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好的安東尼（2）

安東尼回來時，希希正坐在沙發上望著門口，看到他進門，原先扁著的小嘴立即咧開，爬下沙發跌跌撞撞朝安東尼跑去：「papa，papa。」

安東尼蹲下來將她抱了起來，笑著說：「在等蛋糕嗎？希希真饞。」

「才不是等蛋糕，我在等papa。」希希特別粘安東尼，抱著他不肯撒手，安東尼只好就著抱著她的姿勢去拆蛋糕，用勺子挖了一點送到她嘴裡，「好吃嗎？」

「好吃！」

安東尼笑著在她臉上親吻了一下。

怕她吃多會膩，安東尼也就只喂她吃了一點，他還有其他公事要辦，想將孩子交給珍妮照顧，誰知這孩子頓時就大哭大鬧起來，安東尼沒辦法，只好將她帶在身邊，幸好她留在他身邊后很安分，乖乖抱著本書窩在沙發上看，也不會影響到他工作，偶爾抬頭去看她，還能她托著肉嘟嘟的腮，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從書上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

這樣的孩子原本該是上天最偏愛的天使，可偏偏要承受非議和異樣的眼神。

希希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了頭，她的眼睛顏色很淡，霧蒙蒙的，像隔著一層薄紗，十分漂亮。

安東尼對她微微一笑，她也笑，咧著嘴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雖說他早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但偶爾午夜夢回，還是會想起這棟別墅多一個人時的畫面，然後便是無法抑制的孤單在發酵，希希來了之後，恰好填補他的空虛，充盈他枯燥的生活，漸漸的，他也喜歡上這樣的感覺，以前都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現在卻開盼著下班，想多一點時間留在她身邊。

轉眼到了元宵，這本是中國的節日，但隨著近年來中西文化交流，有些節日也被西方人接受，當地有華人也帶頭舉辦起了元宵燈會，廣場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安東尼在書房裡看文件，希希和往常一樣趴在沙發上看漫畫書，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鞭炮聲和歡呼聲吸引了她的注意，睜著一雙眼睛看著窗外，恰好煙花乍起，在夜空綻放出璀璨的火花。

「papa。」

聽見喊聲，安東尼從電腦前抬起頭，發現希希不知何時自己走到玻璃窗邊，抓著欄杆看著玻璃外的的華燈初上，那些五顏六色成了她眼裡最美的風景，她的語氣有些嚮往和奢望：「papa，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安東尼合上文件，看著她小小身體靜靜地站在那兒，眼底滿是艷羨和渴望，心頭一軟，走過去將她抱起：「好。」

希希在來到安東尼身邊之前，一直都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天生條件和後天原因，她從沒接觸過任何會發光的東西，以至於在重見天日後，各種光線都成了她眼裡最神奇的東西，她剛到別墅時還抱著客廳那盞琉璃燈不肯撒手，小嘴巴不斷發出驚嘆，還以為那就是人們口中說的太陽，天真而又令人心疼。

夜晚的巴黎少了白天的快節奏，多了糜爛和熱鬧，安東尼抱著她走過大街小巷，看各種顏色不同的燈，她看到特別喜歡的會想伸手去碰，安東尼連忙按下她的手，笑著說：「不能碰，很危險的。」

希希困惑不解：「光很危險嗎？」

安東尼想了想：「嗯，可以這麼理解，像這些燈光，都靠電來點亮的，所以會又漏電的危險。」

希希似懂非懂地縮回了手，在安東尼想為她買一盞元宵燈時，她還叫著不讓安東尼去碰，說會有危險，安東尼哭笑不得，只能再解釋說這種燈沒有危險，可是她這回怎麼都不肯聽，粉白色的眼球濕漉漉的，像泡在水裡一樣，安東尼看她真要哭了，只好收回手：「好，不碰，papa帶你去那邊看河燈。」

這個元宵節兩人在外面玩得十分盡興，等到凌晨一點多兩人回家時，希希已經趴在安東尼肩膀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的照片再次和新聞頭版久別重逢，這次的言論越發誇張，竟說他有戀童癖，希希成了他的『愛寵』，附上的照片是他在河邊親吻希希臉頰的照片。

安東尼眸色剎間變深，那藍色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面，暗涌翻滾。

司機小聲說：「先生，又是上次那個記者。」

安東尼自然注意到了，他冷冷一笑，這麼久沒有動靜，原本以為她是識相了，沒想到只是在等機會，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給教訓不知道輕重。

