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遲來的懺悔
一行人到了看守所門口,宿七七把黑影放了出來。
「最好別在門口大搖大擺,不然等下我們出來時你就該被抓進去了。」鹿瑤說。
「你當我傻啊?」宿七七翻了翻眼皮,「小爺我找個角落貓著去,你們快點出來啊。」
「走吧。」黎折給鹿瑤使了個眼色,化作一隻黑貓跑進了看守所。
「等等我們。」鹿瑤和黑影跟了上去。
「她被關在哪啊?這裡這麼大。」鹿瑤迷茫的看著四周,她一個路痴,在範圍較大的地方很沒有安全感。
黑貓在黑影腿邊嗅了嗅,「跟著我,我能找到她。」
「你是在他們身上嗅到什麼相同的氣味了嗎?原來貓的鼻子比狗鼻子還靈啊?」鹿瑤緊緊跟著黎折身後。
「人與人之間如果相處久了,關係越親近,身上就會有一種氣味越接近,這是獨一無二的。」黎折解釋著。
「那你一會兒聞聞我,看看有沒有....」
「你死的太久了,氣味都散盡了。」黎折無奈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第一次被一隻貓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鹿瑤覺得自己十分窘迫。
「你們吃貓糧嗎?」她尷尬的轉移話題。
「什麼?」黎折轉過頭看路。
「你們當貓時不吃東西嗎?」
「我們只是幻化成貓,又不是真的貓。」黎折無奈的晃了晃頭。
鹿瑤還想說什麼,只聽見黎折喊了一聲到了停在了拐角。
「就是前邊那間。」他慢慢走過去。
「西容!」黑影撲了過去,鑽進鐵欄,西容正靠在牆上睡覺,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西容,是我啊。」黑影蹲在一邊喊著。
「她聽不見。」鹿瑤說:「給你這個。」
她扔過去一顆糖果形狀的東西,「把它含在嘴裡,沒化之前她可以看見你,不過大概只能堅持幾分鐘的時間。」
「謝謝,謝謝。」黑影剝開那個東西,放進了嘴裡。
「那是什麼?」黎折一雙貓眼盯著鹿瑤問。
「訴苦丸。」鹿瑤說:「鬼婆給我的,她說是拿來給冤魂們向親人訴苦的,據說味道不怎麼樣。」
黑影叫醒了女人,女人看見黑影嚇的失聲尖叫。
「別叫,是我啊西容!」
女人的叫聲引來了監管人員,鹿瑤和黑影淡定的站在一邊,只見黎折趕緊竄進角落裡的陰影里團成一團,連尾巴都縮了進去。
看著平時一本正經的黎折這般滑稽的模樣,鹿瑤差點笑出了聲。
監管看著沒什麼異樣,只當是犯人作了噩夢,安撫了幾句便離開了。
「是我啊,別怕。」見西容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黑影小聲的安撫她。
「你...你是,松陽?」
「是我,是我。」黑影因為聲音激動而顫抖。
「我是在做夢吧?」西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不管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在做夢,我都要告訴你,我對不起你,生前我是個王八蛋,我賭錢賠錢,還是個酒鬼。」黑影不斷懺悔著自己。
「我不知道好好珍惜你,總是打你罵你懷疑你,死有餘辜,這都是報應!」
「你是怎麼死的?是誰把你害死的?」西容哭泣著問:「他們都說是我殺了你,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不是你,不怪你!」黑影摸著她的臉,「是我活該,你很快就會被放出去了,以後好好生活,找個愛你的男人,不要找像我這樣的畜生。」
西容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掉著眼淚。
「我多想補償你,如果我能活過來一定會做牛做馬償還你。」黑影喃喃的說著:「但是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我不怪你。」西容說:「我也恨過你,怨過你,但是我無法拋棄你,我一直希望你能有醒悟的一天,但是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好好生活,忘了我。」黑影哭著說:「如果有下輩子,我能夠重新做人,一定好好待你。」
「以他生前的品行,下輩子想要再做人很難了。」黎折站在一邊說。
