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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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進途中。
三千新軍出成都,向綿竹關進發。
關平作為先鋒將軍,此時騎在一匹神采奕奕的高頭戰馬上,身席藏青戰袍、腰懸利劍,手執著大刀,一馬當先領軍前行。
「關興聽令。」
「末將在!」
「本將命你統領后軍護佑後方,並看護我軍糧草輜重,以防敵軍突襲!」
「諾。」
望著關平嚴肅的面容,關興面色堅毅,拱手應諾著。
隨即,他又繼續下令:「張苞聽令,你領千人作為前軍,為我大軍逢山開道、涉水搭橋,並探查敵情,可否能做到?」
「末將必不辱使命!」
隨著指令傳下,二人也不耽擱,立即便領命而去!
「其餘人等皆隨本將統領中軍,以觀四方。」
「諾!」
望了望二人的背影,鄧艾面露憂慮之色,輕聲道:「少將軍,他們二人新入軍旅之將,當真不安排副手輔助?」
「不用。」
「人嘛終究是要經歷的,此次讓他們獨當一面,日後才能成長得更快。」
想了想,關平遙望著前方,思緒萬千,輕描淡寫道。
他倒是不太擔憂二人的能力。
原史上,關興、張苞初出茅廬的首戰便是追隨劉備東征伐吳,伐吳初期二人亦是勇冠三軍,連挫東吳諸將之銳氣。
成都北門。
寬闊壯碩的城樓上,一身金甲的劉備眼神凝重,眺望著逐漸消失於眼前的三千新軍,內心總有種懸疑不安的神色。
沉吟了良久,才忽然側頭道:「孔明,此舉當真妥當?」
「平兒畢竟才二十有四的年紀,就讓他統領三千新軍前去破十萬諸胡,我還是覺得太過冒險了。」
聞言,一側的諸葛亮面露笑意,手執羽扇微微搖搖,輕笑著:「主公勿憂!」
「平兒的心性您還不了解么?」
「他如若沒有應對之策,當時提出只交與三千新軍時,他也不會如此欣然的應允了。」
說罷,頓了頓又道:「諸胡雖軍力強盛,可平兒料想無礙,不太會在羌賊手中吃大虧,就算是關隴曹軍也是一樣。」
「嗯……」
「孔明,您為何如此相信平兒?」
眼見諸葛亮面容鬆動,眼神透露著絲絲喜悅般的從容,劉備愣了一下,不由道:「曹軍戰力斐然,雖去歲的漢中大捷已經打殘了關中精銳,可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不可小覷之!」
「哈哈。」
話落,從旁法正確實大笑一陣,說著:「主公大可放寬心,對付曹軍,想必關少將軍應該更容易,恐怕還更有心得。」
「此話怎說?」
望著漢中王劉備一臉的狐疑,法正面露笑容,笑了笑道:「如今的關中主將正是去歲關少將軍的手下敗將,被一舉成擒的夏侯駙馬。」
「夏侯楙為主將,目前正反而覺得他又要遭殃了……也不知道曹賊怎麼想的,北征邊塞,為了控制邊郡、掌控重地,竟然將如此重地交託與如此廢物鎮守。」
「這……不得不說,單憑用人的這份膽識,那曹賊便遠不如主公多矣!」
說到最後,法正一語中的,毫不吝嗇誇讚之語,褒獎著。
「只不過……」
談到此處,從旁的諸葛亮卻不由臉色凝重起來,輕輕道:「目前關隴曹軍,亮以為坦之真正應當注意防範的還是張合、郭淮二人。」
「此二人曾經隨夏侯淵鎮守漢中時,便平白為我軍興復漢中增添了不少麻煩。」
「甚至,亮覺得……這道引十餘萬羌胡來犯都不似夏侯楙的傑作,反像是常年居於關中守衛的張合主意。」
提及此人,目前諸葛亮也是神情焦慮。
顯然,這位五子良將也給他帶來了極大壓力!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原史上,劉備曾說過:「跑了張合,夏侯淵殺之有何意義?」
諸葛亮北伐期間也說:「此人必是我軍北伐的攔路虎也!」
此話的確落實了。
數次北伐,張合都引軍入關中。
蜀軍出秦川除了搶掠一些邊郡人口以外,亦是一無所獲!