「先生，這樣的新聞對公司影響很大，早上已經有股東致電詢問了。」司機試探地看了他一眼，用心照不宣的語氣說，「需要我們把那個記者……」

安東尼將報紙摺疊起來丟在桌子上，淡淡道：「開記者會。」

司機一愣，旋即點頭：「是，先生。」

記者會在本市某酒店召開，只邀請了一些主流媒體到場，安東尼顯然沒打算回應太多，他在外的名聲雖然一直都是溫雅得體平易近人，但不代表他是真的沒有脾氣，他這次只解釋自己想解釋的，其他提問一律不答。

早上十點整，安東尼準時出現在現場，掃了一眼全場，也不坐下，將麥克風調高，聲音漠然帶著隱約的怒氣。

「有些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因為我覺得這是我的私事，沒有必要向不相干的人彙報，但是現在有些言論已經嚴重傷害到我和我的家人，所以我只出來解釋這一次，此後如果再有像今天的頭版這樣充滿侮辱性言論報道的新聞出來，我一定會讓他嘗到後悔的滋味。」

「照片上的孩子是我出差時從小城帶回來的，相信大家都看得出來，她並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她患有遺傳性白化病，這種病讓她全身都異於常人，以至於她被包括她的親生父母在內的村裡人視為不祥甚至是惡魔。」

「我發現她的時候，她被關在地窖里，裡面沒有光，她蜷縮成小小一團，非常無助恐懼的姿態，我給了她的父母一筆錢，將她從地窖里拉出來，送她去了福利院，但不久后我發現她特殊的體質讓她在福利院里也受到排斥。」

現場微微躁動和嘩然，記者們面面相覷，大概都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是我將她從另一個世界帶到這個世界，我有責任照顧她，所以我將她留在了身邊，她喊我papa，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希希，希望的希。我想讓她在一個幸福和諧的環境中長大，可是這些不負責任的言論和報道，已經讓這個孩子一次又一次備受傷害，如果我想給她看到的世界是這樣的話，那和她當初呆在地窖里有什麼區別？」

「作為媒體人，你們手上的筆真的可以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隨意揮寫對一個原本就不幸的孩子的種種不實言論嗎？」

安東尼將報紙丟在桌子上，冷漠道：「寫這篇報道的記者，我已經忍你很多次了，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你好自為之。」

他對著鏡頭講，他相信那個女人看得到，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不給任何記者提問的機會，在保鏢的護送下離開了酒店。

上了車，司機便道：「報社主動聯繫聯繫我們了，說已經開除那個記者並通報業內，她寫出那種不實的言論，相信從今以後很難再繼續在新聞界立足。」

安東尼漠然：「還有呢？」

司機道：「報社表示會公開道歉，會連續一個月將道歉的聲明貼在頭版。」

安東尼冷笑，寫出那些不實言論，那個記者要負主要責任，但報社也不是完全無辜，如果不是報社首肯，那個記者又有什麼本事將這樣的報道貼在頭版？現在出事了，就把記者推出來謝罪，自己貼幾個不痛不癢的道歉聲明就想置身事外，想得太美。

「發律師函，告整個報社。」

「是。」

安東尼沒有立即回家，他如此匆忙結束記者會，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他馬上就要去出差，有些工作還沒安排好。

回到別墅已經是下午，希希又在客廳等他，安東尼一進門就看到她通紅的眼眶，一臉的泫然欲泣。

「papa……」

「哭了？誰欺負你了？」安東尼走過去講她抱了起來。

希希在他的脖頸處蹭了蹭，嗚嗚道：「papa，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安東尼啞然失笑：「我怎麼會不要你？」

「那你為什麼要讓叔叔來收拾你的東西？你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因為希希給你添麻煩，你討厭希希了？」

安東尼知道，她肯定也看到了他開記者會的新聞，這個孩子不大，但卻很敏感，而且很成熟，對事物一知半解，大概是能聽得出那些新聞報道都是對他和她不好的，以為到他是因為那些言論所以先拋棄她。

安東尼握著她的手，鄭重地承諾：「papa不討厭希希，papa也不會離開希希，papa會照顧希希長大，會一直和希希在一起。」

希希看著他的眼睛，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真的，papa只是要去出差，要出門幾天，很快就回來。」

「希希要和papa一起去。」

安東尼搖搖頭：「不行，這次是去很遠的地方，而且是很重要的工作，希希乖，在家裡等papa，回來一定給你帶好玩的，好嗎？」

希希扁扁嘴，不是很情願地應：「好吧。」

安撫好孩子，安東尼又囑咐了珍娜幾句，便和司機一起離開了，他原本預計要出門五天，但沒想到，在第二天他就被迫回國了。

原因是，希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