鹿瑤無奈的看了眼腳下這隻破壞離彆氣氛的貓。
「黑影,時間差不多了,有什麼話快說吧,這訴苦丸我可只有一顆。」
哭泣中的黑影抬起頭點了點頭,「西容,我衣櫃的最底層有道暗格,裡邊是我的全部家當,你把他們取出來還上錢,剩餘的錢自己留著,我沒有多少積蓄,能給你的不多。」
西容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
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黑影嘴裡的訴苦丸已經化沒了。
「松陽,松陽,你去哪了?」西容已經看不見他了。
鹿瑤一揮手,女人又靠在牆上睡了過去。
「走吧,小子,抓到那個叛徒后,你就可以去投胎了。」鹿瑤說。
「我..我下輩子還能做人嗎?」黑影跟在鹿瑤身後。
「不能!」黎折回答道。
「我已經猜到了!」黑影失望的說。
「不過他陽壽未盡,去了下邊能直接投胎嗎?」鹿瑤問。
「不能,但是他可以在底下好好改造,也許投兩次畜生道就又可以做人了。」黎折說。
「畜.....畜生道?」黑影顯然被嚇壞了。
出了看守所,躲在角落裡的宿七七蹦了出來,「怎麼樣?順利嗎?」
「是啊,該說的都說完了。」鹿瑤聳聳肩,「我要先走了,你們帶他回去吧,有事打電話。」說完化作煙霧不見了。
「大姐,你的書,你明天不是要考試嗎?」宿七七揮了揮手裡的書,然而並沒有得到回應。
「你可以把書給我,我去她家給她送過去。」黎折說。
「額,不太好吧,畢竟是女孩子的房間,這樣多不紳士。」宿七七收起來書,「還是讓她自己去我那拿吧。」
「也好。」黎折說:「我們走吧。」
宿七七把黑影收進葫蘆里,和黎折變成的貓一起離開了警察局。
大半夜和一隻貓在大街上散步,這個場景著實有些詭異,宿七七回頭望了望空蕩蕩的街道,總覺得漆黑的深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可是看了看身邊的黎折卻沒有任何的反應,想必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
鹿瑤回到家,爬到床上,想著在看守所發生的那一幕,古語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是這已經死透的人的慚愧是不是真的就不值錢了呢?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出獄后,會不會忘記一切好好生活。
閉上眼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想起黎折說她死了太久氣味盡散,無法根據氣味追蹤到她生前的親人。
其實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天人永隔,人鬼殊途,她不像方諾,還有一絲生的機會可以做回人。
午休時間,鹿瑤自己一個人坐在食堂的角落裡吃飯,早自習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英語書不見了,好在單詞都馬馬虎虎背完了。
只能等周末時去西街取回來,這幾天她是不能再靈魂出竅了,昨晚她差點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說,新來的那個方諾是不是有什麼孤僻症啊?」安娜回過頭看著正一個人吃飯的鹿瑤。
「不過是內向罷了,新來的同學嘛,很正常!」班長周茵茵不以為然。
「除了上課回答問題,你有聽過她和別的同學講過一句話嗎?」安娜問。
「怎麼沒有,她剛來那天就是老師派我去和她溝通的,人家正常著呢!」周茵茵一個白眼掃射過去。
「好吧,我還是覺得她怪怪的。」安娜放下筷子。
「方諾轉學之前出了場意外,傷到了頭,險些沒命。」周茵茵小聲說:「可能這就是她比較孤僻的原因吧!」
「哇?什麼意外?」安娜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不知道。」周茵茵說:「我又不是記者,哪知道那麼多!」
「她不會是摔傻了吧?」安娜擠眉弄眼。
「切,我覺得她可比你聰明多了,不信期末考看看,她成績肯定比你好。」周茵茵笑著說。
「吃你的煎雙黃蛋吧!哼!」安娜端起餐盤不服氣的離開了。
