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公子的情竇初開(3)
第二日清晨,夜霧尚繚繞于山頂之間的時,顧光曄的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有序的敲門聲,頂著惺忪的眼,顧光曄前去開了門,卻見,門外那個一身青衫長袍的尹知學正站在門外,手裡頭抱著一本禮記,嘴裡咬著一隻素包,精神抖擻,神清氣爽的看著來開門的顧光曄。
「你還睡著呢,快把衣裳換換,我這兒給你拿了一個素包,再不去夫子那兒,位置都要被搶沒了,你先吃著,我去給你佔座。」尹知學咬著手中的素包,白皙的臉頰之上暈出兩抹被冷風吹過凍出來的櫻紅,笑起來兩點酒窩深陷,讓人瞧著十分可愛。
顧光曄原還雲里霧裡的讓人吵醒了有些起床氣,現下,見著門口這位看著比自己小上很多的尹知學面色一下子緩和了好些,也不等他答應與否,尹知學便放下了手裡還溫熱的素包,直接去到了前頭的學堂。
顧光曄是踩著點兒的踏進學堂的門口,看見這裡頭烏壓壓的坐滿了一群的人,一身深褐色長衫,留著一縷長須看著十分年長的夫子已經坐在了上首的座位之上,顧光曄來時,對著夫子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隨後在後面前三個位置處,看到了一個在向他揮著手的少年,彎起的眉眼,似一輪彎月,顧光曄踱著步子向著尹知學的位置走去。
看著尹知學現下揮舞的手入了神,顧光曄不曾注意到,有人就這麼悄悄的橫出了一條腿,想讓這位新來的插班生出個丑,顧光曄行走過去之時,坐在最前排的那位少年嘴角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就這麼伸出了腳,在顧光曄扳倒在那條腿上時,不住的竊喜之得意時,臉上的笑又這麼驚詫住了。
顧光曄就在即將摔個狗吃屎的姿勢之時,卻是一個飛身,帥氣利落的立在了那人的身旁,隨後便是一個掃腿過去,就把那個剛才想要惡作劇的少年,直接的跌倒在了自己的書桌之上,痛到呲牙咧嘴。
而一旁,原還在等著看好戲,看熱鬧的其餘學子們,紛紛變了臉色,只捧著書,不再說話,只做著一副低頭認真看書的模樣。
「你……」
「腳是長在路上讓人走路的,不是用來做捉弄人的事情的,你若嫌棄這個腳多餘,不把它放在該放的位置,做該做的事情,那麼我不介意,把你的腳,給卸下來。」
在那少年吃痛的坐起來,臉紅脖子粗的想要與顧光曄理論的當下,顧光曄低下頭,微微勾笑,扯著嘴皮,輕聲的再那少年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說完,便是徒手,當著那位少年的面,將那少年擺放在桌面之上的硯台就這麼「咯嘣」一聲的掰斷了,碎裂的硯台,讓那少年,最終把那口氣忍了下去,就這麼乖覺的坐在了身後的座位之上,不再動彈。
顧光曄對於他的反應很是滿意,只將那殘留手上的墨汁隨意的抽了一張花箋就這麼擦乾之後,自己向著那尹知學給自己空出的地方坐在了位置之上,在他坐定之後,尹知學的眼裡看著他的眼神裡頭,已經冒出了一個巨大的星星,像是發現了一種新大陸的表情。
學堂之中的氣氛因為顧光曄這利落的一幕,化為安靜,留著細長鬍須的夫子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曾理會這些個鬧事的少年,翻開了手中的禮記,接著昨日的課程,繼續的往下講著。
顧光曄自幼因為不愛讀書,在學堂之中又愛搗蛋,沈輕舞只能把他送到沈敬軒身邊,讓沈敬軒空時帶著與沈若光一併教養,二人的年歲差別不大,所以自幼就這麼在一起,習文練武,比起顧光曄對於功夫拳腳上的痴迷,沈若光則更喜歡舞文弄墨一些,不過沈敬軒對於他拳腳功夫上的教導也不曾鬆懈過一絲一毫。
顧光曄跟著舅父身邊學的不似沈若光那樣精益救精,可該認的字,該學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博望軒是要培養以後在朝中的仕族人才,講的不再只是大學中庸之道,除卻四書五經外,還有為人處事,立於朝中的一些政史官要,這裡頭,自然還有一些對於戰事的一些觀點,比尋常的私塾之中千篇一律的教學,來的有趣,顧光曄難得沒在課堂之上打瞌睡,只靜靜的聽著夫子與底下同窗們的各抒己見,十分的有興緻。
「夫子適才說棲守道德者,寂寞一時;依阿權勢者,凄涼萬古。達人觀物外之物,思身後之身,守受一時之寂寞,毋取萬古之凄涼。
可天地萬年,人活一世,難道不應該享他人之不能享,做他人之不能做只隨心所欲過活嗎,若只為沽名釣譽的生活,得死後名聲,多難過,若隨性而活,至少人身前活的開心,死後的事情,他就算名垂青史永垂不朽,那也是身後的事情,一個人都死了,誰還去管那名聲是否好聽不好聽?
