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悲歌
對,此刻關平腦海浮現的一道身影就是劉宋的奠基者劉裕。
為何是他?
概因他原史上的確做到了以步克騎,以少勝多,大破北魏精騎。
提起劉裕,第一印象自然便是那遠近聞名的卻月陣,真正「以步克騎」的經典陣法。
沉思許久,關平已經初步規劃了破在腹地肆意襲擾的魏軍曹彰所部,而陣法便是借鑒參考卻月陣。
既然原史上劉裕都能用此陣大破北魏騎士,那他自然也可以。
因為,相比於三國時代來說,騎士的戰力還遠遠不如南北朝,南北時期雙馬鐙的工藝已經嫻熟並且廣泛運用軍中,這無疑讓騎士猶如如虎添翼般!
只不過。
接下來的難題卻也令他不由思索沉吟著。
卻月陣雖是步卒對付騎士的最有效陣法,但久經戰陣,沙場經驗異常豐富的他卻明白,卻月陣並不是那麼容易布置的陣法。
一些特定條件是需要具備的。
地利條件、兵力配置,兵器,兵種……
原史上的劉裕所創造此戰法能夠大破北魏精騎的核心便在於熟練掌握了馬、步,車,水等四類兵種。
而卻月陣的精髓恰巧便再於此。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卻月陣背水列陣能發揮最大優勢。
特別是在北方軍隊水軍欠缺的情況下,背靠河流,前方又是平原時,水軍掌控水面,以樓船龐大的體型可居高臨下俯瞰方圓數里之地觀察敵軍動態,隨時掌握戰場主動。
另外,還可憑藉戰船的便利優勢輸送物資。
戰車構於兩翼,擺為環形車陣,以用來抵禦降低騎士那令人恐怖的衝擊力,只要騎士一旦喪失沖速,那麼與步卒間所存在的天然優勢便喪失殆盡。
戰車其後,在重點布置弓弩兵,待騎士的衝擊力遭到車陣減速后,便可以實施毀滅打擊。
弓兵、弩兵是卻月陣的主力。
至於刀盾兵的配置,主要是用來防禦一線,以防騎士衝破車陣,護衛弓弩手的。
而游騎則一般是用於最後出擊,待敵軍攻擊勢頭受挫以後,用於收割、追擊所用,主要是為了擴大勝果。
一時間,關平腦海里徐徐浮現出卻月陣若要成型的總總特定條件,隨後他更是雙目緊緊盯凝於屏風上掛著的輿圖上久久不語,細細思索著。
瞧著主將如此,麾下各將亦是尋思著破敵良策。
帳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中。
約莫過了好半響,關平手指圖上一點,高聲道:「好!諸位將軍?本將已有破襲擾後方的魏軍之策。」
「此役由本將親統五千步騎、水師南下親自前去對戰曹彰?最遲半月之內我必定攜捷報回返,但在這半月里?前線勢必會趁機遭受到魏軍主力的大規模進攻。」
「不知黃刺史?可否再度代替本將堅守營盤半月,擋住魏軍的進攻?」
值此危難間?關平依然還是再度將目光看向了黃權。
他覺得,目前軍中除了自己在統御大軍的人選上?沒有人能夠做到比黃權更好了。
或許他進攻性尚有不足?但堅守求穩卻極強。
「既有大將軍看重,權自當全力以赴!」
聞言,黃權亦是絲毫未做推脫,拱手領命。
……
諸事安排妥當?關平便親統五千餘部沿濡須口渡江先行進駐了涇縣?隨即便頓時調令建業開始源源不斷的輸送各類兵器前來。
待裝備具已到齊,關平領著數千漢軍徑直東向,一路進軍至彭澤湖沿岸紮營,背靠各支流水系以水軍接連荊、揚二州聯繫,終使曹彰意圖斷絕二州間的聯繫徹底化為了泡影。
並且?隨著漢軍進佔彭澤湖后,魏軍身處江南腹地的局面也越發不利起來。
彭澤湖向北連接淮河各支流?向西亦連接柴桑以及江夏等水系,向東扼守著長江下游各處渡口。
但凡漢軍不撤?那魏軍將再無辦法分兵襲擊各地。
……
此刻間,曹彰集結數部攻克豫章東部的城池永修城?控制了柴桑至豫章、鄱陽的水陸要道。
但當他接到關平已經率先搶佔彭澤湖構造工事防線后?面色瞬息大變?連忙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咆哮著:「漢軍控制了彭澤湖?」
「關平統御了多少軍馬。」
「約莫五千左右。」
一語而落,曹彰心上頓時此起彼伏的心慌,他由於軍力的不足,原本是打算先攻克荊、揚交界處的城鎮斷絕一切聯繫立足以後,再大肆集結軍力東進下彭澤,取鄱陽,威脅丹陽郡腹地。
可他卻未料到,關平竟然會來的如此迅速並且戰略眼光如此毒辣,毫不猶豫地控制了彭澤一線,逐步壓制了己方的發育生存空間。
目前,擺在曹彰面前的無外乎兩條路。
