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監護貓人

傑里趴在火紅大鳥的背上，兩隻發抖的手緊抓住火紅大鳥兩個隆起的背脊骨。

直到司命夫人把他送到了8號名人街A19巷口，他才放鬆了一點。

此時，已是深夜。

一陣連續的鼾聲從他的身體里一遍又一遍的傳來。

——是張無為的鼾聲，他不知何時睡著了。

司命夫人發出了一聲低吟，振動著一對火紅的翅膀飛入夜空，飛行時把地面上的塵土揚起兩米之高。

傑里驚訝地張大了嘴不攏，跟著火鳥飛行的方向走了幾步。

直到看見司命夫人變成了一個紅點，消失在黑夜裡，他才停住了腳步。

司命夫人走了，夜空恢復了寧靜。

街燈把樹木的影子照得歪歪斜斜。

傑里的一雙大眼眯了一眯，向杜斯的這座小別墅走去。

院子里，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

一道嶄新的院門緊鎖，他噔噔地拍了幾下大鐵門，院里無人回應。

大約在半個鐘頭后，他感覺有些失望，開始往回走，準備離開之時，一隻貓頭鷹的嘴裡叼著一封信，朝他飛過來了。

他一眼認出它：是今天早上救他的那隻巨型貓頭鷹。

這是傑里第二次看見這隻巨型貓頭鷹，他在驚詫中感到了一絲親切。

巨型貓頭鷹的雙眼是藍色的，它的兩隻利爪鼓動著空氣，看起來十分兇猛。

貓頭鷹把一封信丟在了傑里的腳下，消失在了夜空中。

過了好一會，傑里才反應過來。他走過去把信撿了起來，看見信封上寫著：傑里·小爾收。

他拆開了信，信里裝著一張卡片。

只見卡片上寫著兩行字：

「小鬼，剛才沒把地址讀完，以下才是你的新住所。」

「8號名人街A19巷口杜斯先生小別墅左邊300米處的舊倉儲室。」

他的目光投向了卡片上寫的地址：一個小倉儲室！

半個鐘頭以前，那個倉儲室附近溜過一隻比他帽子還大的老鼠，大老鼠跑得極快，眨眨眼就不見了。

此刻，說不定躲在井蓋下或草叢裡，盯著自己呢！

天氣越來越冷。傑里縮了縮身子，饑寒交加，最終決定走過去看一看。

「砰砰砰！」

他走過去，用力敲門，裡面沒人回應。

目光往下看見底下門縫裡，有一塊亮晶晶的東西被一隻毛絨絨的手掌，從裡面慢慢地往門外推了出來。

傑里定睛一看，是一把生了銹的鑰匙。

刺骨的寒風把他的背脊吹得十分僵硬，他把鑰匙撿了起來，愣愣地望住了鑰匙。

這時，張無為打了個哈欠醒來了，一副沒睡飽的樣子，他問：「你想在外頭被凍死嗎？」

話音剛落，只見一束煙氣從傑里的耳朵里冒出，煙氣在空氣中變成了一隻手掌，從他的手裡搶過了鑰匙。

鑰匙猶如被一股力量控制，咔，一個轉動聲響，張無為控制的煙掌握住鑰匙，把門打開了。

傑里看的目瞪口呆，他連忙拔了鑰匙，飛快地走進屋了，等他明白是張無為在暗中幫他，這才鼓起勇氣往屋裡摸索走去。

「有人嗎？」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

四下里又冷又黑，又潮濕，滿是霉味。

這時，從黑暗中傳來一陣氣息聲。

「哎呀！」有個東西把傑里絆倒了，當他抬頭看見前方的空氣中，有兩隻碧綠色的眼睛正盯著他，嚇了一跳。

他努力地不使自己發出聲音，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以免驚擾了那隻怪東西，他不知它盯了自己多久，懷疑它此刻只是把眼睛睜開了。