除了第四次,張合些許是大意了,竟是孤軍追擊至被伏殺於木門關下。
「唉……」
城樓上,遠遠的一陣陣哀嘆息四處寧人。
遠方。
至於此時的三千新軍,則已經行了十餘里。
回首望著那城牆上磚瓦間的斑駁,諸多的軍士開始側目回首,敲敲的回頭感受著城內。
漸漸地,一員員軍士俯首滴淚!
「母親,您老人家在天之靈還請護佑兒吧,護佑兒此次征戰沙場,多殺賊子立功封爵,平安歸來,光耀門楣,壯大我胡家。」
「老胡,你這老小子,都多大的年紀了,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小輩面前不嫌丟人?」
此刻間,隊伍當中,裹著頭巾的二員身形較大的中年壯漢,身席著都伯的甲胄,不由相互互懟了起來。
這……倒是為沉悶的軍陣里添了數分氣氛。
「嘿,老馬,不如我們來比比?」
「此次上陣,誰殺的人多?」
「哈哈哈!」
大笑一聲,那老馬的中年漢子卻是滿含笑意,高聲道:「老胡,你行不行啊?」
「喲呵,小子你是瞧不起老子了是吧……」
「老子當初上陣殺人的時候你還在尿床呢。」
「行了,行了,都是有幾個大娃子的人了,還是喜歡吹牛皮,你不就在劉璋那懦弱之輩手下干過幾年東州兵嘛,這就開始跟我比資歷了?」
說著說著,老馬卻是絲毫不在意道:「都跟你說好幾次了,老子只是看不慣劉季玉這廝,平白守著這偌大的基業,輕鬆的得享著父輩積攢下來的數萬大軍,可卻被一小小叛出蜀中的張魯都打不過。」
「連年征戰,連連被漢中攻城略地?」
「這樣的懦弱無能之人,也只有你老胡能堅持下來效力了。」
「哼!」
「我這還不是為了生計啊。」
「你以為我是你孑然一身啊,家裡的娃都還在嗷嗷待哺呢,誰又不知東州兵乃蜀中精銳,平常的軍餉都是普通軍士的好幾倍呢?」
二人再次打趣了一陣,老馬不由笑道:「老胡啊,你想怎麼賭?」
「你可要知曉,上次的漢中一戰,我二人相比,我殺了四十多賊軍,你才三十多呢?」
「哼?」
冷哼一聲,老胡故作嚴厲道:「呵,讓你一截,你倒是還能上了,不信此次我們在比比?」
「比什麼?」
「就以比殺羌賊為限,聽說西涼人什麼都不多,就馬匹特多,特別是其中駿馬良駒層出不窮,倒不如我們來比試搶馬吧?」
「戰後誰麾下的馬匹多,誰就獲勝,如何?」
聽了這番話,老馬笑了一番,眼神里有些忌憚,不過為了顏面還是笑著應承道:「有何不敢?」
「比就比!」
不過話是如此說,他心底卻是毫無底。
老胡這人勇力倒是比不上他,可馴馬、奪馬的能力卻是上上承的。
「都伯威武!」
一時間,二人放聲大笑,周遭本部軍士本是含淚的此刻也不由被逗笑了。
三千新軍,說新軍也不似新軍。
他們雖說是今年開春初徵召入伍的。
可實際上,一部分軍士早已在去歲的漢中激戰時,便應徵入伍參與了對抗曹軍的戰爭。
甚至,一部分還是東州兵出身。
諸如老胡這樣的,還是其中的佼佼者……
中軍。
眼見著周遭軍士有的扭頭望著逐漸模糊的城頭含淚而哭,有的則情緒低落或者強顏歡笑,關平看在眼裡卻頗不是滋味。
掙扎良久,他卻不自覺間吼出了一句名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矣!」
「咦,坦之兄好句。」
「少將軍,文采果然斐然成章。」
轉瞬間,無心而出的一句名句,卻忽然就成為周遭諸人崇拜的對象。
望著從旁諸眾的崇拜目光,關平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說著:「諸位,過獎了!」
一邊說著,他也是一邊心裡念叨著:「養浩兄啊,對不住了啊,你的時代還有千多年呢,我這就先拿來用了啊。」
是嘛!