要麼放棄襲擾後方,集結各部撤回江北,或者便強取彭澤湖,擊潰漢軍。
很顯然,以曹彰的秉性,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所得戰果。
特別是聽聞關平只率五千步騎、水師的規模時,他更是直接無視了部將的勸阻。
「將軍。關平此人一向陰謀頻出,他明知我軍擁有七千餘眾,卻還以弱勢軍力增援,末將以為只恐其中有詐。」
聞言,曹彰嚴肅的神色遂露著一絲輕笑,不以為意道:「無妨。」
「關平只領五千餘眾來援,並不是他託大或者有何陰謀,只是他被迫為之罷了……」
隨即,曹彰徐徐將兩軍前線戰局激戰正酣,漢軍沒有辦法抽調太多軍力回援江南腹地的總總情況一一說明。
說罷,曹彰面露自信之色,沉聲道:「此等擊潰關平的天賜良機,本將豈能錯過?」
「速速傳令幽燕騎士各部集結,隨本將奔赴彭澤一舉擊潰漢軍。」
一席號令,麾下部將只得應諾,但隨即也露出擔憂之色道:「不等待已經分兵肆虐各地的王將軍、秦將軍嗎?」
「單是麾下這三千幽燕騎士,真能戰過漢軍?」
見狀,曹彰陡然厲聲道:「你如何懷疑本將曾經親自組建的幽燕騎士戰力,別說敵軍只有五千餘眾,縱然漢軍全是騎士軍團,幽燕騎士依舊能與之一戰,都絲毫不懼。」
「更何況,敵軍還只是數千步騎、水師罷了,不堪一擊爾!」
一語而落,曹彰眼神里、面上都透著濃濃的自傲。
這是一種來源於他對麾下幽燕騎士的無上信任。
他堅信,幽燕騎士必能縱橫無敵,豈會被擊敗?
號令傳下。
曹彰只是派遣斥候前往通知了王基、秦朗部統領的步卒,但卻並不做絲毫等待,直直統率三千本部幽燕騎士向彭澤挺近。
約莫一兩個時辰的奔襲下,三千魏軍精騎抵臨戰場,主將曹彰身席駿馬,手執長刀屹立於一處高坡上緊緊目視前方觀察著漢軍的紮營。
瞧著四周竟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漢營又背靠著各水系時,曹彰終是撫著黃須笑道:「此乃天助我也!」
「本將還以為關平選擇於此處紮營有何根據呢,沒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爾。」
望著漢軍在平原上紮營且還是背靠河流等水系支流,陣前兩翼布置了一架架環形車陣以作為防禦,意圖抵擋騎士的衝擊力。
見此,曹彰真的撫須而笑了。
「將軍,此話怎說?」
「那關平以為靠著戰車擺列著環形車陣便能降低騎士的衝擊力從而讓我軍的攻擊勢頭受挫,但他卻似乎忘記了,本將麾下的幽燕騎士豈會連他這車陣都無法突破?」
「將軍,依末將看不如在等等吧,待王、秦二位將軍率部集結以後再行發動強攻,如此勝算也會大增也!」
聞言,曹彰直接拒絕著:「不,步卒集結起來太慢,所謂兵貴神速,以免夜長夢多,還不如本將直接迅速率幽燕騎士突破漢營,擒殺關平,及早解決方為正道。」
曹彰秉性一向如此,既是已經決定之事,便斷然不會再更改。
……
全軍休整一夜,補充體力。
次日清晨,原始的曠野上響徹著那令人恐懼,彷彿能夠震碎人心理防線的鐵蹄聲。
一匹匹精良的幽燕突騎受魏軍精卒駕馭著,結著強橫無比的突擊陣型在曹彰的親自統領下向漢營縱橫而來!
而漢軍也早已沿岸邊嚴陣以待,以環形車陣為主結成了「卻月陣」,靜靜等待著魏軍的襲來。
他們的臉上不起絲毫一分波瀾,有的只是濃濃的熱血以及渴望。
瞧著己方騎士距離車陣越發之近,曹彰猶如爆發出了野獸般的怒吼,挺刀怒喝著:「弟兄們,碾壓過去,還記得組建時的口號嗎?」
「踏破之志,有死無生!」
一席厲喝聲,頓時間數千騎士一致爆發出了最為強烈的氣場,吼聲彷彿衝破天際,直頂雲霄。
彷彿被魏軍精騎的震碎聲震破蒼穹,雲層間忽是陰暗下來。
那濃濃的氣勢,也影響著結陣的漢軍士卒。
這一瞬間爆發而出的氣勢,忽然令他們有些許騷動。
眼見著數千精騎越發靠近車陣,可主將關平卻是絲毫不慌,沉著的命人揮動令旗下令。
就在魏軍士卒即將撞上環形車陣,預測著應該還沒有進入漢軍射程故而都還並未有防備。
可下一秒……恐懼的事出現了。
上空忽是箭如雨下。
漫天的箭矢交織著射入了魏軍陣間,還並未做足準備的魏卒精騎都毫無防備抵擋箭矢,卻是忽然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一位位精卒中箭從馬背上滾落,隨之被疾馳衝擊的戰馬踏為了肉泥。
一發箭雨打擊,魏軍騎士頓時損失慘重!
