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諷刺的愛
待看清那人的模樣,葉簫竺百感交集,那的確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卻也只是曾經,張雲雷走進她心裡的同時,她已經放下了過往,那些執念,那些回憶,已被她深藏,
雲雷不願去陳國,她其實也鬆了口氣,至少不必與那個人碰面,萬未料到,竟會在此刻再會。
「弘……」意識到開錯了口,她趕忙改口,「三皇子?」
再次聽到她的聲音,陳弘嶠心悅花開,「竺兒,你總算醒了。」
那聲熟悉的竺兒,曾是她最喜歡的稱呼,只是如今再聽,總覺得不合適,卻又不好多說什麼,只焦急問他,
「雲雷呢?」
「雲雷?」陳弘嶠眼神微惑,葉簫竺解釋道:「雲雷是延成的號,他人呢?」
原來如此,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許久不見,她的目光,沒有對他流露出眷戀,反而開口先問梁延成!這是什麼道理?
也許,只是出於習慣性的詢問?畢竟,她嫁給梁延成將近兩年,問一句他的行蹤,也無可厚非,遂溫聲道:
「他很好,你不必管他。」
葉簫竺勉強撐起身子想下床,「他在哪兒?我要見他。」許是躺了太久,猛然起來竟有些眩暈,陳弘嶠見狀,即刻來到她身前,
「小心,你可能還沒恢復體力。」
想起之前的情形,大伙兒似乎被人下了葯,醒來便見陳弘嶠,葉簫竺不禁懷疑,難道……是他動了手腳?
「下藥之人是誰?」
是他所為,他便不會隱瞞,如實相告,「我的手下。」
他居然會對他們下手?「為何,你要對我們下藥?」
他當然不是針對她,他怎麼會捨得呢?「你放心,我不會害你,那些只是蒙汗藥。我的目標,是梁延成。」
聞言,葉簫竺頓生不祥的預感,「你想對他怎樣?」
即使分開幾年,他也從不把葉簫竺當外人,以為她還與他一心,是以對她毫無防備,道明自己的計劃,「活捉梁延成,送與梁啟昀。」
怪不得,自禿鷹山之後,她們都沒再遇見追兵,原來,梁啟昀早有打算,等他們到陳國,自投羅網!
如此看來,張雲雷猜得沒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葉簫竺不信,「你真的,和梁啟昀早有勾結?」
勾結,有些不大好聽,陳弘嶠糾正道:「是合作。」
由此便可推論,
「那麼當初,真正要刺殺誠王的。不是太子陳弘曜,而是你?」
再深的謀略,再不該承認的秘密,一到了葉簫竺面前,他都不想隱瞞,只想坦誠,她是他唯一的執著與信任,最後的凈土,不需要提防與心機,隨即誠實的點了點頭。
張雲雷說是陳弘嶠時,葉簫竺還不相信,如今親眼見他認了,她是說不出的感覺,他居然,與外人一道,謀害她的丈夫?
深沉的謀算,令她畏懼,葉簫竺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
陳弘嶠並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對你不好,死了也活該。」
為何她總覺得,他還有別的目的,「你真的,是為我才有殺他的念頭嗎?難道不是你想藉此陷害陳國太子?復仇才是你心底的渴望,何必拿我說事兒,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果然,她才是最懂他的那個人,「竺兒,我不想瞞你,的確兩者皆有,為你,也為扳倒陳弘曜!」
親切的稱謂,令她很不舒坦,嚴辭提醒,「殿下請自重,不要再叫我閨名,我有丈夫,你也有妻子!」
「竺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難道她還不懂他的苦衷?
「即便我娶了她,這幾個月也從未碰過她,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兒!你為何還要怨怪我?」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我只知道,你我皆已婚嫁,再提從前毫無意義。」葉簫竺不想提,此刻她的心裡在乎的,全是張雲雷的安危,緊張地望向陳弘嶠詢問,
「雲雷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陳弘嶠不懂,她何故那麼在意梁延成!「你很在乎他嗎?他妾室成群,對你並無真心,你何必對他那麼上心?」
張雲雷的好,只有她知道,不喜歡聽人說他壞話,葉簫竺忍不住為他澄清,「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個好人,對我也很好。」
她竟會為他說好話?怎麼可能呢?突如其來的轉變,令陳弘嶠難以置信,
「你是不是被他下了迷藥?梁延成是好人?那些側妃,妾室,又算什麼?」
具體的,她也不好多說,總不能告訴陳弘嶠,梁延成的靈魂已經被換了吧?她自己都一知半解,也無法與他解釋,更何況,他如今與梁啟昀合謀,那她更不該,將她丈夫的情況透露太多,只模稜兩可道:
「他的情況很複雜,旁人不懂,我也不想多解釋,總之我現在要見他,請你帶我過去。」
他最在意的女人,竟當著他的面,強烈要求要見另一個男人,這讓他怎麼接受?相逢的喜悅,被無邊的醋意淹沒,自尊心受挫的陳弘嶠面露慍色,負手望向窗外,眸光染怒,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她也不會放棄!「他是我的丈夫,我見他天經地義,你沒有資格不同意!」
丈夫!資格?說到底,她還是對他有所怨恨的吧,恨他當初沒有按照約定去大堯找她,若是他守約,她也不必嫁人。終究是他的錯啊!