就好像曹操,人人都說他是一代梟雄,可他也是亂世里的英雄,所以,所謂好壞,只在一個人的嘴,夫子,請問,是與不是?若是,那我們只率性而活,不是更好?」
在上頭的夫子正與底下的學生們講述所謂剛正不阿之言之時,這底下絮絮話音之中卻出現了那一抹清麗的聲音之後,不曾有任何的皺眉,夫子聽得辯論之後反而只一笑「那麼,人人都率性而活之後,是不是誰都可以不再奉公守法,一切都不需要再有秩序,軍人不願打仗,在陣前臨陣脫逃,只為自在而活,遵從本心,婦人生子到了關鍵的時候,便率性而為說不生了,那就把這孩子悶死在肚子里,坐下一屍兩命的事,可見,率性也需要有定義,你的想法雖然很有見地,可還是需要再多鑽研鑽研。」
顧光曄聽得正入迷時,身旁的尹知學便已經立起身,開了口,那一番與夫子的辯論,有理有據,讓顧光曄不禁抬首仰視著這個站起身來,看著還是有些嬌小的身板,背光之下,小小的身影之上透著一抹橘色的暖意光線,帶著點點光暈,讓人剎那的移不開眼,在受教於夫子的話音之後,只頑皮的揚了揚眉,復又坐下。
一個時辰的早課,對於顧光曄這種捧著書就會打瞌睡的人來說,沒有打瞌睡已經是個奇迹,更不用說還是全程全神貫注的聽,可以想見,就像是天下紅雨一樣的驚人。
早課結束之後,所有的學生都會有一炷香的休息時間自行支配,無論你是去上茅房也好,還是去吃東西打瞌睡也罷,夫子並不會管你。
顧光曄自理了理衣擺,打算回屋,把昨兒個王安為他帶來的諸多糕點拿出來,大家分吃一下,在軍營裡頭呆慣的,對於分享這種事情,一向都是習以為常。
「你去哪兒啊?」才拿著各色糕點打算去到學堂的顧光曄聽得最後那熟悉的俏生生之響,不禁轉頭,卻見自隔壁房間走出的尹知學正整理著衣衫。
「喏,你要不要嘗嘗?早上就吃這麼一個素包,應該餓了吧?」顧光曄舉著糕點,對著尹知學說話道。
這裡的學生起得早,也不知道夫子是不是故意,一個學堂之中二十四個學生卻指給二十二個位置,餘下兩個來的遲,又或者不曾搶到座的,那便要站著學,站著的聽,算作懲罰,所以,每個人都是天天早早的起來,給自己找了坐。
當然這也是各憑本事,向尹知學便不用,自入學第一天早上不知道規矩而被罰站的時候,差點讓人戲弄,她便憑著自己那小小的個子,在休息的當口,直接把人掉在了學堂後頭的那顆歪脖子樹上,讓人整整吊了一炷香的時間,再不能小覷之後,便也用不著擔心,每天會沒有坐。
可她好不容易才能夠女扮男裝的來此學習,不用再待在女學之中,只聽那些什麼婦德、婦言、婦容、婦紅的話后,對於這種能夠與夫子直言不諱,而談論國家大事無需忌口,無需讓人當成怪物一樣聲勢的機會,太過珍惜,所以,每一天,她都不曾再遲過一刻。
這整個博望軒中,只有幾位夫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每日里以男裝示人,也不參與其他人的各種活動,安安靜靜的,是他人眼中的異類,難得有這麼一個插班的進來,還住在自己的隔壁,且手腳功夫不弱,尹知學便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點著這位新人道
「他們不會稀罕你的這點小恩小惠的,你不如放在自己的房中,自己餓的時候自己吃,這裡每天早晨就一個素包,到了中午,一桌子的人也就三菜一湯,且全素,到了晚上,就一碗稀粥加一點小菜,等你晚上做功課的時候,沒吃的,你會餓的前胸貼後背,他們那些人都是正兒八經用了十倍的心血考進來的,見著我們這些插班進來的,都會看不上眼,就好像你早上那樣,有的給他們吃,倒不如自己吃。」
聽完尹知學這樣說話的顧光曄后,不禁張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這裡條件清苦就算了,竟然還吃不飽,就這點喂貓一樣的伙食,他一個平常要吃三碗飯的人怎麼受得了。
顯然尹知學也注意到了他現下吃癟且慘白一樣的表情「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人好好的體會了什麼叫頭懸樑錐刺股,感受十年寒窗苦讀的不易,不過你別怕,等晚上我帶你去抓野兔子,或者去抓蛇,放心,餓不著你,你往後只跟著我就好,你的身手不錯,就我們倆出去,保管在這兒養的油光水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