鹿瑤看著安娜離開的背影,她們的嘀咕聲她只聽清了一部分,畢竟食堂太大太吵,但是她知道安娜一直回頭看她,想必是又在八卦她了。
鹿瑤正欲收回目光,忽然發現,盯著安娜背影的不只她一個人,還有不遠處一個正對著她坐著的女生,那個女生她熟悉,就是背著人形書包的那位。
此刻女生背上的女鬼正把頭靠在她的脖子上,長發搭在女孩的胳膊上,她大概也感覺到了癢,不停地用手撓著胳膊。
「這是什麼深仇大恨,粘的這麼緊?」鹿瑤無奈的嘆了口氣,端起餐盤站起身,還是先不要管閑事了,自己還破事一堆呢。
放學回到家,鹿瑤就接到了宿七七的電話。
「今天黎折去警察局做口供了,我也把那份監控交給了那個女人的哥哥,根據屍檢報告黑影是死於凌晨4點左右。」
「但是監控里西容是凌晨2點20分離開,並且再也沒有回來,一開始因為查不出死者的死因,警方懷疑是因為女方的毆打造成男方的休克,
不過現在有了另一個監控,證明4點多時那個御貓族叛徒從巷子里出來,而且受了傷,估計可以幫洗脫那個女人的罪名了。」
「那就太好了。」鹿瑤有氣無力的說。
「怎麼?你不開心啊?」宿七七問。
「沒有啊,只是覺得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了。」
「當然沒有,別忘了,我們不是還要幫黎折抓住那個叛徒嗎?」宿七七說。
「你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積極啊?」鹿瑤笑道。
「閑著也是閑著,我現在總算覺得自己還個法師的樣子,而不是一個躲在壽衣店的里什麼也不懂廢物。」
「你可不是廢物,我從來沒覺得你是廢物。」
聽鹿瑤這麼說,宿七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哼哼哈哈的半天沒了詞。
「對了,你書落我這了,你什麼時候過來取?」
「周末吧,我最近晚上不能出去了。」鹿瑤說。
「怎麼呢?被鬼差盯上了?」宿七七關心的問。
「不是,我最近靈魂出竅太多次,現在感覺身體和靈魂契合度變低了,大概是因為我陰氣增強,影響了方諾的身體。」
「那好吧,周末等你過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宿七七說。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和我交朋友。」鹿瑤很慶幸自己有這麼個夥伴。
「謝什麼啊,我可沒把你當朋友,我是看你一隻鬼怪可憐啊,同情你而已。」
宿七七解釋道:「我們師祖的遺訓里曾經說過,做人要....」
「得了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掛了!」鹿瑤打斷他掛掉了手機,這傢伙怎麼就不能漲點情商?
「喂?」宿七七聽著對面傳來的忙音,「嘿!臭丫頭!敢掛我電話我?」
周末,鹿瑤先是跑去醫院找鬼婆,跑了醫院7層樓也沒找到鬼婆。
「鬼婆怎麼又不見了?」鹿瑤在電梯里碰見了濃妝女鬼。
「誰知道了,最近鬼婆老是不在,我還有事要問她呢!」濃妝女鬼不知從哪掏出個小鏡子,拿在手裡照來照去。
「你哪來的鏡子啊?能照到自己嗎?」鹿瑤好奇的湊了上來。
女鬼收起鏡子,「當然能,不然我在這照個什麼勁啊?這是最近追我的那個賭鬼送我的,你想照自己弄去!」濃妝女鬼頭髮一甩走出了電梯。
「哎呦,有什麼了不起的。」鹿瑤跟在她身後走出電梯,「我也能照,只不過鏡子里不是我自己而已。」
鬼婆婆又跑去哪了?怎麼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到了西街,宿七七正忙著做生意,看他一副忙前忙后的樣子,好像壽衣店第一天開業似的。
「你自己坐啊,我現在沒空招待你,要不你去後院,我買了水果。」宿七七從一堆紙人里伸出頭。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鹿瑤擺擺手。
「你都不打算給你弟弟燒輛法拉利嗎?這年紀輕輕正是熱血的時候,到了那邊肯定少不了飆個車泡個妞。」宿七七問眼前滿臉胡茬的大叔。
「我弟弟就是飆車死的!還燒啥法拉利!」大叔氣急敗壞的說。
「那妞呢?我這裡古今中外什麼類型都有。」
「我弟是個同性戀!」大叔沒好氣的回答,「要什麼妞!」
「這麼個性?」宿七七感嘆道。
最後大叔挎著幾個金髮紙人走了,說他弟弟不需要回去燒給他爺爺。