突然——「噔」的一聲！

屋內的燈光亮了起來。

傑里看清楚了：是一隻巨大的老肥貓。

它身上灰白相間的毛乾躁的隆起。

這時，屋內傳來一陣「撲撲」聲，他將目光往上移:頭頂上空有一盞老式吊燈正在來回晃個不停，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窗子一直緊閉著，從哪裡來的風？」張無為的驚乍聲在傑里的心頭跳了一下。

傑裏手腳一抖，嚇得一腳跳起，腦袋撞在了天花板上。

「哈哈哈！」張無為拍腿大笑，「我嚇唬你的呢！」

傑里驚魂未定，轉身的一剎那，一張厚重的蜘蛛網朝他撲來，但是被他及時避開了。

那張蜘蛛網用力砸在了地板上，網線直接碎開了，裡面夾著幾隻死蟑螂。

傑里咳嗽了幾聲，揮去了漂浮在鼻尖上空的塵埃，一腳把蟑螂的屍體踢開了。

很快，他的注意力移向了四周：這裡的陳設十分破陋，一張破舊的柜子，一張缺了角的桌子，屋裡根本找不到椅子。

他的目光往下，地上落著一張毛毯，他拍去身上的灰塵，看見了一個樓梯口，那隻老肥貓正坐在樓梯板中央盯著他。

「你不會就睡在毛毯上吧？」張無為擔憂。

傑里在屋裡走了一遍，探頭往另一個門看去，一股臭味從門縫裡飄出來。

他捏了捏鼻子，看了一眼就把門關上了，那是一間廢棄很久的廁所。

「杜斯對你就這樣？」張無為嘆息說，「我有點為你感到悲哀了！」

傑里沒有吭聲，他找到了屋內的另一扇門，他把它打開了，裡面放著一些生了誘的廚具，水池和鍋爐上積了些塵埃。

「未免寒磣過頭了吧？」張無為嫌棄說。

傑里苦笑一聲，準備上樓梯，他剛想抬步，耳邊傳來一個氣息聲：「上面是一間閣樓。」

傑里向四下望了一眼，只有那隻老肥貓的嘴唇在動:「別看了，就是我。」

「你......你是人是鬼？」

「都不是。」老肥貓動了下慵懶的身體，慢慢從樓梯板上下來了。

傑里下意識後退兩步，腰背正好撞在了桌角，一陣短促的疼通向他的肌肉。

他的手在抖，手腳無處停放，顫聲道：「你......你好，我叫傑里·小爾......」

他的膽子比張無為料想的要大，他向老肥貓伸出了手掌：

「初次見面，真、真——真的挺高興！」

「你好啊，」肥貓眨了一下眼。

「你是傑里·小爾吧，我認識你的母親......她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魔法投資人，而且，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老肥貓嘆息說，向他伸來了一隻毛絨絨的爪子。

傑里和他握完爪子，立刻把手縮回來，忐忑道：「我......我不知道這些。」

「嗯哼，別害怕，傑里，讓我來告訴你吧，你的父親叫卡西·小爾，是一名出色的魔法師，他曾經是霍格萊斯的魔法生。」

老肥貓的語氣頓了頓，「卡西同時是【金魔法榮譽俱樂部五級力量勳章】的擁有者，他還參加過『拯救精靈』的光榮任務。」

老肥貓把語調放緩，它看著傑里的眼神里，充滿著深邃和溫暖。

「你說的是真的嗎？」傑里瞪大了眼睛，驚奇看著它，「我一點也不知道這些。」

「是的，你當然不知道，當年就是我把你藏在孤兒院，噢，好多年了，我現在需要告訴你一些事......」老肥貓的鼻息沉重。

它的兩隻爪子輕輕踩在地板上，有點過度興奮，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年那個雷雨夜晚，它將那個襁褓中的嬰兒從他難產而死的母親身邊抱走時，就是現在這種心情：悲傷、無助和苦澀。