這一刻,曹彰一面挺刀格擋著箭雨,一面露出難以置信地神情:「目前我軍距離敵陣至少還有兩百多步,漢軍的弓箭射程為何能射如此之遠?」
曹彰懵了……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三國時代,弓箭軍中尋常軍士最多不過六七十步距離,若換成大力士憑藉力氣尚且還能百步穿楊。
但……這可是兩百多步呀,漢軍中還是齊射,曹彰沒想通。
他意欲強突敵陣,那是建立在自信到可以在進入漢軍射程之際便突破環形車陣……可現在卻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曹彰當然不知道,此乃是關平多年來廣徵集能工巧匠並提供構想圖紙設計而出的「神臂弓」。
對,就是宋朝時期研製問世可射約莫二百四十餘步的神臂弓。
只不過。
令曹彰真正恐懼卻還在後面,這還只是開始罷了。
隨著箭雨打擊下,曹彰一馬當先憑著無畏的氣勢繼續組織騎士沖陣,眼見距離車陣的目標越發之近,但還未撞上時,更猛的火力接踵而至。
「咻咻咻!」
一箭十發,這更是令曹彰聞所未聞。
卻見漢軍陣間,弓弩兵操控著已經研製而出的諸葛連弩頻頻發射著。
一支支弩箭平射而出,仿若狂風驟雨的攻勢壓得魏軍精騎喘不過氣來。
一位位精騎落地身亡,損失慘重!
但幽燕騎士不愧是精銳騎士軍團,縱然敵眾我寡,縱然深受最為恐怖的打擊,但依舊飽含無畏氣勢縱馬衝鋒。
原本只有兩百多步的距離,騎士瞬息而過的時間卻彷彿成了無盡的深淵,魏騎每行一步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損失幾乎千餘騎士,幽燕騎士終究是撞上了環形車陣,隨後一致爆發最為猛烈的潛力緊隨著曹彰的突擊。
車陣防禦,好似在搖搖欲墜!
只是,魏騎損失過大,攻擊勢頭已然受挫,雖然撼動了卻月陣外圍車陣防禦,但傷亡卻依舊在箭雨的打擊下持續著。
曹彰望著自己麾下最為精銳的士卒倒地身亡,心不由在滴血,這一刻他忽然後悔了,為何要率騎士直取漢軍?
為何不等步卒全權集結完畢,在協調進軍?
可世上沒有後悔葯。
關平也不會同情他便放棄殲敵的指令。
一分一秒的過去,幽燕騎士已是傷亡過半,但依舊在搏命攻擊著,依舊彰顯著一股「視死如歸」的勇氣。
見狀,關平亦不由動容了,不由嘆道:「曹彰真良將乎,能培養出此等精卒,的確強也!」
「只可惜,只是困獸猶鬥罷了,今日這支威震塞胡的幽燕騎士註定將覆滅於此。」
嘆息歸嘆息,但在下令殲敵的指令上,關平依舊面色嚴肅且冷漠得下令道。
這就是戰爭!
他雖然敬重這些勇士,但各為其主下,他不可能仁慈,因為今日放過了他們,來日可能就會有更多的己方士卒命喪他們手中。
箭雨沉重的打擊下,幽燕騎士終究是未能衝破卻月陣的防禦,魏騎連同曹彰再內反是只餘下數百殘兵敗將。
下一秒,漢軍游騎忽然在州泰的領導下從側翼包抄而來,刀盾兵也徐徐推進逐漸壓縮戰圈。
曹彰率部已下,已被全權包圍。
但即便如此,數百人渾身血液沾滿全身,卻依舊手執長矛嚴陣以待,絲毫未有人因畏死而投誠。
身後,關平見此情景,接過周倉掌中的青龍偃月刀輕夾賽風駒馬腹奔上前,持刀怒喝著:「曹彰,汝也無路可走,投降吧!」
「不然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哈哈哈。」
聞言,曹彰卻陡然大笑不止,高喝著:「關平,就憑你也配讓我曹彰投降?」
「我曹彰誓死將捍衛大魏榮耀,豈會投於偽蜀政權?」
「哈哈。不錯,不愧是曾經威名遠揚,威震塞胡的鄢陵侯,果然有血性。」
聽罷,關平不以為意,亦是回笑沉聲道。
他知曉,以曹彰的秉性,並且大魏與大漢並立互為死敵,他又是皇室子孫,怎麼可能會投降?
一席話落,關平拖刀駕馬逼近,遂高喝著:「曹彰,本將聽聞你一向刀法嫻熟,武勇精進,可敢與本將一戰?」
關平近年來武藝已經達到了人生中的黃金期,他自然渴望與頂級猛將交戰,如今既有曹彰,他自然當先邀戰。
「有何不敢?」
反正已是身陷絕境,曹彰悍不畏死的勇氣再度激發,厲聲接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