穿越者嘛,不噹噹「文抄公」,又怎麼對得起這個身份?
不過這句名句用在這裡還是很合事宜的!
要天下太平,要太平盛世,這些軍士又何故需要背井離鄉,前往前線征戰?
安安穩穩的做一世平民,安居田園生活不香么?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看看陶兄的田園生活過得是多麼的愜意。
采採菊,走一走,做做詩,就是一天的生活。
大約又行進了數里,直到成都城的輪廓完全消失於視線中時,軍陣中的軍士才逐漸恢復了平靜的情緒。
此時,望著一旁身長七尺五左右,面相儒雅卻又孔武有力的一員青年,關平不由一手扯著絨毛,一手提刀,笑著道:「黃兄,依你之見,你以為我軍下一步應當如何進軍?」
「嗯……?」
「少將軍,你在問我?」
聞言,黃崇頗有些意外之色,驚道。
「哈哈哈。」
大笑一番,關平撫摸著額下隱約間冒出的青須,說著:「那當然了,令尊文武雙全,現已奉主公之命調往荊襄輔助家父。」
「黃兄想必既然為黃將軍之子,謀略定然不俗,還請教吾!」
說完,關平也是笑著道。
他倒不是真的毫無主意!
想法還是有的……
只是有些不完善,還是要聽聽眾家之意見方才是鼎立之道。
再說,興復漢室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少則十載,多則數十載……
這都太正常不過了!
不可能都全靠關平自己吧?
那還不累死!
還是要培養俊傑,特別是同輩的青年俊傑。
這都可是日後的班底呢。
不過,關平所培養的都是軍事方面的,至於政務治理方面的他才不管呢。
這個不用他擔憂,自有人比他還懂……
足食足兵、身負經天緯地之才,可治理全國民政的諸葛丞相,處理政務豈是浪得虛名的?
眼見著關平眼中的鄭重之色,黃崇露出一絲感激之色,他從小研習兵書戰策為的不就是今日么?
既然今日關平直接給其表現機會,不抓住豈不是傻子?
聞言,黃崇略微思索了片刻,沉吟著:「嗯……少將軍,其實依據崇所想,我軍此次大可不必率眾前往漢中,何不率軍襲其後,斷敵軍咽喉之所?」
「咽喉之所?」
「黃兄此言何意?」
這席話出落,關平確實有些沒聽懂了。
咽喉之所,究竟乃何處?
羌胡大都以騎士著稱,來無影、去無蹤,哪有什麼要地可以襲取呢?
黃崇目光如炬,眼見著關平一臉的不解,卻是絲毫不在意,緩緩道:「少將軍,你覺得羌人最為倚仗的最應該是什麼?」
「最倚仗的?」
「倚仗的……」
話音落定,關平一向聰慧,此時卻是被難住了,久久沉思不語!
直至半響,另一側的身軀魁梧高大的龐德才忽然大徹大悟,高聲道:「哦,難道說的是西涼騎士?」
「對,龐將軍果真不愧為西涼人也!」
「這反應的時候也太快了。」
誇讚了一句,他才小聲嘀咕了一句,遂繼續說著:「沒錯,就是西涼騎士,眾所周知,西涼鐵騎天下無雙。」
「誰人能得西涼騎士為助力,必將縱橫馳騁於天下間!」
「最初的董卓、先後李郭諸人,後有馬將軍無不是因強盛的羌人鐵騎軍團而揚名西捶。」
「這一點想必諸位都應該知曉。」
「既然是騎士最為重要,那戰馬資源是不是放在首位?」
「哦?」
「黃兄,你這妙策也!」
「此策果真妙啊!」
這席話剛剛出落,關平那極為敏捷的思維便瞬息間得出了結論。
奇襲咽喉之所,奪取馬匹!
試想想,騎士便是羌人軍團最為得利的助手,可忽然有朝一日敵軍的馬匹都紛紛消失不見了?
那他們會如何?
瘋、垮掉,甚至鬥志全無……
想必這些都時有可能發生……
當然,最為關鍵莫過於還是這乃是一次天賜良機!
關平早就有一舉大破十餘萬諸胡的想法。
此次入蜀礙于山川地勢,羌胡戰馬必不會帶,那隻要抓住機會,大破敵軍豈不是極為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