夜，安靜下來。

張無為拉長了耳朵，安靜地傾聽他們談話。

「在你來魔法集鎮之前，我幫你報了這裡最好的魔法學校，霍格萊斯。」老肥貓說道。

傑里的瞳孔放大了兩倍，他有些茫然，驚訝道：「霍格萊斯——！」

他曾經無數次聽過它的名字，那是他連做夢都想去的魔法學校——霍格萊斯。

霍格萊斯位於魔法集鎮的中心。

——是凱龍大陸最知名、最優秀和招生條件最苛刻的魔法學校。

「聽說過霍格萊斯嗎？」老肥貓輕聲問。

「聽說過，我還夢見自己被它錄取了。」傑里低聲道。

「現在它不是夢了，孩子，你現在被霍格萊斯錄取了。」老肥貓眼裡露出笑意。

「我被錄取了？我一點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肥貓先生，你是說——」傑里頓了頓。

「我被最偉大的魔法學校——霍格萊斯錄取了？我不是在做夢吧！」他緊張問。

他十分意外，興奮的兩隻小手無處安放。

「你沒有聽錯。」老肥貓的聲音漸漸平穩，它轉身走到柜子旁，從半啟的抽屜里，叼出了一個棕色的舊錢包。

這時，屋內的那盞老式吊燈突然暗了一下，發出「噝噝」的細響，傑里被驚到了。

「不用擔心，它不會掉下來。」老肥貓將錢包遞給傑里，「這裡面有些零錢，一個禮拜后，我會送你去霍格萊斯。」老肥貓說完，又坐回樓梯板上。

「呃，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兒？還有——」

「你只要記住我是你的監護人，只要記住這個就行了。」

老肥貓的鼻息一起一伏，它的語調越來越慢，慢如一位老人。

「你是杜斯舅舅家的貓？你是被施了魔法嗎？你為什麼會說話？我從來沒見過一隻貓會說話。」

「你現在見過了......」老肥貓頓了頓。

傑里望著它，等待它繼續說下去。

老肥貓動了動身子，燈光打在它的臉上，把它顎下那圈捲曲的鬍子照得又白又亮。

它的影子歪斜在樓梯的木板上，身體猶如一尊風雨撼不動的雕像。

忽然之間，吐出了一串很長的氣息。

隔了良久，它的目光才從別處回到傑里的身上：「明天我要帶你去見一些人，我希望你不要太失禮。」

它的話語里對傑里充滿了期待。

「去見誰？」傑里好奇地問。

「明天你就知道了。」老肥貓的語氣完全沉下去，過了許久，邁著它那輕盈的貓步，如蝸牛般向閣樓上爬去。

「請留步，肥貓先生——」

老肥貓停下了腳步，它沒有回頭。

「我該怎麼稱呼你？」傑里忐忑道。

「叫我不穀就好了，夜色有些晚了，早點休息吧......」

它剛說完，「噔」，屋內的那盞吊燈熄滅了，那張缺角圓桌上的小燈亮了起來。

此時，夜涼如水，四下里安靜無聲。

傑里呵出了一口氣，他拍去了毛毯上的塵埃，細心地把它鋪平了，他實在是太累了，幾乎身體一倒下去，馬上就睡沉了。

這一夜，倉儲室外的天空，雷聲不斷。

突然間——

一張老婦人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暗藍色的皮膚泛著水光，對傑里咆哮。

「快——救救我！」她向傑里大聲呼救。

傑里雙手抓住毛毯，一雙眉越皺越緊。

老婦人突然向他撲去，抓住他的衣領。

他感覺身體越來越熱，他在睡夢中掙扎。

過了一會，老婦人的手才慢慢離他遠去。

「啊——」

他驚醒過來，看見窗外的閃電忽明忽暗。

過了一會，雷聲小了。他暗鬆了一口氣，嘴裡嘀咕一聲，又躺下睡去了。

後半夜，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受到了「金魔法榮譽俱樂部」負責人霍夫格的接見，並且受到了崇高的表彰。