想到此,陳弘嶠恨透了自己,再無勇氣與她對抗,答應讓她見一見梁延成,也許,她對梁延成的關懷,只是出於一種妻子的責任。
如此想著,他也覺好受了些。
本以為他只是和她一樣昏迷無力,但當葉簫竺在另一間房中見到張雲雷時,著實嚇了一跳,只見他面色烏青,異於常人!看得葉簫竺觸目驚心!
「雲雷他怎麼了?你不是說下的蒙汗藥嗎?他怎會這般?」
對別人是蒙汗藥,對梁延成嘛!自然得區別對待,「他中的是毒,要押他去大堯,必須用這樣的手段。」
「你下的毒?他跟你什麼仇怨,你要這樣害他?」
仇怨?太深遠,隨便說一樣,都足夠讓他殺了梁延成?「迫你嫁他,拆散你我,其心不正,意圖謀朝篡位!」
「你聽誰說他謀朝篡位?」一定是梁啟昀在顛倒是非!葉簫竺恨罵道:
「梁啟昀是卑鄙無恥之人,謀朝篡位,殺害雲雷的父王,又殘害先帝,你居然幫他?你的良知呢?」
「證據呢?你看到梁啟昀殺害堯帝嗎?」雖然明知梁啟昀是老狐狸,但陳弘嶠從來不信,梁延成會是安份之人,
「這只是梁延成的一面之詞,他在為奪位找借口,你不能上他的當,被他哄騙。」
他憑什麼這樣信口開河的去判斷她丈夫的品行?葉簫竺聞言越發窩火,
「與他朝夕相對的人是我,他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
「你就那麼信任他?」
那是自然!「他是我的丈夫,我當然信任。」
丈夫?她真的願意承認嗎?「你是被迫嫁於他的,不需要為他負責。」
「嫁的時候的確是被迫,現在不同了,」葉簫竺很清楚自己的變化,
「我對他有了感情,自然能分辨出是非真假。」
「有感情?」這句話,一如晴天霹靂,狠狠的打了陳弘嶠的臉,「竺兒,你愛上了他?那我呢?我算什麼,我們的誓言算什麼?」
誓言,只是過往的虛無,造化弄人,葉簫竺也無能為力,「既然錯過了,就不該再留戀。」
「我不甘心,我不要屈從命運!」葉簫竺的冷漠之辭刺激到了他,陳弘嶠實在難以接受,緊緊地扣住她雙肩,情緒過於激動,
「竺兒,你也不應該屈從,我說過,我會為你改命!」
葉簫竺企圖揮開他手臂,他卻目光狂躁,握得更緊,令她疼痛難忍,但她還是要說清楚,
「弘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錯過的,無法挽回,如今我已經愛上樑延成,這是事實,我不想欺騙你什麼,只希望你不要為難他,交出解藥,我和他,自會離開陳國。」
放他走?怎麼可能?「他奪走我心愛的女人,我恨不得他立即死去!」咬牙切齒間,陳弘嶠已抽出一把匕首,怒視床上的梁延成,赤紅了雙目!
「若不是梁啟昀要我留他一命,我現在就該送他歸西!」
「你不能殺他!」葉簫竺嚇一跳,即刻撲在床前,擋住張雲雷,阻止陳弘嶠的失控行徑,
「我與他,同生共死,你要殺他,先將我殺了再說!」
她竟然,拿她的命來威脅他?此時此刻,那手中的匕首,指的彷彿不是梁延成,而是他自己,葉簫竺的舉動,便如無情利劍,狠刺他心臟,痛得他無法呼吸,痛苦的嘶吼出聲,
「竺兒!為什麼要逼我?」
「是你在為難你自己!」她想要的時候,陳弘嶠遲遲不來,她不需要時,他又要強加於她,何曾考慮過她的感受?命運向來由天不由人,她又能如何?
「誠王是曾逼迫過我,可我已經嫁了,也不怪他,你先放棄的,就沒有資格再怨恨他!」
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評價他?難道她不知道,他當初的為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