江清流看向皇帝,「佔山為王,草菅人命,再到後面的刺殺、謝大人請辭,哪一件背後沒有他的身影?」
皇帝輕咳了一聲,「你都知道了?」
「八王爺跟微臣說的。」江清流將果盤放在案桌上,「您想告訴我就直說啊,不用拐這麼大個彎的。」
皇帝目光閃了閃,「朕現在很慶幸當初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將你放出宮,的確能讓你有更大的作為,但同時朕也有些後悔,若你還在宮裡給朕作伴,朕身邊也能多個說話的人。」
江清流沒說話,心裡忽然覺得這個處處坑自己的狗皇帝有些可憐。
「但後來仔細想想,朕三宮六院佳麗無數,陪著說話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能替朕辦大事的人卻不多,遂又釋然了。」
聽聞此話,江清流心中冒出來的那點可憐瞬間煙消雲散,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活該!
「清流啊,如今朝堂之上剛經過土改的換血,人心不穩,朕誰也不信,只有你是打小跟著朕的,也只有你偶爾跟朕說幾句真話,對於立儲之事,你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陛下想聽真話?」江清流坐直身子。
「朕既然開口問你,自然是要聽真話了,若還是上朝時那些搪塞之言,就不必開口了。」皇帝道。
「先前謝大人還未告老還鄉之時,在朝廷上與左相相爭,立嫡立長還是能者居之各說紛紜也各有道理,但在微臣看來,那些東西都不是最重要的,國之儲君,不一定有經天緯地之才,也不一定要有通天徹地的謀略,只要他身上有這兩個特質,便是比誰都合適的儲君人選。」
「哪兩個特質?」
「心有大愛,明辨是非。」江清流抬眼語罷抬眼看向皇帝,「心有大愛方會憂國憂民,明辨是非方能知人善任,才能引的天下能人追隨,如此一來,必然滿朝忠烈,屆時何愁天下天下不治?」
皇帝聽江清流講完,陷入深思之中,良久方才開口,「若依你,朕的這些皇子中,老大機謀過人,卻少了點仁德,老二性子好,但少了點主見,老五倒是性子好又有主見,可他眼裡只看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沒有天下萬民,如此看來,竟然無一人能擔此位了。」
「您不是還有個小皇子嗎?」江清流如閑話家常般,「小孩子心性未定,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若天資尚可,因材施教加以引導,將來會不會長成陛下想要的樣子也未可知呢。」
皇帝目光一閃,然後揮了揮手,「回去吧,此事以後再議。」
江清流拱手行禮,退出了天乾殿,皇帝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深沉。
「程陶最近可有跟他聯繫?」皇帝忽然出聲問海公公道。
「陛下,並無往來,倒是程妃,託人給他送過東西。」海公公如是道。
「程妃?送的何物?」皇帝眼睛一眯。
「是……是……」海公公臉上出現為難之色。
「何物說不得?這般吞吞吐吐的。」皇帝有些不虞,「難不成是朕不該知道的?」
海公公老臉一紅,「並非什麼打緊的東西,是陛下您替江御史賜婚之時,程妃將自己宮裡上好的玉做了一副器具,命人給江御史送去,說是新婚賀禮。」
「……」皇帝臉一黑。
海公公說的聽隱晦,但皇帝是什麼人?坐擁三宮六院的老色坯了,瞬間明白了神海公公說的是什麼東西了,再說下去,他怕自己老臉沒地方擱。
天靈的事情,當初參加過品秋會的嬪妃,有頭有臉一點的,應該都能猜出來一二,更何況當初程妃跟天靈相熟,但這種自己媳婦給自己手下送那種玩意兒,怎麼看都不像正常人會做的。
「那他收了嗎?」皇帝實在忍不住好奇。
「回陛下,收了,還將此物列進了禮單,交給了安寧公主。」海公公頓了一下,接著道,「江御史似乎不認得那是什麼,當著安寧公主的面打開,拿在手裡好一通誇,說程妃捨得下血本,這麼好的玉竟然都捨得送人。」
「當真不識?」皇帝有些驚訝。
「他對安寧公主敬重有加,若真認識,應該不會在公主面前如此孟浪。」海公公道,「聽說當時,安寧公主並未多說什麼,只笑著將東西收了過去,之後帶著一些東西去程妃寢殿還禮去了。」
「還禮?還的什麼?」皇帝忽然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具體是什麼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只聽說是一些民間的小玩意兒。」海公公低著頭,似乎在憋著笑。
「……」皇帝回想起宿在程妃殿里時,她殿里那些沒見過的小玩意兒,臉更黑了,他皇妹那樣溫婉好脾氣的人,都能被程妃那個女人帶歪成這樣!
可偏偏他還就喜歡程妃身上那股子蠻勁兒,野中帶著一絲純真,實在難得的很。
而另一邊,江清流走出皇宮,上了小轎后,整個身子往後一靠,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土改之後,朝堂上人心浮動暗潮洶湧,許多大臣借著立儲的風頭開始找門路,皇帝這個時候問自己的想法,分明是在探自己的底,且之前皇帝讓八王爺告訴自己那些事情,將自己與大皇子的隔閡挑在了明面上,看來皇帝對朝廷之上呼聲最高的大皇子並不是很滿意。
所以江清流乾脆給皇帝指了一條不用立即立儲的路,賭一賭皇帝的心思,現在看來,他賭贏了。
只是,無端將小皇子拉進這場鬥爭中來,江清流有些過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