「這年頭生意真不好做,好不容易來單生意,還這麼多要求。」
宿七七送走客人便來到了後院。
「你和黎折說了我今天來嗎?」鹿瑤坐在門口啃著大鴨梨。
「說了,他說他上午加完班過來,咱們一起去吃午飯,我請客!」
「怎麼忽然之間變的這麼大方?你不是不喜歡黎折嗎?」鹿瑤歪著腦袋問。
「你不是也說了,多交些朋友不好嗎?況且名門正派就應該多結交名門正派!」宿七七說。
「是啊,你們都是名門正派,而我是孤魂野鬼,」鹿瑤忽然覺得有些失落。
「我不是那個意思。」宿七七趕緊道歉,「你在我眼裡才不是孤魂野鬼。」
「那我是什麼?」鹿瑤眨眨眼。
「是朋友啊,是我宿七七的朋友!」
「你前幾天不是還說你是可憐我,沒把我當朋友呢?」鹿瑤忽然想逗逗他。
「那是開玩笑的。」宿七七坐到她身邊,「如果我這麼有同情心,那天天來我這白吃白喝的無主孤魂都要排到百貨大樓去!」
「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嘴巴壞,想的和說的都不在一個方向。」鹿瑤惡狠狠的啃完了口裡的梨。
「那有什麼,你還不是樂意和我做朋友。」宿七七傻笑著。
「你要是不改改你的脾氣,有女孩喜歡你才怪呢!」
「我才不需要什麼女孩喜歡我,男人志在四方,我要做一個法術高強的法師,哪有空惦記什麼兒女情長。」
「說的倒是挺慷慨激昂,如果哪天失戀了可別找我哭鼻子。」
「小女人思想。」宿七七不屑一顧,「只有你們女人腦袋裡才總是情情愛愛的。」
「大男子主義!」鹿瑤把吃完的梨核對著宿七七的腦殼一甩,轉身進了屋。
「嘿,你砸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們在吵什麼?」黎折一身西裝從店鋪後門走了進來。
「吵一些沒營養的話逗悶子。」
鹿瑤站在屋裡雙手抱胸。
「你這又是哪弄來的軀體?」黎折也進了屋子。
「你們倆都進屋子貓著幹嘛,這正午的陽光多好啊?」宿七七坐在門口扭過頭問。
「貓喜夜晚。」
「鬼怕太陽!」
黎折和鹿瑤一唱一和道。
「嗬,忘了二位都不是凡人。」宿七七轉過頭。
「你這個樣子我真是不習慣。」黎折轉過頭上下打量著鹿瑤。
「這是我朋友的身體,她的靈魂不見了,為了出行方便我就暫時借居在她的身體里。」
「她現在這樣可比她原來的樣子好看多了!」宿七七故意氣她說。
「真的嗎?」鹿瑤好奇的問:「對了,我今天在醫院看見有個女鬼可以照鏡子。」
「那是什麼鏡子啊?你們知道嗎?」
「就是普通的紙鏡啊,灑點老黃牛的尿一燒就行了。」宿七七說:「你要是想要過幾天我給你做一個。」
「我,我不想要,我就是問問。」鹿瑤心虛的回答。
「呦,真的不想?」宿七七這時候倒是開始抖機靈了。
「不想,我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鹿瑤走出屋子頭也不回。
「走吧,我關店,你們在門口等我。」宿七七站起身。
黎折和鹿瑤站在街口。
「之前我在前邊那顆大樹下看見了三隻烏鴉憑空消失,而且那棵樹對於靈魂又有非常強大的吸力,哪裡是不是魄魂門的入口?」
「對,不過12年前這個入口已經關閉了,據我所知,魄魂門不止一個出入口。」黎折說道。
「關閉了還有這麼強大的能量!」鹿瑤感嘆道。
「烏鴉,是魄魂門的傳信史,用來傳遞消息,自從那次內戰後,魄魂門元氣大傷,很多入口都關閉了,只是還不知他們現在開著哪個。」
「如果想要進出魄魂門,就必須先找到他們的入口對嗎?」鹿瑤問。
「當然,不過估計你剛進門,就已經進到不知道是哪個怪魔的胃裡了。」黎折說。
「就真的拿他們沒辦法嗎?」鹿瑤問。
「會有辦法的,但不是現在,不管是人是魔,總是有弱點的。」黎折笑著說。
「也不知道我等不等的起。」鹿瑤喃喃的自言自語,「什麼時候能找到方諾,大不了我不報仇了,只希望方諾平安回來就好。」
「別泄氣,也不要放棄。」黎折溫柔的說:「你怎麼知道你不會成為下一個救世主?」
聽了黎折的話心裡很暖,鹿瑤還想說點什麼。
「我收拾好了,咱們走吧!」宿七七忽然喊道,他已經鎖好了店門。
「哦,知道了。」鹿瑤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鹿瑤看著黎折走在前邊的背影心想著,黎折的性格真是比宿七七那個怪胎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