魔法集鎮的人們和大街小巷的孩子，只要聽到「傑里·小爾」的名字，就會立刻做出敬仰和羨慕的表情：

「哇，您就是那個偉大的大魔法師，傑里·小爾先生！」

「現在全世界的記者都在報道您呢！小爾先生！」

「能親眼見一見著名的小爾先生，此生就毫無遺憾了！」

「真是太了不起了！現在魔法集鎮的人們都在談論您的事情，偉大的魔法師，傑里·小爾！」

「哈哈哈！」一個刺耳的奸笑聲撞進傑里的耳膜，他感覺身體劇烈震動了一下。

【魔法集鎮8號名人街A19巷口杜斯先生小別墅】左邊300米處的舊倉儲室，迎來了清晨的第一縷曙光～～

接著，傳來啪、啪、啪的響聲。有人在用棍子敲桌頭。

「起床了！起床了！傑里·小爾！」張無為幾乎在用力喊。

「嘿嘿嘿～～哈哈哈～～」

傑里戳了戳耳朵，從自己的傻笑中醒來，一個陌生的身影鑽進他的瞳孔里。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差點從毛毯上直接蹦起，將身子往後縮了一縮。

那個人笑了笑，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我本該早點叫醒你的，因為今天我們有很多事要做。」

「啊？」傑里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從毛毯上拉起，「我想說，我不認識你......」

「別傻啦，才一夜就不認識我了？」那人說完，用他五根乾枯的手指當成了一把梳子，幫他梳理亂糟糟的頭髮。

傑里瞪大眼睛打量著面前的這個人：

他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那捲曲的白鬍子比他見過的任何人的鬍子都要濃密和捲曲，幾乎把整個下嘴唇都遮住了。

如果不是那雙深邃而慈祥的眼睛，傑里肯定會懷疑他是一個奇怪的樹人！

「別亂猜了，」那人停下了他的手，嚴肅地說，「我不是樹人，也不是奇怪的樹人。」

傑里心裡一跳：他知道我的想法？

「你總是記不住，我再說一遍，我並不知道你的想法，這是最後一遍，我叫不穀，你可以稱呼我為老不穀。」

「嗯，沒錯，我的確是很老了，我的年齡說出來你也許不信，不出意外的話，還會嚇到你......」老不穀細語道。

「老不穀？」傑里向四下里張望，這才想起沒看見昨晚的那隻老肥貓出現。

「別找了，就是我。」那人說。

「好吧！」傑里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你的衣服實在太破了，我必須給你換一套新的，再帶你去幻靈閣。」老不穀說道。

「什......什麼？幻靈閣？」傑里一愣。

「是一家記憶銀行。」

「什麼記憶銀行？」傑里納悶。

「我很難過，卡西·小爾的孩子對這些一無所知，傑里，你聽著，我現在是你的監護人，我必須告訴你一些對你未來非常重要的事。」老不穀認真道。

傑里對他說的話充滿驚詫。

「要不是對你父親的承諾，我現在只怕已經崩潰了。我一大把年紀了，經受不起你一直用天真的眼神使勁地對我瞪。」老不穀說。

「你聽著，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鄭重的，接下來，你一切聽我的就好，否則你將會有麻煩。」老不穀正色。

「我會有什麼麻煩？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你會偷窺別人的想法？」

「老不穀，我心裡有很多疑問......」傑里的話才說到一半，老不穀拉著他飛快走出了倉儲室。

老不穀催他快點跟上來。

「你要帶我去哪？」

「電話亭。」

「我忘了給舅舅打個電話。」

「別提杜斯那個老傢伙。」

「為什麼？」

老不穀帶著他來到了一個電話亭，撥通了一個號碼。

傑里站在電話亭外等他。

「對，沒錯，是的，他看起來什麼都不懂，」老不穀的目光時不時向傑里看去。

他在電話里和對方談到了傑里，「是的，幻靈閣，我先帶他去那裡，一會見。」